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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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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明亮的房间。
  这是一间实验室,主体由银色的金属制成。
  墙边密封柜里封存着零零碎碎的素材,柜前符文闪烁。
  各式各样,种类繁多。有狰狞的生物肢体,也有发散着绿光的石头……
  而从未见过的奇异事物更是不胜枚举。
  实验室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银质长桌。
  桌上整齐的排列着各类精密的实验用具。
  告别梅林的肖恩来到了此地。
  他停下脚步,目光停在了一位黑袍法师的背影上。
  身着黑色法师袍的男子身量高大魁梧。
  他低着头,专注地进行手上的实验。
  肖恩微微躬身后保持沉默。
  实验室笼罩在寂静的氛围里,只有黑袍法师操作时发出的声响,偶尔打破沉寂。
  “呲。”黑袍男子突兀地停下,站起身。
  他抬起手,覆压在发出声响的器具上空。
  袍袖无风自起,飒飒作响。
  浩瀚的精神力透体而出,磅礴如海。本没有形质的精神力,却让男子手掌下的空间都变得凝滞。
  而疯狂颤动着的实验器具,霎时静止,无声无息。甚至那刚出现的狰狞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补。
  不,用修补可能不太合适,这简直就像是状态回溯。
  黑袍男子用自己的意志,命令失败的实验回到初始的状态。
  做完这一切,黑袍男子垂下了手。他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老师。”此时,肖恩才开口。
  他言语平静,并未因眼前男子的骇人举动而失态。
  “今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也因此,我现在已经将梅林带来【白塔】了。梅林是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他很可爱。我想老师您也会喜欢他的。明早我会带他来见您。”
  说到这时,肖恩顿了顿,“就像我们之前看到的,我这位师弟对成为职业者有着强烈的渴望。他……”
  肖恩有些犹豫,“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是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他的目标太明确了,对本应未知的法师和【白塔】没有半点恐惧,尤其是这些年,在我的家族对【白塔】的恶意宣扬下,身为白塔领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这不像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表现。”
  “嗯。”黑袍法师弗里达没有回头。
  “好吧,我知道老师你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老师您真的准备明天就帮助小师弟,去尝试凝聚【魔能源质】吗?这对您的损伤也很大,仅仅为了帮他熟悉精神力的操纵流程,会不会有些不值得?即使师弟在您的保护下可以无恙,但您受的损伤……”
  “嗯。”
  肖恩笑了笑。“那我的小师弟真是幸运。”
  “还有,关于明天下午那场【变化系】法师研讨会,老师您……”
  “我不去。”这是黑袍法师首次说出了“嗯”以外的话。
  “还是你去。”他又补充道。
  “我就知道。”摇了摇头,肖恩难得带上了些无奈。“我只是个正式法师,老师。在一群同级甚至大法师的注视下教学真的很不合适。”
  “嗯。”弗里达又回到了开始的状态。
  他右手指尖轻点,骤然凭空掀起一圈透明的涟漪。
  下一瞬,几张写满字的纸张出现在肖恩手中。
  低头看了眼讲稿,肖恩更无奈了,“您连讲稿都准备好了,也不愿意发言吗?”
  “嗯。”
  “好吧,我来。”冷美人叹了口气。
  “我先走了,老师,不打扰了。”
  弗里达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肖恩恢复了平静,简单行礼后,转头离去。
  踏,踏,踏。
  即将离开实验室的肖恩突然停了下来,
  他带着莫名的意味开口,
  “老师,师弟还带来了个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可能有【天命】。”
  沉默了片刻。
  “保密。”
  没有回应老师,肖恩.雪莹草重新向实验室外走去。
  “为了梅林。”声音从实验桌后传来。
  一只手已经按在实验室门上的银发男子笑了笑。
  “好的老师,肖恩会的。”
  随即离开。
  ……
  真是幸福。
  梅林在雪羽鹅绒大床上翻来滚去。
  啊。
  梅林滚累了,瘫软在床。
  眼前是明亮的吊顶水晶灯。
  深陷在洁白大床中央的梅林呈大字型仰躺,四肢舒展。
  他看着天花板,对正满脸好奇地在屋内各个房间乱窜的土妹子洛琳塔道:
  “洛琳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听到招呼声,洛琳塔从盥洗室探出了头:“弟弟弟弟,这里可以随时放出热水诶。”
  “这些你可以之后再熟悉。”梅林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洛琳塔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我说,你刚才进门时对我说什么来着。”
  “噢噢。”听见这话,自从进了房间就有些兴奋过头的洛琳塔,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唔,小先知,我当时问你,肖恩法师会不会已经猜到我有那个,哦,那个【天命】了。毕竟当时你回答得挺糊弄的,没办法解释异常的魔能波动。”洛琳塔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思索道。
  “我不知道。”梅林摇摇头。“我说过我不是先知。”
  “但师兄有所怀疑是必然的。因为出现异常魔能波动这件事是事实,没有办法掩饰。”
  “但是,就算他想到了,问题也不大。并不是说,我现在多相信他的为人,只是知道了又怎样。”
  在洛琳塔讶异的眼神里,他摊了摊手,“首先,法师们不在乎。只要你不是直接向【白塔】坦白,即使【白塔】已经有所猜测,甚至确定了你是【天命】者,也不会做什么反应,因为法师们不在乎。”
  “而肖恩师兄……”梅林沉吟着,“他是白塔领领主【雪莹草伯爵】家的人,但既然会加入【白塔】,他在家中可能并不受重视——帝国贵族的继承者是不会轻易加入别的势力的,所以他未必会告诉家族。”
  “即便他告知了家族。”梅林笑了笑,“这里是【白塔】,【雪莹草】的手伸不进来。”
  “而且,在明确了你是敌人之前,其他势力也只是想得到你、培养你,而不是伤害你。你可以暂时安心。”
  但,这会不会和预知里的事件有关。
  可只是为了一个【天命】者,根本不值得帝国这么做啊。
  嗯,后续关注即可。
  梅林心里琢磨着。
  “不说这些了。”梅林从床上一跃而起,对着正若有所思的洛琳塔道:“我饿了,今晚还没吃饭呢。你想吃些什么,我一起拿回来。”
  “诶,你别去。”洛琳塔拦住了正欲出发的男孩,
  “你忘啦,我可是你的扈从,这些事就交给我吧!而且肖恩法师不是叮嘱你,今晚要好好看那些书吗?你先看着,我去帮你拿吃的,正巧我也对魔法点餐很感兴趣。你想吃什么?”
