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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经历了三年的“非常时期”,刚刚恢复稳定的这一年冬天格外的冷,东北重镇北春市已经先一步迎接了冬天。北春市第二看守所门前的大路上,只有两排白桦树在迎接那些回来的人。上午9点半,看守所的小门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的人影从里面缓缓出来。他边走边回头向里面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一只脚踏出大门外,一只脚还在里面,半个身子向外使着劲,头还不敢出来,虔诚的听着管教对他最后的谆谆教导。门关上的一瞬间,原本陪着谄媚笑脸的那张刀条脸,马上变的不屑,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皮衣,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痰,“呸,老子他妈的……”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里面的锁门声吓的他赶紧缩了缩头并快步向远端小跑了几步,还不时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看。
马九,北春本地人,今年整四十,认识的人都叫他小九,但是他倔强的自称为九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惑”,总是做出一些不符合年龄标准的怪事。此刻的他抱着肩膀、缩着头,那双皮鞋不停的、有规律的跳着踢踏舞,频繁向路两旁张望;他从拿回的手包里,掏出半年前的迎春烟,掏出火机按了几下都点不着,他晃了晃打火机又点了一次,还是没有那期望的小火苗出现,他将火机用力扔向远处,嘴里又是一阵骂骂咧咧。他在路旁张望了约10分钟,然后嘟嘟囔囔的沿着大路向西走去,他要回到那个充满希望的城市。
马九的父亲马天明是有名的老社会,他目光如炬、声如洪钟,有一副结实的好身板,加上家里特殊的社会关系,让他在年轻时聚集了一小批忠诚的追随者,有的尊称一声“明哥”,有些亲近的会叫“大明”。此刻的马天明正窝在70平方米的两居室客厅沙发上,擎着的烟,烟灰已经生的老长,窗上结了一层冻霜,他望着从冰霜里透进来的阳光怔怔的发呆。对于他这个本就不经常见面的儿子,偶尔消失一段他也不觉得惊讶。但是这次,从他更深沉的呼吸中,依然能感受到心里那团火在烧。
马九颤抖地着走在回城的大路上,双臂环抱,紧紧的裹着那件皮衣并不时向后张望。随着冬日暖阳的点点升高,大路上的车开始多了起来。终于,他拦下了一辆拼客的出租车。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向司机借充电器,让他下岗许久的手机再就业。
然后向司机借了打火机,点燃他那支久违的迎春。他大口大口的吸吮着,烟嘴都要被他咬破了。很快抽完一支,又忙不迭点燃另一支;猛烈的抽完这两支烟,这才慢悠悠的又点燃了一直,这第三支烟仿佛让他把丢了的魂找了回来,慢悠悠的吞云吐雾。
过了个把分钟,手机开机了,弹出了几条信息,他向孩子拆礼物般迫不及待的点开,但随着信息逐条呈现,原本怀有期待的目光一下暗淡下来。除了广告就是缴款通知,唯一的几条问候信息,清一色的要账。马九愤恨的嘟囔了一句,“操,这群驴马烂子!”。同时,发出了回归自由的第一条信息,当然不只发给一个人,“兄弟,给我转500块钱呗,明天给你”。他无比期待的等待着信息的回复,就好似丈夫等待着产房里的妻子,时不时点亮手机,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没有任何回复。
约莫四十分钟左右,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门前,司机说:“哥们,到地方了。”
马九,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此时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他眯缝着眼睛,想窗外看了看,不紧不慢的打了一个哈欠,又用双手搓了搓脸,说:“多少钱?”
“89。”
马九,掏出手机扫码,尴尬的显示余额只有55元,他开始在钱包和所有口袋里翻找。司机点燃一根烟,看着窗外,根本不想参与到他这次对自己的扫荡行动中。勉强在口袋里拼凑出50元现金,这才凑够了车费。
马九推开车门,又裹紧了他那件不合时宜的皮衣,一路小跑奔向自家的楼栋。马九进屋的第一件事没喊媳妇也没看儿子,径直到浴室想要洗掉这监狱的晦气,作为一个“社会人”这些讲究是必须的。洗过澡的马九明显从寒冷中缓了过来,他躺在床上,把手机充上电,找到了一根熟悉的迎春点上,懒洋洋的发着呆,一根烟刚刚燃尽,便哈欠连天,顾不得给家人报个平安,倒头便睡去了。
整个一个上午马天明都是默默的坐在沙发上冒烟,不说话也不表态,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又响他也只是点亮又关上。
直到老伴将午饭端上了桌,对他说:“老马,吃饭了。”
马天明含糊的答应了一生,缓缓的站起身向餐厅走去,接着又是一言不发,看着桌上的一盘青菜、馒头和粥发狠。
老伴看看他,试探的说:“这点小九应该回来了吧,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原本沉默的马天明突然怒目圆睁,对老伴说:“不许问!”声音虽然低沉,但是话语中蕴藏的力量让老伴不敢再吭声。结婚几十年,老伴原本也就是被他这身豪气所吸引,一辈子把明哥当成崇拜的对象,从不敢忤逆。
要说马天明这么愤怒也是情有可原。这次小九因为设局“仙人跳”被抓,按明哥一贯的社会认知这就是“下三滥”,有违江湖道义。但是,儿子终归是儿子,出了事得管啊,可就在明哥上下奔走的这个过程中,让他对这个儿子感到既陌生又愤怒。马天明就是想不明白,这个平时在家把自己做的买卖说的天花乱坠、把人脉关系吹上天的儿子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骗子,之前给自己讲的那一切在所谓的圈里人嘴里全是马九为了抬高身份编造的谎言。不过,在社会上行走给自己包装包装也是情有可原的;可马九已经不仅是包装自己,已经到了欺诈的程度,甚至没有放过爹妈的“过河钱”;就连媳妇都成了他欺骗的对象和骗钱的工具。看似忠孝的儿子,已经成了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自私小人。最令马天明接受不了的,还是今天,虽然没去接这个儿子,但是半天过去了,这个不孝子连个电话都没有。马天明心中有火无处发泄,只能是一遍遍的想着这段时间的一出出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