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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云飞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终于熬到天亮。这10个小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笑了又哭了,哭了又笑着。脑海中好像什么都没有,而又像什么都塞得满满的,容不下一件事情。他尝试着设想一下未来,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他拼命想放弃一切思想,往事却涌上心头。他知道旁边床上的艾云杰也一直没有睡,估计是怕他想不开。这让他不得不装作熟睡的状态,不停的打着鼾声,以免让艾云杰安心。
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迎来了天空微微亮。肖云飞蹑手蹑脚的起来,又迅速的来到旁边的训练大楼。他转遍了培训中心的每个角落,恋恋不舍的在模拟机机房外张望了很久,那种渴望和眷恋溢于言表。他不知道今天回蓉后何时才能再回来,甚至还能不能回来。在他心里今天是他与心爱的飞行事业诀别的日子。他想多转一会儿,一来可以让自己彻底的与模拟机中心来一次最后的亲密接触,二来他想等几个小伙伴去训练了再回房间。伙伴们对他越好,他内心越难以接受。昨天下午和晚上该说的话大家都说了个遍,无非都是安慰和鼓励的话,这些话对肖云飞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他经历的太多了,没有结果的安慰其实更让人伤心。
猜测房间里没人后,他回到房间,把东西收拾利索。除了学习的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收拾的。肖云飞再次回首看了一眼“飞行员大厦”这几个大字,慢慢的踱到训练中心的大门外。
一出大门,他的眼泪突然止不住了。火焱、艾云杰等五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整整齐齐的站在路边,他们都没说话,火焱迅速的跑过来接过他的背包。
“飞哥,我们等你回来。放心,你会很快!”没有多余的话,一行人默默的走了很长一段路。肖云飞停下来:“我真的高兴,因为有你们几个好兄弟。回去吧,你们好好改装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相信你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不用担心我,什么样的苦咱们没吃过,我们是飞行员,没有能打败我们的困难!”
在肖云飞再三的要求下,几个小伙子无奈的返回去了。肖云飞坐上了汽车,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落地后他直接来到公司,往返了航医室和训练处几次。终于了解到安定医院的鉴定结果都已经发到了民航总医院。现在要等民航体检中心的专家会议会诊后的结果,由于这个专家会议每个月只有一次,因此目前的状况只有等待。
再三央求航医主任多关注此事后,肖云飞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进入家门后他站了半天没动,显然家里已经很久没人踏入了,地板上厚厚的一层灰尘,茶几上横七竖八放着几个纸杯,茶叶渣都干在了杯子壁上。一个发蔫的广柑外皮已经发黑,上面飞着几只小飞虫。他无奈的翻出一个塑料袋,一股脑的把茶几上的东西划拉进去。然后进到厨房想找个扫把扫一下地上的灰,却发现厨房竟然插不进脚,干瘪的大葱、米袋子、高压锅。。。。。铺了一地。
肖云飞长舒一口气,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这种车祸现场一样的混乱让他瞬时头痛欲裂。
他气愤的掏出电话直接拨给了六斤。在响了很多声以后终于听到了六斤有点沙哑的声音。
“你什么事,快说,我很忙!”六斤的话急促而又干脆。
“家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你多久没回家了?”
“你还好意思问呢,家里啥事你管过?!我爸病了,有点严重。住院呢!”
“什么病啊?在哪个医院?”
“电话里不好说,你回来了?在二医院呢。”六斤听上去很忙,话没说完就挂断电话。
肖云飞心里非常着急,他岳父是一个资历很老的离休干部,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解放成都时负责接收的新津机场,后来调到广州军区空军成为优秀的空军干部。由于家庭成分的问题在那场大家都知道的运动中被关进牛棚,后来恢复政策因年龄问题遗憾的离开部队,转业到蜀中水利部门,为西南片区的水利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平时这位老人寡言少语,只是在关键时刻才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肖云飞对这位屡立战功的老军人也极为尊重,老头有原则,说话办事掷地有声,既有格局又有水平,是肖云飞做人的榜样。因此听到岳父生病,肖云飞不敢怠慢,把行李一扔,转身出门直奔医院。
好在距离二医院并不很远,肖云飞一边联系六斤一边爬楼而上,火急火燎的他根本来不及等电梯。待他气喘吁吁的爬到六楼时,发现六斤已经在电梯前等着他了。看着肖云飞满头大汗的从楼梯间转过来,六斤眼光一闪,能感觉到她还是有点感动。但没顾上说句话,肖云飞已经开了口:“什么情况了?老爷子严重不?”
