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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巷,佝偻着背的灰衣老者提着茶笼,踽踽独行,落寞的望着一个个日渐衰微的古法手艺作坊,心中五味杂陈。
史载,芜荑盐豉醯酢酱,通邑大都,酤一岁,醯酱千瓨。
上好时节,一坛坛瓮盎幽菽,一缸缸罩着草帽、优良种粬发酵的酱醅,一罐罐浓醪发酵的精酿黑醋……醯醢葅鲊,滋味至深。
腐乳、酱菜,糟鱼、醉蟹、糠虾酱、蟛蜞酱、贵如野参的黑金老菜脯,皆是心头好。
椒蓼之实,老化陈皮,奇异的八角茴香……世间百味,琳琅满目。
偶有穿越沙漠而来的西域胡人,带来香料之王,昂贵的黑色黄金,黑胡椒,待价而沽。
“繁华美好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啊……”
李瘿疖走到巷尾,敲了敲沧桑的榆木门,声如垂病老狗,唤道:
“小妹,小妹……”
吱~呀~,吱~呀~
门前梅子树影姿婆娑,泛起浓翠波纹,映照,鹤发暮颜。
她轻嗅青梅香气,默然不语,侧过身,向里走去。
小院里铺着宽厚的青墨石板,一口口褐赭色粗陶大酱缸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稳稳当当,沐浴在阳光里。
“花椒酱麸子,好怀念啊……年幼时,我最爱帮母亲一起晒麦酱了……”
普通人家,黄豆、豌豆、黑豆为原料盦的酱,太过奢侈,更多是掺杂着廉价的麦麸,尝尝酱鲜味。
蒸熟的豆子摊在藤条编织的簸箕里,覆上黄荆枝叶或枯秸草,待到霉变发酵好,即加入麦麸晒酱。
需在酱缸口蒙一截细渔网或轻薄蚊帐纱,阳光为媒,继续发酵。随着时间推移,酱醅逐渐散发出浓醇的幽香,诱人之极。
“可惜,我不久就要离去,尝不到今年的新酱了。”
李瘿疖一边感慨,一边随李青梅走到一张摆好早餐的粗糙石桌前,坐了下来。
两碗白粥,一碟八宝玲珑酱菜,一碟新鲜韭花,一碟御青方腐乳,一筐刚刚烙好的酥香葱油饼,看似寡淡,却是至简至味。
“好酱菜,好手艺啊!小妹真是颇得母亲真传。”
农人贫寒,好食酱菜。李瘿疖半生荣华加身,半生蹉跎苦凉,食过山珍野味,河鲜海鲜,却还是忘不了家乡的酱菜。
酱菜既保持瓜果蔬菜清香味,又有浓郁的酱香味,鲜甜脆嫩。
酱牙姜,选取肥美嫩姜为材,纤维少、入口爽脆。
春不老,是带着碧绿缨子的小萝卜,极嫩,微甜,名字寓意极好。
乳黄瓜,皮薄肉嫩,青脆无仔,无渣如乳。
两人都已上了年纪,所食甚少,祭了五脏庙,沏上李瘿疖拿来的新茶,消食解腻。
李瘿疖走到院中,弯腰拍了拍大酱缸,喃喃自语道:
“世界如酱缸,主宰代言人、天命人、远古魔神裔、真魔血裔、幽魂鬼、妖精种、普通人族……杂居其内,极度混乱。”
“世界又是囚笼,唯有少数人可以突破世界胎壁,踏足星空。”
“星空之外,星河之外,界域之外,无涯无尽,对应的胎壁越来越坚固。”
“竟是……无人可得,绝对的自由!一念及此,如坠虚无迷雾,终日不得开心颜!”
“殊不知,人之一生,至亲至爱,最是珍贵!天地退之,道亦次之!”
“我执迷不悟三十载,醒悟时,已无法弥补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