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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抱着我爸爸回到了村子里,我知道我还要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我下了车,双手捧着爸爸的骨灰,朝着粉底走去。越走越吃力,我的双腿就快迈不开了,双手也没有了知觉,我只知道不能让他掉下来,我努力的撑着。可就在这时候,我的姑姑们堵在了我身前,她们有的跪在地上,有的站在旁边,嚎啕大哭,嘴里还念叨着我爸爸的名字。我原以为冰冷无情的他们眼里只有钱,只有我家的老房子。就连我爸爸最疼爱的妹妹,都因为分房子用手指着,呵斥他。现在怎么又会舍不得他,大概是装装样子,又或许是亲情带来的羁绊。
我停下看了他们一眼,她们被周围的人拉开后,我继续朝着为爸爸选好的墓地走去。
墓地选在村南面,那里是村子很多人最后的归宿。爸爸的地方很宽阔,周围没有邻居,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说话的人,有没有人陪他喝酒。
当我走到墓地,有人帮我把爸爸的骨灰接过去,放到了棺材里,我看着棺材上的遗照,那是从他的身份证上截取下来的。他不爱拍照,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走的可真干净。
眼看爸爸下葬,孝子磕头,在我先磕完头之后,看到给爸爸磕头的长辈们。其中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是我母亲的外甥,很胖,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我爸爸人很好,虽然平时说的话不多,但大家都知道他的为人,很好的一个人。可惜就这样走了,没留下什么,没带走什么。只给我们留下了思念,也只带走了我们的思念。而我们的悲伤,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慢慢被冲淡。
陪他走完这一段,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村里帮忙的老奶奶告诉我,回家的路上谁叫我都不可以答应,都不可以回头。我没有问为什么,最后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去。路上那个老奶奶还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不能回头,继续朝家走去。
因为担心妈妈的身体,所以爸爸的葬礼一切从简,没有摆设灵堂,但是要为他守夜,妈妈身边一直有人陪着。我负责守夜,招待村子里来帮忙的人。而我的姐姐,她想个超人,打点家里上上下下,还要照顾妈妈和我的情绪,不知谁又来照顾她呢?她也是一个刚刚毕业小姑娘罢了。
可惜的是,爸爸的遗照被我们所有人都忘了。内张身份证截取下来的照片,随着他一起埋在了土里。可能爸爸他不想让我们整天看着照片,睹物思人吧。或许他真的不想留下什么,只想干干净净的走,又或是他一直在我们身边。
最难熬的日子就在亲朋邻里的陪伴下过去了,事情办完,家里只剩几个人,好在还有村里的婶婶们在家陪着妈妈,而我和我姐要忙着争取爸爸的赔偿。当时我懂得并不多,尤其是保险,甚至名字都叫不出来几个,可我在那之后印象最深的就是交强险。听姑姑说,撞我爸的人,刚刚买的车准备结婚。于是在那个雨天,开车出去带他的未婚妻兜风。
刚买的二手车,没保险,交强险也没有,下雨天,而且超速。就是这么个货色,他带走了我爸爸。在我看来,换都不配。
他生前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可死后就只有不到三十万。可就是这三十万,给我家带来了又一次伤害......
今天我家里坐满了人,六个姑姑都在,奶奶的大儿子在东北。也是几个孩子里最大的,或许他在,姑姑们会收敛点,但他的选择是躲起来。是啊,自己明明可以过着好日子,为什么要插手呢。几个姑姑坐在我家里,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我爸的赔偿款,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但我还有奶奶,他们说要替我奶奶拿回属于她的那份。
你们又凭什么替她拿,赡养老人也是我爸爸自己照顾了这么多年,为了奶奶,爸爸放弃了部队,放弃了更好的。坚定的回了老家,每天下班一身煤渣,原本绿色的军大衣几乎都变成了黑色,拿着每个月的几千块钱撑着我们的家。她们的心思当然不是为了奶奶,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虽然我现在懂了,但年少的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我只相信我奶奶不会这样做。
我拿了电话出门,在院子里打通了我奶奶的电话,我问她:“奶奶,您什么时候回家啊?”她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在叫大孙子,我知道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就朝着电话喊到:“您什么时回来啊,这还是您的家吗,为什么要让姑姑们来家里吵架?”她听到了,打在电话那边呵斥我:“你怎么和奶奶说话呢,这些话不是你小孩子能说出来的,是谁教你的!”
因为我,又让我的妈妈替我背了黑锅。她们一口咬定是我妈妈让我这么做的,妈妈很委屈,但百口莫辩。和这群白眼狼比起来,她显得很无助,很无助。
事情依然没有过去,一直持续了好几年。一直向奶奶瞒着爸爸的死讯。过年的时候,我和姐姐想去三姑家看望她,三姑父是村里的大夫,在那奶奶生病有人照顾。可我们去了之后,三姑出来接我们,把我们挡在了门外,怕奶奶看到我们太伤心,爸爸的事情瞒不住了。所以只是把东西收了,没让我们进屋看奶奶。
直到我长大之后,姐姐和妈妈才和我说过一些后来的事情。姑姑们去家里闹过好几次,五姑的儿子儿媳妇也来了,甚至她的儿媳妇动了手,打了我姐姐。我姐姐给我的六姑跪下过,可我的六姑却说:“不给钱,法院见。”这是我最恨的两个姑姑,但也是我爸爸生前最疼爱的。很可怜,很可悲。
不过最后我们把爸爸的命守住了,他们没有拿走,村里的人有都知道了,几个姑姑也再没脸面来到村里了。
再长大后,和姑姑们也断了联系。上大学是在大爷的城市,也就是奶奶的大儿子。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村里也有老人问过我,有没有再联系我的大爷。我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们自己过的很好,实在没必要。
再后来就是我的几个姑姑的消息,二姑三姑身体一直不好,四姑经常被婆婆为难,日子很难过。五姑得了癌症晚期,没有手术的必要了,只能靠化疗药来维持。最小的姑姑,险些离婚,但家庭也很不和睦,经常被丈夫打,家里的小儿子,大学没毕业就领着大肚子女朋友回了家,生下孩子后杳无音讯。她的大女儿结了婚,但婚后生活也很不和,经常回娘家哭。
虽然生活为我关了门,姑姑们给我关了窗。但我们一家人依然携手,渡过难关。向着属于我们的生活走去。
当然,也要感谢生活!为姑姑们关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