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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兮只觉得在马车上睡了很长的一觉,身体依旧酸痛,只是口鼻中充斥着某种气味。
铁锈,炭火,阴潮……血腥。
这里,显然不是马车。
明兮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默默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炭火燃烧正旺,火星在空气中崩开,在他耳边不远炸响。然而燃烧的炭火并没有使这件狭窄阴寒的屋子温暖半分,阴湿的寒气直钻骨髓。
若说此处有阎罗,谁为阴稠鬼。
明兮轻笑一声,微微动了动酸痛的臂膊,随之而起的是一阵铁锁撞击的轻响。这声响动在这间空洞死寂的屋子里瞬时炸起,随后又恢复了死气。如同一枚铜钱震鸣着跌入死潭一方,瞬时生,瞬时死。
“你醒了……”一道嘶哑的、难听的声音终于还是将这寂静撕开一道裂口,屋里忽然热闹不少,似乎火星的舞蹈也更为热烈了些,“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那人喃喃自语似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里混杂着兴奋、愤怒、释怀的情绪,一步步走进明兮。
明兮依旧阖着眼,唇角弯钩挂血。
如今他手脚皆缚以铁锁,铁锁生了血锈,一股腥甜味直往他口鼻中钻。此时那人终于走近了他,一阵恶臭味扑面而来。明兮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那人忽然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明兮忍受不了那恶臭气息,屏住了呼吸。
可紧接着,他的脖颈便被一只干枯的手攥住,呼吸不得。明兮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屏着气,忍受着耳膜开始向外鼓起。
那人原本大笑着,可那笑越发不像笑了。像野兽的嘶咆,像野鬼的怨啸。
像这,像那,唯独不像人。
人的喉咙怎么发出这样的声音。
人的手又怎么会干枯如老树枝节。
“这便是你效命左相的理由?”明兮嘲弄地笑了一声,艰难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能够灭我明家满门,为何还要做那庸碌左相的走狗?”
封炎脸色霎时变了几变。
那攥着明兮脖颈的手实际并没有什么力气,更像是一根锋利的细线勒在颈侧,割出几道血痕来。
白骨森森,削多少刀才能这般锐利。
“还是瞧不上我是吗……师叔?”那人歇斯底里地吼着,一股冷气扑向明兮的面颊,“师叔,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是现在这番模样,我就不会是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见不得人……”
随后,他还是松开了手,自言自语地又走远:“还有师父……要不是师父搞了个什么百剑窟,我爹就不会死……不,他没有死……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没有死……差点忘记了,他还没死……那个老东西还没有死……”
“商丘算什么东西?他需要银两,我需要一只能够遮天的手……我便可以不必整日躲躲藏藏,如同阴沟的老鼠!”
“明家也一样……可我原本以为明家死光了,过些年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了……没想到明世阁重建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你们明家办了一场江湖敬拜百年令!”
“凭什么……!”
明兮只觉喉中有脏污阻塞,猛的开始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那人的咒念。
明兮咳的五脏六腑都在痛缩,那人却忽然没了动静。
待明兮渐渐咳完,才猛的嗅见一阵清香,与这密室格格不入的清香。混杂着醋的酸味。
明兮心头一跳,终于睁眼去看,眼前情景令他心神一震。
那枯槁的“老头”,被五根细针钉在墙上,面色狰狞。
站在他一旁的,不是旁人,正是下山来寻三当家的温如月。温如月身边还跟着两匹白狼,如今獠牙狰狞,向那枯树弓起脊背,狼种独有的凶色显露无遗。
温如月飞快地跑到明兮身旁,焦急地问道:“三当家,你怎么样?”
刚问完这句话,他便看到了明兮脖颈上的伤口,目光下移,又看见了铁锁在手腕脚腕上摩擦出的肿痕与擦伤。一时间,温如月愣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三当家受过这样重的伤。
明兮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孩子,然而终究还是无力,瘫倒在孩子的怀里。意念强撑着他,绝不能昏睡过去。
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师侄还没死,谁知道他当年偷了师兄的心头血修炼成了什么怪物……
明兮不敢赌。
“如月,这是哪里?”明兮不知多久滴水未进,嗓音嘶哑,温如月听来却心疼不已。
“三当家先莫说话了。这里应当是是长密镇西面的一个山头。方才我下山找到了你的马车却没看见人……车夫也死了,是狼循着气味找来的……”
“放心,有一匹狼已经回山庄递信,大当家他们很快就会来!”
明兮放心了不少。随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用尽浑身力气带着温如月翻滚到一处角落。
温如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转头一看,心凉了半截。
就在他们方才在的地方,赫然插着三支铁镖,入地三分,死死钉住。再转头去看那枯树,竟没了踪迹!
竟然在白狼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凭空消失?这也太难以置信!
白狼显然怒极,就要去追,却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命令。
“原地候令。”
发令之人正是明兮。
他深知道他那师侄的手段。
那可是封炎。
明兮冷笑一声。他还真从他那个废物师父那里偷来不少好东西。
温如月十分愤怒,听到明兮如此下令又十分不解:“白狼一定能追上那个怪老头,为什么不让它们去!”
温如月年纪小,看不懂明兮眼中的憎恨与仇意。他只知道有个怪老头让他的三当家受了很重伤,三当家很疼。
明兮自知方才失态,眼神霎时柔软下来,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他抬手揉了揉温如月头顶柔软的毛发,道:“方才他能从白狼眼下逃走,证明他是有本事在身,任由白狼去追,想来也是追不上的。”
况且姐姐和兄长还没有赶来,万一白狼出去追踪之时封炎折回,那时他伤重之体难以精准施毒,温如月年纪又小,怕是凶多吉少。
他得为这孩子考虑,况且他自己也是惜命的。
明兮困极了,困到疼痛都变得模糊,强大的意志撑着他没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明兮终于听到了兄长和姐姐的呼喊,顿时放下心来。
嗅了一大口孩子身上带的香气后,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