“嘘!”六斤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一把把肖云飞拽到一边。
转过几个楼梯以后,六斤才把具体情况告诉肖云飞。原来老爷子前段时间咳嗽胸痛,开始没当回事儿,一直到忍不住了,才来医院检查。经过多次检查和病理分析,确诊已经处于肺癌晚期,且有扩散迹象。主管医生与六斤母亲及所有在场家人沟通后,根据当前病人病情、年龄和实际情况,决定暂时瞒着老人进行辅助和保守治疗。至于老爷子那边,目前只能安抚假称是急性肺炎住院治疗。
听完后肖云飞内心非常煎熬和难受。老爷子平素身体很健康,喜欢每天健步走路,几乎风雨无阻。他这一生经历过枪林弹雨,遇到各种艰难困苦从不低头。本来离休后随着孩子们的成长,正应该享受幸福生活,体会天伦之乐时,却命运捉弄,得此绝症。苍天怎能如此不公?不觉潸然泪下。
肖云飞盘桓了半天才敢来到老丈人的病床前。老人正在休息,安详的躺在那里,瘦削的脸庞上偶尔会突然咧一下嘴,肯定是不时的疼痛折磨着他。肖云飞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不自觉的想起了老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生活中的点滴历历在目,不知不觉眼角竟然湿润了。旁边的六斤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急忙擦干眼角。
听到有动静,老爷子睁开虚弱的眼睛,发现肖云飞站在眼前,顿时精神提了起来,用那洪亮而又关切的声音问了一句“云飞回来了啊?你那复飞的事情怎么样了啊?”
“爸您放心好了,我的事很快就有结果了。您先安心把身体养好。”肖云飞又深深的被感动了一次,老爷子在重病中依然惦记自己的事情。作为曾经的空军老首长,对自己的女儿嫁给战斗机飞行员,老爷子一直是矛盾心理。既骄傲于这个伟大的职业,又深深的为他安全担忧。而肖云飞退出现役,老爷子既有无尽的遗憾,又相对安心了许多。在这种矛盾中只能慢慢的接受现实。
肖云飞坐在病床边上,把自己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并一再说明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时间要长一点儿。老爷子仍然不放心的叮嘱他无数注意事项。看到老人由于长时间的说话略微有些疲惫,肖云飞赶紧找个理由让他歇息,替他揶好了被角,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和六斤一起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两人默默的站在那里很久,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想陪老爷子出门转转,比如看看他健在的战友或者去一个他特别想去的地方。”肖云飞先打破寂寞,他这段时间刚好在等待结果,有很多空余。
“我怕他的身体不允许。”六斤迟疑很久。肖云飞知道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他让六斤等他一会儿,转身走到了主治医师的门前。
肖云飞与主治医师探讨了很久,才走出房间。他脸色略微好看一些,一直皱起的眉头有了一丝舒展。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主要意思给六斤解释了一下。
目前老爷子处在急性发作期,虽然严重,但不至于危及生命,经过近两周治疗后还是会有很大缓和。如果能保持心情愉悦,合理饮食及辅助治疗,乐观的估计坚持半年甚至一年时间应该没有问题。基于这个判断,肖云飞打算等老爷子好转后陪他到处转转。因为他知道老爷子一直是行万里路的倡导者,他爱好旅游,掌握很多历史典故,熟悉多地风土人情,在这一点上与肖云飞翁婿二人不谋而合。陪老人家出去旅游,一来可以尽老人这些年未尽的出游心愿,二来也能让他注意力转移远离疼痛,保持良好心情,或许对他的病情有宜。同时肖云飞自己也可以暂时放松自己,不被体检一事一直折磨。与老人一起聊天,每一次都能受益匪浅,这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六斤心里是支持肖云飞的想法的,她在吃饭时间,小心翼翼的把这个事情跟母亲和大姐进行了沟通,三个人讨论了很久,算是同意了这个想法,只是要求不管去哪里,必须有六斤或着姐姐的陪伴,防止出现意外。
疾病是可怕的,但他又伴随着每个生命自然而生,生老病死是众生无法避开的话题。只是当疾病来临的时候,对待他的态度每个人却截然不同。岳父面对病情的态度再次给肖云飞内心极大的震撼。他感觉得到这位老人是疾病打不垮的,他就像在战场上一样勇猛,对付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袭来竟然没有一丝波澜。肖云飞明白了这一代人是为何赢得战争胜利的,坚强和毅力已经刻在他们的骨子里。面对生死抉择时的泰然自若是胜利的源泉。肖云飞有点惭愧,自己当前遇到的困难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自己却差点失去斗志,比起老一辈,自己的修为差距甚远。
他意识到这次陪伴与其说是为了老人,其实受益更多的是自己。就像自己复飞过程中遇到的一切一样,现实中总有许多困难和不如意,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坎儿组成,问题的关键是每跨过一道坎儿你是否用坚持维护了你的尊严。人们都说荒原中总会找到一汪清泉,而人心底的清泉在哪里?困难虽然让你的路变得更加崎岖和绵长,但恰恰只要有路就有希望。世界上永远没有一条相同的路,灵魂在荒原上游荡之后,吸取教训、知识、经验、能量后,会在梦中回归肉体。许多人在灵魂行将回归前却已经失去信心,因此永远没找到回家的路。人生在开始扶摇直上的过程中已然慢慢下坠,只是被上升的喜悦而掩盖,在困难的下滑时已然慢慢上升,只是被下落的悲哀而忽略。因此谁更有韧性,谁更能坚持,谁回家的路就会更加顺畅和平坦。肖云飞忽然豁然开朗,心头多日的阴霾霎时散去,福祸相依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能够自渡才是最难得的能力。想通了这些之后,他心情放松了很多,于是更加精心照顾着老人,争取早日实现远行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