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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驱着马车进入了大叶城的东坊,这里是飞沙帮的据点。表面上和平常的坊市一样,做着酒楼客栈的生意,但随着逐渐深入,街道上的人变得不同。
刚入东坊时,街道上大部分是各式各样的客商,穿得衣服五颜六色,大街上络绎不绝,酒楼里推杯换盏,热闹极了。但深入后,周围的客商一下不见了,路上的行人统一穿着暗黄色调的衣裳,行走匆匆,脸上挂着些严肃,在街道上井然有序。明明是在坊市,却让人觉得安静的像在荒郊野外。
马车一直驶到了东坊最大的客栈,径直接进了后院,这里有人和李江接应。
“东西都在车厢里了。”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带着人手上车清点货物。李江站在车外四处打量,院子里堆积着硫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臭的味道。
“小心点,硝石和硫黄分开堆。”李江嘱咐道。
宽大的院子里西墙处的硫磺堆成了小山,东墙的角落则空空的被用来堆放这一车硝石。不一会儿,硝石清点完了,几个人把这些硝石运到了墙角,但却不像西墙的硫黄,硝石只堆了孤零零小小的一堆。
“小叶城突然开始严查了,硝石可能要费点时间弄来,这是第一车硝石,后面还有两车被堵在小叶城,要运出来可能得稍微花时间。”
“另外,二小姐还抓到了负责小叶城严查行动的捕头。”李江补充道。
“好,我会向帮主如实禀报。”那人点点头,带着一众人离开。
李江上了马车,驶出院子。
院子一旁的硝石堆后,慢慢地站起一个人影,全身上下灰扑扑的,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星星——正是李新月。
昨天傍晚,李新月刚从西坊出来,正走到南北大街时,看到小捕快飞也似得朝着南门跑去,似乎是有急事,就跟了上去。
李新月并不像小捕快一样急着破案子,所以很快就在路上感到了不对劲——靠近南门的地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警觉地往周围一看,看见两边屋子里有几道凶神恶煞的目光偷偷观察着自己,但当他仔细看过去时却又都消失不见了。
李新月霎时明白这里有鬼。
只是小捕快孤身一人,他实在不能放心。于是假意知趣退去,等退到一个拐角时便施展轻功,跳在房子上,绕过眼线来到南门城根。
眼看着小捕快跟着一个陌生人出了城,李新月急得不行,却又害怕被城里眼线发现,没法直接跟上。无意间抬头望去,好巧不巧,这城墙历久未修,风化后的城墙内围有几处破损,正好可以借力。李新月用起鹞子窜天,几下便上了城墙。
城墙上静悄悄的,驻守的士兵一个个都躺在地上,李新月探了探鼻息,心中一颤。
这些守卫竟然都是一招毙命,且身上没有利器的伤口,很明显是一队高手所为,没想到小叶城已经被渗透得如此严重。李新月没有时间为守卫哀悼,他起身连忙看向城外,却因不知小捕快身边之人功力深浅,不敢贸然行事,只得暂时在城墙上按身不动。
看到小捕快被人打晕带进树丛,李新月当即想跳下城墙跟上。可这高耸的城墙,即使是用轻功,李新月也难保自己不受伤。焦急时,右手不知摸到女儿墙上挂着的什么铁器。低头一看,原来是勾爪,想来是潜入登城那些家伙离开时忘了收去,只留它孤零零地挂在这里。
“老天保佑。”李新月感叹道,没有多想,顺着勾爪下了城。
那石磊身上扛着小捕快,身后跟着丁紫和李江,自然走得不快。李新月想起刚刚在城墙上看到不远处的树丛外躺着一群人,料想到那里就是他们的接应地点,于是加快速度,先一步穿过树丛。
拨开最后一帘茂密的树枝,面前变得开阔,两辆马车出现在视野。
李新月悄悄摸过去,发现两辆车上都没人后,连忙探了探倒在地上的几个百姓的鼻息,却发现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了。
他愣住了,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对无辜百姓下此毒手,他实在不敢相信有人会如此漠视生命,于是不信邪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探着鼻息。随着每一次的伸手,李新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糟糕,到最后他几乎已喘不过气,于是他别过头去,挣扎地喘息着。
但扭头间无意的一瞥,却让他整个人颤抖起来。
一个眼熟的拨浪鼓,那是他今天见过的。拨浪鼓躺在血泊里,整个鼓面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他一步步地靠近,心中不断期许着,他希望自己只是眼花,那只是一块特别的石头。然而他却顺着握着鼓柄的手,看到了一张熟悉却毫无生机的脸。
是念念。
男孩紧闭着眼睛,深深地蜷缩在母亲怀里,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兽。母亲无能为力地怀抱着他,母子紧紧相拥,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谁也不能......
