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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5月25日。
宜出行,白事。
魔都淞沪,十里长滩。
此时正当上午10点左右,阳光正好,明媚鲜艳。
从海上吹来的风,混杂着淡淡的湿润朝气,吹动着魔都繁忙热闹的韵律。
叶繁星在帝豪饭店的总统套间内,守在落地窗边上凝视着外面的街景。
他将三层窗帘全都拉开,让房间敞敞亮亮,既是做给巡捕房看的堂皇之举,也是在按照那晚孟玥所说,表示等待接头的暗语。
已经等了四天多了,天知道他这四天是怎么闷在房间里,煎熬度过的。
就在他漫无目的地将视线在下面街景上扫来扫去之时,突然一辆白色轿车映入眼帘。
这辆车正沿着十里江滩的车道,靠近帝豪饭店,并最终在驶过饭店的大门后,停在了一处银行门口。
这正是约定街头的暗语之一!
叶繁星的心脏开始飞速跳动起来。
他一面看着银行门口的轿车,一面对着套间内墙壁上的西洋时钟,默默数着秒表的转动。
180秒钟。
300秒钟。
900秒钟。
叶繁星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又如此恐怖,每一下秒针的移动,都像在扯动他的心脏一般。
1200秒钟。
没有任何变化。
1500秒钟。
车辆纹丝不动。
1680秒钟。
车辆依然如此,而叶繁星的双手已经紧紧抓住窗帘,以极度渴望的眼神注视着车辆。
1800秒钟,折合半小时,暗语约定时间到。
从银行中突然出来一行人,毕恭毕敬地簇拥着中间一个矮胖子的男人,走到了车前。
叶繁星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外人眼中的东亚首富,薛明堂!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上装胸口位置居然骚气地别了一朵大红玫瑰,在5月骄阳的照射下,格外显眼,也特别不搭。
但是,谁敢对首富的穿着打扮提出质疑呢?
叶繁星深吸一口气,衣着暗语对上了,配饰暗语也对上了,接下来只剩最后一个暗语了。
不要急。
不要急,叶繁星,要等暗语全部确认完了,才能开始行动。
这不是演习,不是演习。
叶繁星紧张地催眠自己,眼睛死死地盯着薛明堂的一举一动,已经抵达至高境界的他,在这样的高度和距离之下,是不会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动作细节。
楼上的叶繁星煎熬着激动,而楼下的薛明堂则一边含笑应付着众人的欢送和奉承,一边似乎是不经意地用左手五指,在白色轿车的车窗上迅速依次弹了一下。
如果有人能看到甚至看清他的动作,就会发现,这手势就像次第盛开,娉娉婷婷的莲花一般!
最后一个行为暗语,Get!
叶繁星成功捕捉到了这个常人难以发现的行为,不再迟疑,一把关上了落地窗的三层窗帘,给出暗语,然后整个人隐没在了失去光源的总统套间黑暗之中。
楼下薛明堂如有所感,以手做眼帘,仿佛是在看天色时辰一般,不经意扫过帝豪饭店的5楼窗户,对已经被窗帘遮蔽的窗口位置一扫而过。
暗语接上了。
他低下头,浅笑但不容拒绝地对周围欢送的人们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其他行程,今天就到这吧,辛苦你们了。”
众人纷纷表示哪里哪里,财神爷你才是辛苦了,财神爷多来照顾哇,财神爷慢走等等客套语。
摆脱这群人的纠缠,薛明堂从后排上车,坐在右边,淡漠吩咐司机:
“开车,开慢点儿,前面路口进城。”
司机领命,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去,在下一个往左路口拐弯,上了进城的道路。
在路过一个小巷口时,薛明堂轻轻推开左边的车门,露出一条缝隙。
下个瞬间,一个矫捷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身影,如同一只猎豹窜上了车,坐在薛明堂旁边。
前面的司机对后面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专注地开车,似乎连后座上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薛明堂递过去一瓶肥宅快乐水,轻笑道:
“小子,不错!”
