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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同志,请问一下长途电话在哪里打?”
“接农村的在左边,亭子里。”
“我接日本。”
邮电局的办公人员楞了一下,眼睛瞪着大大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军大衣,手里拎着两袋橘子的男人,看着挺严肃的,但是依旧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然后笑了一下说,国际长途在另一边。
他拿起电话,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拨通了上边的电话,在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普通话说的很标准的日本人,其实在几年以后,我也偶然接到过他的一次电话,那个声音我到现在还记得,很像费翔的声音,听着像海外华侨。
我能想象他当时的心情,分享喜悦本就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更不用说是在那个年代,而且还是发往海外的喜讯,嗯,这件事他能吹一辈子。
这个穿军大衣,手里拎着橘子,被邮电局的工作人员误认为是往农村老家打长途的就是我爸爸,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每每听他讲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能从他的表述中听到那种喜悦,那是一种只有你经历到了才会有所体验的感觉。
看着病房里那一长长小床,床里传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我爸一眼就认出了我,这是一种什么力量,更像是一种连接,一种生命的,延续的连接。
我出生的那天临近过年,据说很冷,断断续续几天都在大雪纷飞。军大衣、棉帽子、棉手套似乎也无法让人们在这样的的日子里轻松前行,要不是看一看月历牌,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快过年了,大家本应该脚步轻快,热热闹闹的去置办年货,但是我知道,这个时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的内心是暖洋洋的,他们获得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爸爸。
后来听我奶奶说,我爸以前是个脾气有点大的愣头青,尤其对小孩,毫无耐心,莫得感情,但是有了我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下班以后第一且唯一一件事就是回家看看我,那种近乎一夜之间的变化,让我爸爸周围的人都惊讶,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孩子是父母的全部,是希望,但对于孩子来讲,从出生开始,你可能就在一点一点的离父母越来越远,但是你却很难察觉到;与之相反的,父母对我们更加依赖,与其说孩子离不开父母,倒不如说是父母离不开孩子,这还真是有点讽刺。
你说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是什么?票子,房子,车子,事业,还是其他什么?这件事用在我爸爸身上似乎就有点接地气了,也许是把精力过于集中的放在我身上,也许是爱情终究敌不过现实,不出意外的还是出了意外。
我爸说我从小就有心眼,话不多,而且会识别别人的谎言,尤其是身边人的,不过毕竟是小孩,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懂什么“不点破是我的温柔”,只要当我斜着眼睛看别人的时候,我就知道ta是在撒谎,我不晓得这算是天赋,还是bug,有些时候,看得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你就能好好的保护自己,但也有时候,它是你痛苦的来源,因为当你看清周围的一切的时候,乐趣也就荡然无存了,人啊,知道的越少越好。
结果不言而喻,他们离婚了,我被法院判给了爸爸,他们这件事的过程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那时候我还小,不到三岁,这也是我爸爸在他之前的人生当中第一次比较大的打击,后面的日子,我就一直跟我爸相依为命,虽然挣得不多,但是真就没委屈我,我爸平时人缘好,性格也开朗,周围的同事朋友都很照顾我们,所以我的性格也就没这么别扭,大大咧咧什么事都想得开,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有一颗敏感的心,善于伪装和保护自己的心。
每个月爸爸都会去一趟邮局,取一个类似信封一样的东西,当时我的认为只要装在信封里的东西就是信或者明信片,我还想呢,我爸这人缘不错啊,每个月都有人给他寄明信片,还写信,这生活是有多么充实和充满期待啊,看来日子也没有这么难过嘛。后来无意中听奶奶提起,那是我妈妈给我寄的生活费,每个月20块,后来慢慢的,爸爸也不愿意去邮局了,因为太少了,每次去取信封的时候,打来的一瞬间,似乎有一种被敷衍的感觉,一种无形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奶奶说到这就很难过,不单单是钱的事,这个男人是我爸爸,也是她的儿子啊,天底下哪个当妈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当时的我可能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这些事情,直到有一次,爸爸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蓝色底,四张两寸证件照连在一起的照片,照片里的爸爸穿着西服衬衫,打着领带,眼神矍铄,怎么看都是充满希望的那种,在我翻看照片后面的字的时候,它已经模糊的看不出是什么了,我就问:这写的什么啊?爸爸说:这是我当初想留给你作纪念的照片,我曾想过自杀,但是回头看见你熟睡的小脸袋的时候,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得为了你好好活下去,此时流水滴在照片上,模糊了黑色钢笔水的字迹,听到这里,我真的非常非常难过,没想到爸爸这么开朗善良的人,竟然也有过这样的时刻。直至今日,我仍能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记得爸爸脸上的无奈和悲伤,能想象到他在写那几个字的时候心碎的声音。
婚姻到底是什么,它是由什么组成的,是社会的契约,还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证明,在你面对它的时候,到底应该是感情看待还是理性看待,这些问题的答案到底谁能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