  梅林注视着这张似乎跃跃欲试的明艳笑脸,沉默了片刻,答到:“好。那你去吧。和你一样的就行。”
  “遵命!”女孩笑嘻嘻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骑士礼。
  “噢,如果有的话,我要两杯雪山甜奶!”梅林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好嘞,吃奶的梅林!”不等男孩有所反应,洛琳塔一溜烟出门去了。
  这小丫头。
  梅林有些哭笑不得。
  但,还是能看得出她的不安,以至于对自己有了些过分地讨好。
  也对,一个十岁的女孩,在一天之内碰到那么多超乎想象的事,又毫无力量地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只有一个不知能否称得上可信的自己。
  只是,
  雪山甜奶真的很好喝啊,真是的。
  想到这,梅林又有些愤懑。
  ……
  当洛琳塔的奇妙食堂大冒险胜利归来后,打开属于两人的房门,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红木地板上,靠着秘银落地窗,和着魔纹明灯,黑发的先知席地而坐。
  他沉静地捧着书,眼里却闪动着光和火。
  窗外是冷肃的黑夜,更远处刮着永不停息的风雪;
  屋内是温暖的灯光,奇怪的男孩沉浸于知识和未来;
  也等着自己回来。
  门口,端着牛奶和食物的女孩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幕。
  被开门声惊醒的男孩抬起头,看向女孩,他笑着说,“怎么愣在那里,快进来。我饿了。”
  “噢,好,好。”女孩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连忙将食物和牛奶放在梅林面前的桌上。
  “梅林,你怎么坐在地上看书。快先来吃吧,有你爱喝的牛奶噢。”连女孩自己也没察觉,这是她第一次直接称呼男孩的名字。
  “地上坐着也挺舒服嘛。”梅林站起身,“来了来了,你也来一起吃。”
  桌上,摆着松软的白面包、滋滋冒油的焦酥烤肉、还有几个布丁。
  女孩将两杯热牛奶推向梅林。
  梅林拿起其中一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喝奶硬是喝出气吞山河的气势。
  女孩的眼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梅林放下杯子,将另一杯牛奶放在女孩面前。
  他满眼期待:“这杯就是给你的。快尝尝看。我说过的,雪山甜奶就是最好的。”
  看着男孩兴致勃勃的眼睛,耳边是他认真严肃的话语,女孩有些发愣。
  随后她低下头,眼前是纯白的牛奶,还升腾着迷蒙的雾气。
  女孩的眸子在雾气里看不太清。
  男孩只见她端起杯子,缀饮一小口,唇上还残留着牛奶的白渍。
  因为正在喝牛奶,女孩的回答被囚于杯中,听起来有些模糊,
  她说:“好喝。”
  女孩放下杯子,看着男孩的眼睛,认真地回应着他的期待,“真的很好喝。”
  “谢谢你,梅林。”声音越来越小。
  “诶,我就说嘛。雪山甜奶是真的很甜很好喝。”喜欢的食物得到了认可,梅林笑得开怀。
  “我先快点吃完了去看书。你慢慢吃,不着急。吃完可以去盥洗室洗个热水澡,你看你脸上还花着呢。”男孩匆匆将食物塞进嘴里。
  “唔,晚上好好休息。我知道你一时也没办法很信任我。但没关系,时间会将我所承诺的未来展现给你看的。”
  男孩的腮帮鼓起,嘴里鼓鼓囊囊的,他含混不清地叫了声:“姐姐。”
  在洛琳塔讶异地注视下,他站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微微低下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叫你姐姐嘛,希望你能稍稍安心,然后好好休息。我先去看书啦。”
  女孩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回应,“嗯。你……”
  “你还是叫我洛琳塔吧。”
  “好哦,洛琳塔。我真的去看书啦。”男孩还是低着头,却又重复了一遍。
  “去吧去吧。”女孩禁不住笑了起来,她嘴角上扬,眼里蕴着春日雨后的芬芳。她轻轻地推搡着男孩。
  好耶。梅林喜滋滋地转身,回到了落地窗前坐下。
  这头我都送上去了,是她自己不要摸的!
  桌边只留洛琳塔独自一人,小口小口吃着以前从未品尝过的食物。
  其实,我不是很爱吃甜食。
  那牛奶也没有很好喝。
  只是,它真的很温暖呢。
  女孩又拿起了牛奶,浅浅尝了一口。
  她抿了抿唇,发出回味的声音。
  她在想……
  “洛琳塔!吃饭不要咂嘴噢!”
  “……哦。”
  ……
  在这个奇妙而仓促的晚上,
  扈从室里,一双明媚的眸子对着陌生的天花板眨了很久。
  而在主卧,魔纹明灯的暖光也一夜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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