叶繁星解除不死印法的幻术,接过快乐水,吨吨吨吨吨地灌下去半瓶有余,然后才舒服地打了个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脸,对着薛明堂低头行礼:
“谢薛至尊!”
谢的既是赞誉,也是这瓶快乐水。
薛明堂眼角含笑,对着叶繁星轻轻说道:
“你果然不愧是洛大哥的半身。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不说,连喝快乐水的动作行为都和洛大哥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红着脸,还有最后的这个谢字,我真以为见到了少年时的洛大哥。”
叶繁星明确感受到了这位圣门钱袋子,东亚首富的善意,不禁放松了许多,同样轻笑着回应:
“繁星虽和圣主都是天妒之人的半身,也很崇敬圣主的丰功伟业,但我依然是我,叶繁星,而非洛天都。”
这话一出,薛明堂不但没有着恼,反而更加高看了这位小了他两辈的未成年人。
不愧是以最年轻的身姿,走上至高之路,已经和自己这等年岁辈份之人平起平坐的绝代天骄。
这等意志坚定之人,才有希望走到至高的尽头,甚至抵达洛天都曾经的高度,至于能否超越,薛明堂完全没有想过。
虽不算完全陌生,但彼此间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直到叶繁星按耐不住,主动发起提问:
“请问薛至尊,如今魔都局势如何?”
薛明堂微微一笑,娓娓介绍这段时间魔都的风起云涌,末了透露。
“所以今天,在各方压力和推动下,你师傅将率领圣门,于风云楼会晤魔都各界代表,其中包括洪门和拳盟,甚至巡捕房等官方势力。这对于脱离了巡捕房和各方视线的你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薛明堂靠在后背上,目中精光四射。
“洛魂专门给你创造的,一个可以不受任何干扰,不会有任何意外,直面黄金荣这个叛徒的机会!”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叶繁星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真正听到这样的任务之后,却发现自己格外的平静。
“我姐姐呢?”
“小小姐隐于幕后,遥控着魔都的秩序,为后面局势的发展做着准备。”
提起孟玥,薛明堂的面色慎重许多,甚至有了些紧张。
“虽然我还看不太明白,小小姐也没有说,但从她的准备情况来看……”
说到这里,以薛明堂的城府和阅历,都咽了口唾沫,引来叶繁星的关注。
“小小姐应该是在准备一场战争!”
面对叶繁星疑问的视线,薛明堂最终吐出了一个可怕的字眼。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叶繁星低沉的声音打破。
“那就相信我姐吧,毕竟有了石头门的力量,还有对剧本的掌握,姐姐她无疑能对世界,对我们做出最优的选择。”
薛明堂点点头,没有说话。
对于孟玥所掌握的力量,他们这几位至尊是又敬畏又惶恐,完全想不明白这样的天地权柄,怎么就被孟玥、或者说圣门弟子顾雪缘的转世体所掌握呢。
上天,实在是太偏爱徐洛魂了。
脑海中转动着这些念头,但薛明堂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信息,面前这位可也是小小姐的弟弟。
叶繁星不知薛明堂转了几个弯弯绕绕,见他不说话,就主动岔开话题,问起了当前自己最需要关注的事情。
“青帮和天莲宗现状的情报有吗?”
“残余会众已经聚焦到青帮总舵,确认黄金荣还待在里面。其中十名绝天地通的帮众,一名天莲宗仅存长老,破碎虚空境前段,剩下的就是黄金荣,破碎虚空境中段,未到至高。”
薛明堂飞速地介绍了一遍,然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鉴于黄金荣在成都之战的表现,有理由怀疑,青帮总舵内有不少热武器和其他陷阱,说不得这个叛徒还准备了玉石俱焚的手段。”
这就是善意的提醒了。
叶繁星点头,朝薛明堂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表示这情承了,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大师兄……,我是说顾代雪,会有可能出现在青帮总舵吗?”
薛明堂听到“顾代雪”的名字,眼睛中散发出凌厉的精光。
“血刀代血目前没有任何行藏暴露,暂时不知是否会突然出现在诛除行动中。但是小繁星你放心,小小姐和你师傅安排我来,就是防备这样的意外。”
“血刀如果出现,就交给我,你专心对付青帮和天莲宗即可。”
“谢谢薛爷爷!”
