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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80年代往事 /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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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郁生收到一封父亲的来信,这是父亲下乡后寄出的惟一的一封信,出于避嫌,父亲很长时间没有写信,父亲的信,迫于无奈,道出他生病的痛楚,但他的病情起先游郁生并未十分在意,父亲年轻时即患肛痔,时好时坏,迁延不愈。
  秋天,父亲回城了。
  父亲回城,不仅在其他方面,在经济上面临尴尬。他要住进医院做检查,这他未曾预料到。那天他走进医院,医院的园中正被秋风零落着黄叶,但地面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提示这是令人静心养病的场所。父亲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几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散播着乳白色的阳光,其他病号大概都出去户外吸收新鲜空气了。这是一派窗明几静的平和景象。
  父亲在看一本书:《与癌症作斗争》。
  游郁生也拿过来看,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癌症,几乎可发生在身体的所有部位。以前,他对癌症的知识,仅限于中学时从一本杂志上读到的一则短篇报道,把癌比喻作一种无法治疗的溃烂,最终将把整个生命吞噬。那时他的年龄形成的死亡观念,是形而上的与生俱来的恐惧,朦朦胧胧,遥远而不可捉摸,没有细想导致死亡的各种疾病原因,癌症一词的出现,是在生命面孔上划的第一道残忍的刀痕,他感受到死亡降临时腐败的气息。现在他从父亲手指的书行中,读了癌前期病变的某些症兆,他抬起疑虑的目光,捕捉父亲脸上的异常表情。
  “我的病被当地一位乡医,当作慢性痢疾治疗,不见好转。”父亲忧虑地叹息。
  “不是说痔疮也可以是癌前期病变么?”
  他想到刚看过的书,却没有说出来,心里面忌讳那个“癌”字。
  “医院要我住下做检查。昨天做过直肠指诊,我问医生,他说似乎不像。今天做过两项检查,如果检查出没问题多么好呵!”父亲的脸像孩子般充满希望,“我将来一定要抓紧把痔疮治好,看了这本与癌斗争的书。”
  接下父亲的话语多是乐观的自慰:“我看我身体健壮,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做得睡得吃得,就是粗茶淡饭总也吃不够。”
  这时,一个小护士走到父亲床前,瞅着游郁生问:“他是你的什么人?王医师通知,你的亲属去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游郁生不解,医生为什么不叫父亲去,叫家属去,是叫家属多关心病人么,这几天父亲孤身一人在医院。
  他跟在小护士身后进了医生办公室,她指给他一个正站着和病人说话的医生说:“王医生,601床的家属来了。”
  那是一位相貌和善的年轻女医生,她给另一位病人交待完,转过来和他谈话,她咬字清楚,好听:“你的……父亲,经过纤维镜检查,发现赘生物,”她把一张镜检结果递给他看,并解释说,“估计有转移,考虑到他个人境况,就不必手术了,开点药带回去,最好再用些中草药,给他吃点好的吧。”又说,“对这种病,目前有两种观点,一种是不告诉病人,减轻痛苦,所以叫你来,就不必通知他本人了。”
  他的头脑有点迟钝,把那张检查单在眼前晃来晃去,觉得不甚明白。于是,女医生又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他没有发现,父亲何时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伸长了颈脖,瞧着他手上的纸,直到女医生把它一把抢走,打住了话头:“好了,你去办出院手续吧。”父亲面如土色,怯生生地问:“那张检查单上写的菜心状物是什么,我没有看清楚。”
  他边往外走边支支吾吾:“你说什么?”“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是良性的,不然这么快就叫我出院啊!”父亲寻找理由安慰自己。
  他跟在他后面,在走廊拐弯处,钻出一个人。叫住游郁生。
  游郁生有些神志恍偬,但能认出他是蔡晴晴的父亲,敷衍道:“你好。”
  “我的心脏有点问题,来医院复查一下。”他看见了在他身边的父亲,问:“你是,是游明?”
  “你……”
  “我蔡子民,十几年不见,一向可好?”他看着他身上的病号服说:“你怎么住院,得的什么病?”
