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还能不能记得儿时，我记得，得益于我的记忆力。
　　我在贵州贵阳出生，那时候父母在东山做菜贩子。记得父母说过，那是1998年的除夕，他们带着我哥，用别人给我哥10块的压岁钱，在那个家家过年的夜晚，用了5块钱收了白菜去卖，剩下的5块买了一点肉，一家四口挤在出租棚里过年。
　　母亲背着我，父亲拉着我哥，就在东山菜市场赚了十几块钱，就这样，我过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春节，虽然我那时才刚刚出生9个月。
　　一岁时，母亲怀了弟弟，我和哥哥就被送到了奶奶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后来听母亲说，爷爷性子要强，在一次和奶奶的争吵中，喝了两瓶农药，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一生。
　　在奶奶家时，父母总是寄钱过来，因为奶奶说了一句话：“你们要实在没钱，我就每家找点来喂孩子。”可实际上，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父母每个月的收入都会寄过来一半，就这样，母亲将我和哥哥送到了外婆家。
　　外婆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她有着中国绝大多数农村妇女的品质：坚韧、要强，那种精神一直影响着我，在最后我将会为她单独写出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章节才能说完这个对我最重要的老人。
　　话回到我和哥哥到外婆家生活之后，母亲在十月后生下弟弟，就在家里待了一年左右。
　　在这之后，我们三兄弟就一直跟随外婆生活，父母和舅舅还有小姨去了广东打工，那是所有没有文凭的打工者聚集地，现在也是，即便经过了三年疫情。
　　快4岁时，母亲一个人回来了一次，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拿着一根小竹子模仿老抗战片的战士对我母亲说出来几年来母子的第一句对话：“不许动，你是谁？”
　　直到我外婆给了我一巴掌说这是我妈，我才楞了一下，不知道大家信不信，母亲就真的像一个港湾，即便我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但知道是母亲后，我还是不会抗拒她抱着我。
　　那时候哥哥已经去上学了，学前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上过，等他回来母亲已经帮外婆做好了饭。
　　我和弟弟就一直缠着母亲抱，哥哥进门看到母亲就能熟悉的喊妈妈。
　　饭后我们出去玩，那时候的玩具只有小板凳和木制陀螺，贵州话叫做“各罗（gei第二声，luo第一声）”，又或者是一把家里人用斧头劈砍出的木剑。
　　小板凳是冬天用的，一群孩子每人手里一个板凳，在道路结冰的路段肆意玩耍，尤其是那种有坡度的路段，当然，玩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冬天的地面摔跤可是会很痛的。
　　木制陀螺比较简单，选取一段圆木，最好是杉树或者柏树，质地较轻，经过刀劈斧砍后成了一个圆锥体，最顶上最好钉上去一根钉子，会有很好的平衡性。做好后，将一根布条系在木棍上，沾湿水，在陀螺上缠绕几圈，再用力一拉，陀螺就能转起来。为了保持旋转，还需要用力抽它，如果抽不好，轻是陀螺停止旋转，重则布条甩的太高打到别人，当然，最严重的是遭受到小伙伴的嘲讽。
　　母亲在家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那一个星期里我感觉可真是短暂，因为每天早上母亲会先把哥哥送去学校，回来后又把我和弟弟叫醒，温柔的给我们洗脸，再之后就会带着我们和外婆一起去地里农作。
　　一个星期后，在一个我们还没醒来的早上，母亲悄悄走了，醒来后的我们并不能理解母亲的行为，以为是不要我们了，我和弟弟哭的稀里哗啦，最终获得了一人一根棒棒糖的安慰奖。顺便问一句，五毛一根的棒棒糖，大家吃过吗？
　　在外婆家那段时间，我们学会了很多农活，比如插秧、分薯等等。我最喜欢的是放牛，同村几个小伙伴各自赶着牛一起去山间田野，牛吃牛的，我们吃我们的。
　　至于吃什么，得看季节，春天有刚发芽的茅草，根部很甜，有像草莓口味的野果，夏天有螃蟹，有蛇，秋天就很多，基本地里有啥都会被吃掉，冬天不能出去放牛，就跑到地里去偷摘别家的白菜台，清甜解渴。
　　4岁半的时候，我开始上学了，学前班，等同于现在的幼儿园大班吧，那时候的老师很好，会教我们认各种花草，当然有一个原因是我们那里太穷了，穷到一个年级一个班，一个班里除了讲台上有一张刻满了岁月的木桌外，别的都没有，黑板就是墙。
　　我人生的第一位教师姓甘，她和外婆同辈，说是教师，但其实只是去带孩子。她很温柔，她会不厌其烦的回答我们的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会在我们睡着后将我们一个一个背着回家，会耐心的给我这个经常尿裤子的小孩收拾。
　　甘老师现在已经60多了，上次见她，她还在说着我小时候把板凳当床给尿了的故事，但我却不觉得尴尬，因为我知道，那是回不去的日子。
　　说到上学前班，我第一次抱了一个女孩子，是我的同桌，叫做秦兰，她经常扎着两个小辫子，那是夏天吧，她上课时睡着了差点摔倒，我马上就给抱住她，接着的就是各种嘲笑，但我的回复就是，男孩子不就是应该保护女孩的吗？
　　至于她的模样，我记不起了，她在6岁那年，一个人去了学校下面的水井里，留给我的记忆就是她头朝下，两根辫子漂浮在水上，同学第二天去打水的时候发现了已经开始浮肿的她。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家里给她做法事的时候，我还吵着要去和她玩，把我外婆吓个半死，最后给我滚了几个鸡蛋才安心。
　　那个水井后来被封起来了，连同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模样，我想，她应该也会很冷吧。
　　那一年，我快6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