打蛇随棍上的叶繁星,露出大笑脸的同时,还叫起了更亲近的称呼。
这样护短的老爷爷,还是首富,可不得打好关系吗?
薛明堂眉毛一扬,对于这个小小姐口中的小老虎、傻二哈有了新的认知,但是他并不排斥这样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讨好。
孙子嘛,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好笑地补充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叶繁星舒舒服服地靠在后背上,轻抿着绵软刺激的肥宅快乐水,自信从容地回复:
“没有了,薛爷爷就看我怎么斩下黄金荣的狗头,灭了那天莲吧。”
这番话让薛明堂哈哈大笑起来。
“好,那老薛我就拭目以待小繁星你的精彩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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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龙门路,钧培里,一号别墅。
这里就是黄金荣的独居别墅,也是现在天莲宗和青帮的总舵,是黄金荣花尽半生心血,打磨积攒的家底儿。
内中无数华丽的陈设,名贵的家具,曾经让他迷醉,却在此时此刻,吸引不了半点儿黄金荣的目光。
“消息准确吗?”
他颤抖着声音问。
“准确!”
一名天莲宗弟子肯定地回复,并补充道:
“徐洛魂已经带着大批圣门精干,在风云楼与魔都各组织会面协商。可以肯定,他本人是顾不了这边了。”
黄金荣闷闷抽了一口大烟,再缓缓吐出。
在烟雾隐隐中,他想起这位圣门的当代领军人,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
当年的天都山夏令营,他没有资格参加。等他在天莲宗内有了一定地位之后,徐洛魂已经是圣门上上下下公认的未来话事人。
他很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卑微地跪倒在对方脚下。
很简单,在圣门内部的比武中,他都打不过这位大师兄,等到了补天阁最擅长的实战生死决斗,他必死无疑。
技不如人,还没有人家背景深厚,注定了黄金荣在圣门之中,要龟缩在徐洛魂的阴影之下一辈子。
这对于心比天高,胆大妄为的黄金荣来说,无疑是足以铭记一生的耻辱和仇恨。
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是断绝至高之路的罪魁祸首。
之后徐洛魂剑心破碎,跌落境界,他兴冲冲就A了上去。
本以为可以扫清心魔,却又在灌县和成都两次被教做人,充分明白了什么叫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而现在,这位一生的梦魇,居然追到了魔都,追到了他的地盘上来,眼看着就要将他打入死无葬身之地了。
怨毒、仇恨,还有完全无法抑制的恐惧,淹没了这位原圣门八大至尊中,唯一一位非至高境界的至尊。
他掐灭烟火,狠狠一跺脚,站起来沉声说:
“马上收拾东西,走,去码头!”
周围人都傻了,辈分和地位最高的天莲宗长老出面诧异地问道:
“现在就走?可和血刀约定好的时间还没到,我们怎么走?”
黄金荣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狠狠说道:
“我有不好的预感,不等了。我们自己找船走,只要离开魔都一小会儿,出了海就安全了。”
“我还真不信了,他血影有能耐调动崇明岛上的海军,来追杀我呀!”
其他人面面相觑,久久不动。
黄金荣见众人没有反应,登时心中一凉,这队伍已经不好带了啊!
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别墅的大门突然推开,一个少年施施然走了进来,还在点数:
“一、二、三、……、十一、十二,人全了!”
有性急的帮众,面露凶光对着进来的少年,露出冷锋森森的长刃,恐吓道:
“哪来的不怕死小鬼,今天就躺在这里吧!”
少年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看来天莲宗的待客之道不怎么好,难怪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正好,就让你们来见证我的成长吧。”
不等他人发言,一柄小巧而充满锋锐的匕首弹起,落入右手掌中:
“小爷叶繁星,圣门补天阁第二百二十四代少阁主,奉命前来诛除叛徒,灭天莲!”
“请,诸位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