  “我……”游明说不下去悲从中来。
  游郁生瞪他一眼,催促父亲说:“走吧,我去办手续,不然要下班。”
  “小游,他是你的父亲?”蔡子民跟上两步说。
  “是呀。”
  “噢,难怪,上次说过你家住郁孤台附近,”蔡子民思索着说:“晴晴……近来写信给你吗?”
  “嗯。”
  他想可能晴晴已经跟她爸说了两人之间的事。蔡晴晴下乡后来过许多封信,但比起过去连珠炮般写情书平静多了。一般的规律是,他收到她的信,会在心里酝酿怎样复信,总要找到一、二个感情的喷发口,才动笔写出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蔡晴晴大概也是这样,她的信像是一篇勾起回忆的散文,间隔的时间就长了。晴晴劳动刻苦,除了过年没回家过,她两次回家,一次他恰好去父亲那里,一次去母亲那里,所以两年未见面了。
  父亲在家几天,心情很坏,他尽量抽空多陪着他,他对自己的病情还存在幻想,总在推测医院的检查也有错误的结论。游郁生含糊其词,明知父亲偷看了部分检查结果,仍身不由己当面撒谎,迎合病人求生的欲望。但父亲毕竟有较高文化,谎言只能暂时麻痹他,他时而发出生命无常、回首百年的感慨。
  那个秋天,他们步行到附近郁孤台,面对斑驳脱漆的颓败的木楼台,父亲触景生情。他说一直把自己性格看作够坚强的一类了,不论遭遇何种不幸都能泰然处之,那是以为生命的尽头还很遥远,心中还点着一盏等待和希望的灯。现在人在壮年,却活到头了,真是猝不及防啊,于心不甘,他的话在游郁生听来像无边萧萧落木一片悲凉充满遗憾。
  胡大爷在一旁却不动声色,说他认识几种治病的草药,他在院里山坡上走走,立即拔来几大束草,这些看似和许多草没区别的草,在胡大爷眼里成了珍贵的草药。他教他们识别它们,使他们发现这些草的根、茎、花、叶细微的差别,好回乡下自己去野外采撷熬汤药喝。父亲听着他的讲解,渐渐转入沉默,也就是说,一种生命自卫的本能,最初的震惊和绝望过去了。他捧着胡大爷赠的大包的草药和一大包希望回乡下去了。
  后来,游郁生也去乡间,常去田梗山野上,为父亲采这些小白花长叶子的草。他觉得识别和采撷它们,真是十分快乐,人能够为自己或别人的生命做点有益的事,如果这些草对病人有点疗效,甚至起死回生,多么有意义啊。何况做这种事本身又是回归大自然,投入大自然的怀抱。
  有时,他和父亲走在晨昏的田野上,闻着泥土的腥味,手里握住大把的药草,他会忘记那些烦心的事。只想着生命多好,多好。父亲使他更热爱生活了,他思念心爱的姑娘,他想要是他们三人在一起,在这儿农村组成一户人家,男耕女织也挺幸运了,只要父亲的病出现奇迹。不过,晴晴的父母也许不这么想,他们期望蔡晴晴艰苦奋斗,也艰难曲折走出一条山野的路将来还有出头之日。假如蔡晴晴和他在一起,除了凄风苦雨庸庸碌碌了此残生,没有其他的选择。这段时间他顶替父亲,在队里挣工分劳动,也顶替他头上那顶不光彩的帽子,更看清了人性残忍的一面,恃强凌弱的一面。有没有好人,他苦苦追问,有呵,许多许多,但当人心浮躁,是非颠倒,就把人性中普遍善良的一面,遮蔽、阉割,扼死掉了。
  那日,蔡晴晴的父亲,与父亲相逢在医院,一切真象大白,横亘在两家的鸿沟,暴露无遗,这不是个人力量能弥合的。对晴晴此前的一封信,他几个月未回信了,父亲的绝症,家庭的困境,使他丧了那份叙诉的激情,无意迎合她涔涔的浅唱。也不指望她把信写到这里。他没必要拖着这个聪慧的女孩子,一同陷入无边无涯的沼泽,让她去得到该得的好运、补偿,同时也省却自己心头上的不安与欠疚,轻松地透一口气。如果能重新选择,他愿选淡泊的一生,无牵无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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