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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我是说假使,如果命运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回到家乡,就连那个包裹我都不会收下。我宁可在那座破旧的公寓楼里面腐烂,任由蛆虫爬遍我的身体,就这么结束我的一生。
大概是在几天前,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从我那几乎素未谋面的家乡寄过来的。里面有一封信,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但上面的文字却像是最近才写下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打开这封信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远古的恐怖扑面而来,足以使我的每一个毛孔流出冷汗。我出生后没几年就被母亲带离了家乡,这么多年没有联络,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寄来一封信?
信里的语言有些晦涩,有不少好几十年前流行的用语,好在内容比较简单,稍微费了点力气,还是明白了个大概:就是简单的要求我在最近回到家乡——那个封闭落后的诡异的矿村——去参加村里特别的仪式。但最令我感到恐惧的是,是那封信的落款:那个名字我那已逝的母亲曾跟我提起过,那是我的曾祖父,在我父亲九岁那年就已经过世了的...
包里面还有一些小物件,应该是来自我的父亲和祖父,作为这封信真实性的凭证。唯一令我不解的是,是里面还有一块怪异的金属块,像是由什么东西凝聚而成一样。光泽很好,对磁铁没有反应,但每当我与这块金属之间没有任何遮挡时,我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着的感觉,使我不得不用一张厚纸张将它包好。而当我将那块金属握在手中时,仿佛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我的大脑,使我产生没由来的眩晕。
最终,我还是浑浑噩噩地坐上了返回家乡的火车。在火车的颠簸之中,我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非得回去不可,明明我对那个家乡和父亲一点印象都没有。下了火车,我开始在火车站询问起有没有开往那个矿村的大巴或者是出租车。那些个凑过来拉活的司机,在听清了我的目的地时,无一例外地显现出一种惊慌,用一种怪异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尤其是在听说了我不是什么记者,而是单纯的想要回到家乡之后。他们都拒绝了,而当我追问原因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我,调转车头就离开了。最终,只有一位看起来比较和善的司机愿意载我一程,但他向我提出了要求,他不能直接把我送到那个矿村,只能在距离几公里的地方把我扔下来让我自己走。我答应了,因为实在没有车。
一路上,我向他询问司机们那种奇怪的态度。他说,那个矿村里的人都很不正常,表面上与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但就是浑身透着一种古怪的感觉,而且还十分排外,好像他们村子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但有一点,他跟我讲,那里总是能拿出一些优秀的字画,简直就像是古代的那些文人墨客的作品一样。他还提到,那座矿村散发着一种怪异的金属气味,我想那应该和我所收到的金属是一个气味。母亲为什么要在我记事之前将我带离那里呢?我直到最后才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
下了车后,周围显得格外荒凉,破旧的道路不知道多久没有维护过,到处是坑坑洼洼的,两边也没有什么植被,全是荒芜的地皮,大概就是几个世纪前在这里大肆采掘矿石所留下的痕迹。快步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村子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地平线的夹角里。但当我靠近时,大脑里那股眩晕的感觉突然开始生长,我不得不抱着头停了下来,花了好长时间才渐渐地缓了过来,深呼吸了几下,继续前进。道路上一个人也看不见...不对,不只是人,狗、猫,还有家禽家畜,甚至连一只鸟也看不见。全村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十间房屋。屋门紧闭,如同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又能从那并不严实的缝隙中感觉到窥探的目光。村庄里就连一棵像样的植物都没有。
按着信纸上描述的地址,我最终找到了那扇从我记忆中消失了的门。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我还是敲响了门。一个显瘦的男人打开了门,脸上闪过一丝恶毒,但在仔细观察了我的脸并听了我的讲述之后,脸上的表情就转为了欣喜。这个人我认得,是我的父亲,但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他,比那张二十年前的照片上看起来瘦削了不少。母亲在我初中的时候曾跟我讲过我父亲以及他们家族的一些事情,所以我知道一点我们家的事。我问父亲叫我回来究竟是什么事,但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简单地搪塞了我之后,又用一种乍听之下像是希腊语的古怪方言向里屋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东西,领我进了屋。
屋里只有最简单、最基础的一些家具,甚至是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的土炕。那张炕上躺着一个老人,这个是我的祖父。他的身体看起来比我的父亲更加瘦弱,面色却出奇的红润,简直像个小伙子一样。身上挂着几块与粗布衣服极不相称的金属制品。相信我,你只要见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样子,扭曲、可憎且渎神的无法描述的形状,在一瞬间加重了我大脑里好不容易消去的眩晕感,并趁机植入了一段浓重的恶心。要不是我这一天以来什么都没有吃的话,我一定会呕吐出来。我的意识帮我做出了判断:这与我收到的那块金属是同一种材质。
