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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幽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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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趣,一切都是那样的了无生趣,就好像是一碗没有淋洒任何酱料的意大利面一样,使人难以下咽。像这种糟糕的房间...这间屋子,我真的是受够了,再待上一秒都会影响我的心情。看起来,我有必要回到我的卧室里面,好好地睡上一觉了。我随心所欲地躺倒在床上,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到一边,肆意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很久,又或许只过去了一天而已,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像这样的安心了: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再忙碌于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去担心未来的生存发展,不需要去忍受身边人的唠叨,更不需要为了无可挽回的过去而白白担心。我需要的只是一昧的逃避,便会得到无法想象的安心;时间像是被拉得很长,又被压缩进了极小的空间之中:我的目光在一次翻身的时候锁定在了窗外,阳光隐隐给我一种暗绿色的感觉...是多么温暖,多么令人安心啊!不会有变化,既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的最原始的幸福......
  阳光?窗户?按理说,在这个时间...绝对不可能才对啊!一股担心还有后怕的情感开始在我的心中燃烧起来,但却被令我如此安心的绿色轻轻熄灭。实在是,太过于渴望了,如果能够就这么安心下去,就这么永远躺倒在床铺上,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顾虑,就连曾经的我的那些渺小的希望与梦想都可以弃之不顾......好冷,真的好冷,太过于冰冷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一次体会那种感觉了,那种被人抛弃了之后一无所有的感觉,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我太过于傲慢了,却又不能够自知,直到过去很久才意识到这么一点......我想要安心下来,我很安心,就像现在这样子,一辈子永远地安心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有小孩子才会想象可以成为一个英雄,去改变这个世界,在不知不觉中摧毁所有人的梦,强迫他们接受所谓的“现实”。可是,镜子内外,什么人能够分得清楚真真假假呢?我们所渴望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逃避过去,不用再担忧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的,小小的容身之处,仅此而已......
  我还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是躺在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床上,什么异动也没有,嘴角也没有残留的牛排汁水。没有光,窗外只有星星。我的包,以及里面的东西都还在,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我下意识地陷入了恐慌,这份感觉在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进一步升级:我的...那股安心的感觉去到哪里了?就像是毒品一样,那种绝无仅有的安心能够令人上瘾,哪怕不惜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我反复地命令我的双眼闭合然后睁开,却不过是无济于事,我最后还是被抛弃在了这个生育出我的残忍的世界上。我再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埃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想我找到答案了:他一定是渴望在死亡的那一刻,能够重新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之中,但在最后一刻发现了事不可为,流露出最后的惊恐......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正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不知道应该深入研究这种剥夺了身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应有的尊严的幽影,还是去遵从心底野兽时代的声音,回归到那份羊水般的安眠之中。
  如果,能够再一次享受到那片刻的安心,就一刻的话,我应该就能够鼓起勇气,去勇敢地做出决断了吧......
  我头一次为自己只不过是个小记者而感到庆幸,至少这个身份可以较容易地取得会见某些人的机会而不引起怀疑,尤其是几位和蔼的知识分子——难以想象,在我一系列耍小聪明的操作下,我居然得到了进入石江大学图书馆最深处的藏书室的机会。那几本红黑色封皮的,由不同语言书写的大书并没有吸引我的注意力,包括一旁摆着的那本苍白色的小册子也是一样;吸引了我的注意的,反而是一本没有名字,而且时代非常近的绿色书本,里面的内容似乎是有关天文方面的观测内容:其中不仅有着古老文明的星象占卜,还有这现代化射电望远镜取得的具体数据,以及一些对于这部分内容的分析和批注。但不约而同的是,其中一部分的资料以及图片全都指向了一种被认为是“不应该存在”的天文现象:它可以被理解为类似于太阳黑子的现象——即便与我们所熟知的太阳黑子截然不同,我们的太阳上也没有这种现象被观测到——但这样的描述又太过潦草了一点:那些产生这种现象的天体,无论是热量还是磁场条件,都完全达不到产生黑子的条件,更不用说其他的条件。在某一页边角处的注解中,还提到了某个人提出的猜想,即这种现象所发生的天体似乎有着一定扩散的规律,如果反推回去还能发现原本可能出现这种现象的天体中存在着几颗死星的分布——就如同一个肆无忌惮的掠夺者,游走在宇宙之中,四处寻觅着下一个猎物,并将那些猎物的尸体压榨干净。后面有一页上的分析更加令我震惊:似乎在大约四亿多年前的志留纪,地球,也就是我脚下的这片大地,貌似也曾经发生过相同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也没有成为死星...是没有被选中吗?其中一些天体貌似也有着相似的情况,但由于几乎无事发生,无法判断是否曾经产生过这种现象。
  志留纪?四亿多年前?那不是...蕨类植物首次出现在大地上的时候吗?那种像树一样令人感到安心的恐怖存在......不,时间长河漫漫,再说了,时间应该不会就这么恰好对上,空白的时间段多的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我的脑海中种下,便不可能被人轻易地抹除。非常可惜,我在这本书上找不到更多关于它的资料了,而且光凭我这样一个渺小的存在,根本什么也做不到:我既没有办法让自己安心下来,也无法组织那在宇宙中蔓延的幽影,能做的不过只是在内心中不断挣扎罢了。
  是这样吧?
  再次从梦中清醒过来,不出意外,我还是躺在自己熟悉的那张床上。身边的一些东西都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我还是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需要按时上班,四处搜罗一些不咸不淡的小新闻来尽可能填补报纸上那些空白的版块,并编造出一些不存在的广告词,然后在最后空出来一个招租位来显得我们的广告位是很珍贵的,从而吸引投资——虽然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就是了。有关于埃舍、幽影以及那本书上所记载着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已。至多,不过也只是留下了一段令人难忘的回忆罢了:毕竟,那股安心,是一切生命,至少说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命都会依照本能去渴求的。
  幸福地生存,难道到现在为止不仍然是我们的愿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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