李新月的眼睛红了,他张了张嘴,却沙哑得说不出话,他抬起那张强劲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脸蛋,用掌心的赤热去温暖那具冷透了的尸体。
“今天下午,我要跟着娘亲出城去了,去大叶城。”名叫念念的男孩开心地说着,“去找爹爹。”
李新月似乎听见了念念的声音。
那声音清清脆脆,冲着他喊:“大哥哥再见!”于是他也就干涩地回应着。
“再见。”
李新月很想把这些百姓搬离这片伤心之地,且不说好好安葬,起码也别落得个尸横荒野的地步。但他不能这样做,他还有自己的同伴需要拯救,此刻他已经能听见丛林里传来的沉闷脚步,还有那刺耳的说笑。
“对不起。”李新月默默对着念念说,他实在没法给这些百姓一个好的安葬。
脚步声越来越大,再不走他就要暴露了。来不及多想,李新月随便跳上一辆马车,那车厢里堆着硝石,他便用手挖了个浅坑,埋身藏在了硝石坑里。
随后就跟着李江一路到了飞沙帮的据点内部。
......
此刻,院中。
“念念放心,大哥哥会把飞沙帮查个水落石出。”李新月在心中默默承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明姑娘怎样,我得出去看看。”
悄悄走到院门口,发现周围竟没人把守,于是李新月就直接溜出了院子。
“按说这里应该是大叶城的东坊。”李新月根据来时的方位推算着。
“可东坊一般多是些买卖,这里酒楼客栈如此多,难不成是西坊?”李新月暗自怀疑。
说来也怪,东坊西坊暂且不论,这里酒楼客栈为何如此冷清,甚至连小叶城的西坊都不如,简直门可罗雀。李新月隐隐觉得不太妙,总觉得四周危机重重,于是几个闪身躲进角落里潜伏着。
四周情况未明,暂且按住不动总是安全的。
街道上空荡荡的,但也不是一直如此。不久街道尽头就走来几个暗黄衣着的人,行色匆匆一脸严肃,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纷纷消失于街道尽头的白雾中。
“这飞沙帮的势力还真是庞大。”李新月不由得感叹道。
看起来飞沙帮在大叶城的东坊盘下了相当大的地盘,明面上做着客栈的生意,恐怕实际上这一座座的酒楼客栈都是飞沙帮的运行机构,刚刚堆积硝石的后院,应该就类似于飞沙帮的仓库。
思索了片刻,李新月觉得这里应该已经完全被飞沙帮掌控住了,贸然离开实属是浪费了一次探查的机会。
上午是阴天,一大早还没有什么光亮,加上周遭笼上的一层薄雾,让能见度下降了不少。于是李新月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地探查一番。他纵身一跳,在墙上点了几下,“嗒”的一声,猫一般轻轻落在一家客栈的屋瓦上,开始了他的调查。
这间客栈,也是飞沙帮的仓库,里面存放的是各种药材,李新月在窗口就闻到里面传来的浓浓药香。不是什么关键的地方,李新月没有耽搁片刻,直接赶往下一家。
也不知摸索了多久,李新月发现了一家高大无比的客栈,跟周遭低矮的建筑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李新月花了很大力气跳到屋瓦上,倒挂着身子,透过镂空的檐顶看到了内部的结构。
这一间客栈,里面有些热闹,许多暗黄色衣着的人都在往西边的厢房走去。
此时此刻,南边厢房的门也开了,一下子走出来不少的人,原本就热闹的客栈更拥挤了,但你来我往的,却没有在大堂里堵起来,而是秩序分明的行动着,这着实让李新月有些震撼。
从南厢房里出来的人没有久留,很快就撤离了客栈,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一群分工有序的蚂蚁,在大街上几人一组很快就散开了。客栈里剩下的人也都进入了西边厢房,整个大堂瞬间变得冷清了起来。
李新月一点一点悄悄摸到了屋顶的西侧,仔细听着身下屋子里的动静,却又听不大清,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个词。看样子这是飞沙帮用来开会的地方,李新月运起轻功,跳到了对面的房顶,读起了客栈名。
“听音阁,实际是飞沙帮议事厅。”李新月看着对面客栈的牌子,心里暗暗念叨。当他准备去往下一个客栈时,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付九和曲温,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看上去有些疲惫。一个人在给他们引路,看起来像是飞沙帮里的关键人物。
他们走到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客栈,在简单漆色的木门前停住了脚步,前面带路的人敲了两下门,顿了顿,再敲了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把他们接进了院子。
李新月不敢落下,只几下便从客栈屋顶翻下来,在保证隐蔽的情况下快速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