由于我几乎无法理解这种怪异的方言,我最后选择了用写字这种方式与我的父亲交流。令我吃惊的是,这个与我素未谋面的,陌生的父亲,居然能写得一手好字,还自豪地宣称这是他的曾祖父教给他的...这令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反而徒增了恐怖。他在字条中写下了将要进行的事。我现在很后悔没有留下那些可怕的字条,不然上面所记载的东西足以令整个世界轰动。他声称我将在不久后参加并学习一场仪式,一场为了我的祖父而举行的仪式。届时,我将会见到我的那位曾祖父,甚至是更加遥远的祖先们...我无法忘记他写下这些文字时的模样,手激动地颤抖着,眼神中闪烁着狂热,令我从心底开始诞生恶寒。
第二天晚上,我被迫参加了那个所谓的仪式,准确的说,是被押送到了一旁进行观摩。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这座小矿村容纳量的村民,穿着满是黑色补丁的白衣,手持着造型同样令人不适的,用那种金属制成的法器。用着怪异的方言唱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曲子——不,那根本称不上是曲子,那只是一种扭曲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罢了。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下到村外不远处一座废弃的矿井之中,一路向着黑暗的地底深渊前进。这里大概就是采掘出那些怪金属的地方,我想着,因为每下行一米,脑中的那股晕眩就加强一分,以至于当我扶着洞壁到达底部时,我根本不知道我这一路怎么过来的。我不是没有诞生过逃离的想法,但我的父亲像猛兽一样钳着我,天知道他那副瘦弱的身体里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更何况,在矿洞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刺激着我的灵魂,令我隐约之间产生了一种想要窥视它全貌的想法。
当迈下最后一级破损的台阶之后,我们抵达了矿井的底部:这里与我想象的发掘现场大不相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面积的裸露的怪金属的矿石,只有一个深邃的、根本望不见尽头的、用深渊来形容都毫不为过的巨大的深坑。我的大脑越来越难受,直觉告诉我,那些怪金属的源头,一定是来自这下方。而接下来发生的事,除非是亲眼所见,否则肯定不会有人愿意相信的。
诸位,虽然我的大脑当时极为混乱,但我所见到的一切,我敢肯定绝非我个人的胡乱的臆想,而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现实:一个为首的村民,挥舞着手中那不可名状的法器,发出一种更为刺耳的金属音,同时跳起奇怪的舞蹈。那个深坑,竟像是对此有所回应,里面传来了剧烈的金属震动声,所有人身上的怪金属也都开始震动起来,包括我口袋里的那一块。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使我短暂地清醒过来,从而支撑着我见证了世界上最为恐怖渎神的一幕:
众人举起我那行将就木的祖父,用震动着的金属链将他缠绕住,扔进了那座大坑,却迟迟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整个矿洞在一瞬间归为寂静,寂静得吓人。
“快,将你的...我给你的那块拿出来!”父亲突然冲我低声喊道,自己也同样紧攥着一块。
坑底传来剧烈的金属音,回荡在整座矿坑之中。空气中竟浮现出了一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场,汇聚凝聚在一起,化作一个个人形,我竟一时无法辨认出哪些才是原本活生生的人。在那些人之中,我看见了按理应该被扔进坑中的祖父,还有我的曾祖父...好多的人,其中不仅有我的祖先们...所有人都和自己的先祖团聚在了一起,交流着什么。我注意到,这些人之中,有的竟穿的是古代的官服...这个仪式,难不成早在几百年之前便已经开始了吗?这些“活”过来的人又是什么东西?我在恐惧心的驱使下,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躲在了洞穴的角落,尽可能回避那些本不该存在之人。大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晕眩。
我说不清到底过了多久,总之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当我的大脑重获了思考的能力时,那些“人”已经全部消失了,而在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一块金属块...我这时才发现手中的那块不知何时不翼而飞,出现在了我的曾祖父刚才所在的位置。几个村民正忙着回收那些金属,将它们重新镶嵌在法器上;其余的村民则忙着整理自己先祖所留下的作品。父亲十分狂热地跑来跑去,将先祖们化作的金属块一一收集好...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曾祖父可以给我写信,母亲又为什么要带着年幼的我逃离这里。
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说,那块金属就是我的曾祖父的话,这是不是就代表着,我的曾祖父,或者说是什么别的邪恶的扭曲之物这两天一直在监视着我?想到这里,我开始不寒而栗。
父亲告诉我,他将来也会化作这种金属,而我也会有这么一天,以金属的方式达成“永生”。恐惧让我一个字也没有记清,当天趁着黎明时分,收拾了东西,发疯似的逃离了这座矿村,在经过了数个小时不知疲倦的狂奔之后,我终于见到了人烟。我回来了,我终于回到了那养我的喧嚣都市。
噩梦终于结束了,我想,直到我习惯性地把手揣进口袋,大脑传来一阵熟悉的令我恐惧的眩晕:一块邪恶的,扭曲的金属。这不是别人,这正是我那刚刚达成“永生”的祖父......
大概几个月后,矿坑被夷平,集团向那大坑之中发射了一枚导弹,最终传来一声爆炸声与沉闷的金属吼叫声,归于死寂。爆炸的冲击将周围震塌,将那个大坑永远地掩埋在了深渊里......那些金属,似乎是在远古时期坠落到地球的,金属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