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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是秋天吗,但是在我的印象里却如同夏天一样,它的热烈,甚至超过了夏天,而且这样的“夏天”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个。随着列车的启动,乡愁也随之而来,眼睛一片模糊。
那天是中元节,我和父亲回到了农村的老家,是特意回来祭祖,因为我要走了。我记得那天整个世界都像过曝的视频一样,睁不开眼,一片荫凉甚至一点秋风都没有。祖坟是在一片玉米地里,已经被完全遮盖。
“在这等着,我去蹚出一条路来”只见父亲肚子向前,如同收割机一样将一片自家的玉米秸秆压倒,说实话如果换做是我,我不愿意进去,感觉身上刺挠的很。
很快,一座快被雨水冲刷殆尽的土包映入眼帘,因为之前来都是冬天,没有任何作物,现在满地庄稼,倒是对这个孤坟有些陌生。
我强忍着“刺挠感”,帮父亲在坟周边清出一片空地,干涩的土里仿佛带着小虫子,粘在身上让人好不自在,和汗盐粒子结合在一起倒有种在沙滩的味道。
“你离远点,别烧伤了,马上要走了,注意着点”父亲把我支开,自己一个人对着坟烧纸,嘴里还念叨着“孩子马上走了,上交给国家了,你要是听见了就别怪他过年不来上坟了”
我当时只觉得脚上一阵清凉,低头一看,“我草”,父亲忙回过头,竟是一条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蛇类幼崽在我穿着凉鞋的脚面上爬了过去。
“就你这熊态的还喜欢当兵呢,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跟战友们都把他拎起来转圈玩”然后父亲就沉默了,我仍有些惊魂未定“嗯,这是祖宗回话了给咱,蛇就是小龙啊,好兆头”。
我本以为父亲会继续嘲讽我,但却一反常态,因为平时他不是这样,虽然很疼爱我,但是我有时候确实挺疼的。
火越烧越旺,父亲拿个木头棍不断翻滚着燃烧的纸灰,那些灰屑竟然飞了起来,没有风。父亲不断地让我往后退,自己却烤的满脸通红,浑身是汗。
跪拜完之后,我们走在乡间小路上,沉默良久,我就顶着一个三毫米的卡尺头,穿着迷彩作训鞋和一身陆军体能服在后面跟着。父亲突然停下,点燃一根烟:“抽不抽”
我其实憋了很长时间了,特别想抽,奈何伪装了很久,实在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抽烟。
“不会”
“不会也好,会了也不一定不好,男人嘛”
我当时真的想说“我想抽,我会抽”但是依照我爹的性格,一旦让他知道我抽烟,他可能就会问我“你不吸毒吧”
“儿子,记住,离开了家虽然没有了爹整天叨叨你,但是凡事你得自己长个心眼了,当兵不是当个傻大头兵,而是精兵悍将”
我没有搭腔,顶着烈日,睁不开眼。边走边抠头上的死皮,那是因为役前训练突然剪去个性发型之后晒伤导致的,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看着很渗人,就像蛇蜕皮一般,不过抠着是真的解压,越抠越上头。
“好不容易盼到你大学毕业,也有了稳定的工作了,也好,好男儿,我那时候也和你一样,但是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既然选择了就要一直走下去”
我们家可以说是军人世家,我爷爷是陆军工程兵,据爷爷说当时他们被称作“特种兵”,干得是特种活,全国各地周转打通无数军用和民用隧道,砸断了半根手指。正营转业到了老家公安局看守所干所长。
我父亲是陆军汽车兵,据他说当年学汽车是非常拉风的一件事,他为此放弃了提干,去学了开车,三年兵役后退伍回到老家成了一名火葬场灵车司机。经过多年闯荡,在还几个机关单位当过司机,给县领导也干过司机,最后乘着改革东风拿下了本科学历混了一个事业编。
我叔是陆军装甲兵,曾驻守在某片内陆湖附近,这也成了为啥后来一口鱼都不敢吃的原因。后来不知道怎么着,不正干,想发财就辞去了原本稳定的工作,结果一塌糊涂。
我,学渣一枚,毕业于某地方二本院校,传媒类艺术生,对,烂大街的广电编专业,2019年6月毕业后顺利拿到了老家信用社的工作,父亲以为我就这样遂了他愿永远在家守着他了,其实我在知道自己公务员考试无法顺利上岸的那天就点开了征兵网的网站。但是,武装部的征兵干事是他的战友,就在一个普通的“仲夏夜”,我被他的怒吼各种乱炸,不过最终归于平静,并送了我一句“你长大了,也应该学者自己去闯一闯了,我能预感到你会离开家,但是我不知道会是这种方式。”
我其实挺兴奋,“爸,你忘了那一摞比我都高的军事杂志了吗?”
