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他杀了很多人,有该杀的,也有不该杀的。
春水庄背后的断崖本不是断崖,那里本还有一座小筑——属于苏冬禧的积枫阁。
往事就像春水庄前的那一带秋水,静静流淌在深处,却又难以消逝。
秋水冰冷。
文舞母亲体弱,在他呱呱坠地前,已经饱受三日难产折磨。
他降生的那一刻母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留给他一个微笑,但是对于刚诞生的婴儿来说,又怎会懂母亲的煎熬、最后的笑容?
十五年前的积枫阁。
“父亲,这是?”
“她是你苏冬禧妹妹,看她流落街头,我于心不忍。”
苏冬禧低眉含笑。
过去十五年,他每日拔剑一万次,每日随父亲学习琴棋书画,练习剑法。
如今二十岁的他早已精通六艺,完美驾驭了各式文章,当代状元也为其文章惊叹不已。他的剑法假以时日,便可媲美五大掌门。
苏冬禧无疑给他万年如一日的生活带来了世间五彩。
他觉得自己终于像个男人。
从文舞少年时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爱得无法自拔。
所以秋水又因苏冬禧而清澈柔美。
积枫阁的那惊鸿一瞥,就像一根针,扎着文舞的心,她的一个微笑就足以让他朝思暮想。
父亲文墨的书房就在积枫阁前,明窗几净,朝夕清风,珍玩列供,出世入世,皆仿佛间。房内一桌一椅一方几,一灯两人数百卷书,一奇山状笔架,一“封”字楷书悬。开门可见秋水,启窗见秋叶秋山。
只是多了一柄剑在红木桌暗格里,显得格格不入。
春水庄院内,银杏树下。
“父亲,孩儿这个问题已问过不下百次,为何父亲仍不愿告诉孩儿答案?”
“名声是甩不掉的包袱,即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你仍是你,你的名声绝不会消失。”
文墨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名声和练剑有何关系?“
“因为没有人能一直站在顶峰。“
“可我们并不是顶峰。“
“你知道为何无三山从无外人进犯?“
“父亲您瞒了我这么久?“
“无三山的名字早已为天下人所知。“
“孩儿明白了。“
“不要放下你的剑。”
越是站在顶峰,越是寂寞。越是不舍,越是被束缚。
十五年以来,文舞从未见过父亲碰过其他女人,父亲与女人的交谈也简短得不能再短,两人互赠的定情信仍压在文墨枕下。
他知道绝不可向父亲提起母亲,他也绝不想提起母亲,他只想把母亲深埋心底。
大多存在总敌不过时间,时日累积,他对苏冬禧难以言喻的感情随时间化为千万根针。
秋夜冷,秋夜寂。
文舞便被万针穿心。
他扭曲着从床上爬起,滚到窗边,上半身猛地撞开窗户,将双手耷在窗沿,像蠕虫般艰难地向窗外伸出头,开始呕吐。
寒冷的秋月,冷漠的月光,似在嘲笑,似在旁观。
那个每天陪他度过枯燥白日的师妹,那个纯洁如白雪的师妹,那个存在就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师妹……
然后他去了积枫阁。
他本不该去的。
丑时。夜更深。
文舞的轻功并不比父亲逊色,即使双腿被死死束缚,他也能仅凭一只手飞出几丈远,但此时他就像被点了死穴,寸步难行。
高仅三丈的积枫阁,对文舞来说竟成了可摘星辰的空中楼阁。
他的手背已爬满道道青筋,额前杂乱的长发不住地颤抖,冷汗湿透了内衣。
直到晨曦隐约,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后悔一生的一步。
他听见了野兽的声音,忽而咆哮,忽而嘶吼,忽而低鸣。
纸窗上竟有两头野兽在上下起伏的影子!
而那身影竟和他最熟悉的两人如此相似!
野兽说话了!
“文……文墨……师父……”
断断续续的喘息,仿佛要吸尽积枫阁内的所有空气;影子起伏太快,以至窗上的影像都散乱。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纸窗却不合时宜地破开了一个洞。
灯火摇摇,只见鱼水相悦,云雨翻覆,鸟雀齐鸣,龙凤纠缠。
秋水如清冷缺月,水面点点秋叶如无光星辰。
好一个万籁俱寂的夜啊。
文舞来到最先与晨光交融的山峰。
一个是敬爱的父亲,一个是深爱的师妹。
秋阳渐升,他看见阳光亲吻万物。其实,无三山并不是以凄悲为常态,他忽然懂得,即使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有他从未见过的景色。
他微微一笑。
然后他利落地挖出一对他秋水般的明眸,发誓不近春水庄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