大学的时候我的一位舍友,也是挚友,班里的卫生委员,在大二的时候报名去参军了,那天早晨送行的时候,看着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穿着军装,心里五味杂陈,充满着羡慕、不舍与说不出的高兴。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当兵,我记得小时候叔叔问我长大了想干啥,我说想当兵,叔叔便说:“凑,要考军校,要不然就是当大头兵”。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解,在我眼里看来,只要能穿上那身军装,便是圆满。
高中的时候不学习,买了很多军事杂志,上课看完下课看。仍然是一个闷热的夏天,跑操过后我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看着新买的合订本,虽然天气热,可我却觉得倒凉爽,突然被一杯凉水洒在头上感觉更凉爽。我的前桌也是我现在的好兄弟在和他的同位打闹,两人打着打着打急了眼误伤到了我,我看着被浸湿的合订本,心中一把火如超级赛亚人变身一般燃烧到了头部。
“有病吧”
“你他妈的骂谁呢”只见他如坦克一般推开我桌子上的树立,掀翻我的桌子,我有些不自量力站起来向前抓住他的衣领(对方185cm/90kg,我175cm/55kg),结果就是对方一拳给我砸倒在地的瞬间我双手用力把他的短袖校服撕成了短袖开衫。不打不相识,在3年后的一次聚会上我们成为了要好的兄弟。
也许有些好笑,但对我来说,我当时在乎的不是往我身上泼水,而是我认为他亵渎了我的信仰。其实那个时候不知道啥叫信仰,只知道作为男人就要坚决捍卫正义,就像《亮剑》里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困难,都要向前向前向前!
2018年秋,我的室友光荣退伍返校,令我不解的是他明明穿着陆军迷彩走的,归来却是武警夏常服,这两年里他没有手机,我们无法与他视频,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从他的醉话中大概得知,本来他是陆军某部机枪手,在改革的浪潮中,单位改制成了武警部队,并从东北开拔去了XJ,属于某监狱的执勤中队。
自打他回来后,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试着穿上一身正儿八经的军装,并把那身衣服暂时的据为己有,拍了两部带有军人角色的微电影,现在看来很幼稚,可能受到某狼电影的影响,过分渲染了个人英雄主义。
后来校领导到宿舍转悠,看见我床的墙壁上挂着一身军装,又看了看我的发型,和我的“内务”,不禁说了一句“哥们刚退伍啊”。
“还没去呢”
“那你这是干啥,辟邪啊”
“提前适应一下,衣服是他的”我指了指舍友那叠着“粑粑被”的床。
领导看上去有些疑惑,说实话我也有感觉尴尬,咋回来没几天连内务都不整了呢。说到这里,他起床倒是挺早,关键问题是起床就起来上个厕所回来接着三下五除二,一个腹部绕杠就上床接着睡了,也不搞体能了,9月回来的,11月体测,1KM测试还没我跑得快。
“你咋回事?咋跟乌龟爬一样”
“干啥呀,都退了,本来就膝盖积液,好好养养身体吧”
“人都说退伍不褪色,你这回来光享受军装带来的神圣了,军训把学妹迷得五迷三道”
“哎呀,若有战召必回”
“回去当炮灰啊”
“······”
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看过《士兵突击》吧,我第一次看是很小的时候在父亲的车上看的,那时候的车能看光盘。后来高中时期随着特种兵系列的崛起,感官被冲击到了,认为军人就是天下无敌,走在大街上随手就能制服一个歹徒,那叫一个酷。上大学刷过了3遍《士兵突击》才慢慢的对真实的军旅生活有了初步认识。
不得不说这部电视剧对我的参军前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尤其是那一句“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当然还有一个让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课题“你懂当兵的那份尊严吗”。
我的父亲和三多的父亲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同的物质生活条件,但是我的父亲虽然对我严厉,但却一直是我的榜样,他不像王朔的《我是你爸爸》中那个父亲,他不会变着花样去教育你,只有随着我年龄增长逐渐减轻的棍棒教育和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增长的养花式教育。两者穿插,相辅相成,所以我生活的也有些迷茫。
走那天,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一大早把我送到了高铁站,父亲见到穿便衣的领兵班长后递了一根烟:“班长您好,多多照应”。
也就在这一刻,我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妈妈和姐姐也都没有忍住,只有我爸:“哭什么哭,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快退伍了,是去当兵,又不是去蹲监狱,再说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啊,你就是爬也要爬着走完全程”。
马上就要进站了,我知道妈妈肯定会哭,所以边哭边故作生气的说:“上大学的时候我去上学您就哭,您光哭啥啊”,父亲便配合着我把妈妈哄上了车,回头看了我一眼:“行,没事,不远,到时候我和你妈开车看你去”。
此刻我抽泣的有些舒缓了,“爸,你们回去慢点”,然后走到妈妈的车窗前,“妈,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赶走了家人之后,我没有再哭,空气凝结一般,说实话挺后悔,因为我当时说妈妈的时候真的挺凶的。这辈子截至当兵前,从来没敢跟父亲耍过脾气,也就是妈妈不愿和我一般见识,但也确实无数次被我气哭。在这里还是想说一声“妈,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