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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哎呀!”一名谒僮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急需禀报,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台阶,险些跌倒,他急忙稳了稳身子,跨过余下两级,小心的进了门,在堂上站定,看了一眼几案后坐着的年轻人,立即低眉垂眼,弯腰抱拳——趁这功夫,也把气给调匀了:“公子,孙内官奉了王上令旨过来,冯管家迎他去了中厅!”
几案后,身着青色吉服的公子虽是跪坐,但腰挺背直,高高梳起的浓密黑发穿过云卷纹的玉质发束,用一枚镏金发簪固定,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给他渡上了一层光晕,让人看不清面目,但沉稳的气质和勃勃英气扑面而来。
刚才谒僮人未至声先到的那声“哎呀”就已经让他放下了手里正在阅读的竹简,可当听到“奉王上令旨过来”时,他一秒破功,沉稳和英气瞬间消散——急急站起来问道:“可有军士随行?”声音略微嘶哑,还带着一丝恐慌,起身时把案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十余册青简碰得散落在地。
“仅有孙内官和两位小侍,但小侍面生并不认得。”谒僮躬身回答。
“哦,知道了。”公子舒了一口气,转过几案,一边快步向外走去,一边转头向蹲下收拾青简的婢女说:“小鸢儿,切勿将我正在看的弄混了,这见……”后面那句随着公子远去,听不太清了。
公子一路弯弯绕绕穿过几条小道,刚跨进中厅,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见过公子!”身材高大的孙内侍笑容满面的拱手作揖。
“孙内官无须多礼!不知父王何事宣召?”
“下臣奉王上令……”说到“王上”,孙内官稍微停顿,收敛笑容,一脸严肃的向身体左上方抱拳拱手,然后面向公子道:“公子!公子!醒了吗?”声音和前面完全不同,听起来竟有些耳熟。
迷迷糊糊的王镇瑜睁开眼,微亮的晨光中,闻到一股无比浓郁的香气。揉了揉眼睛,自己睡在一张古式大床上,身上盖着锦缎棉被,稍远处是的小桌摆着一只木碗,碗中正冒出腾腾热气,闻到的香气便来源于它——被这香气一激,顿时觉得肚中咕咕直叫,人也清醒了许多。
对啊,我穿越了,回到了古代!但刚才那梦是什么情况?没穿越前,便做过一次同样的梦,一样的人物,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剧情,可这次还是没能看清那贵气公子的长相……
除了这次,以那贵气公子为主角的梦犹如零散的连续剧集,没头没尾的梦过不下十次了,他在宴饮,在读书,在朝堂,在战场……全是各种关于他的生活碎片。
梦中所见过的每一件细小的物件、场景都能在醒后记得清楚无比,比如那公子的妆发服饰,身姿举动,甚至他手上正在阅读的竹简字迹都清晰可见,虽不认得却记忆犹新;但梦中的各色人等,却总是醒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一次做怪梦,就是从接触青铜铃镜开始的,后来梦得多了,便知道它有古怪!
听说发现它的时候,是被装在一个青铜机关盒里,放置在墓主头侧左方。
那时它还在盒内,未露真容就已经让全国各路专家和民众们兴奋激动,连高层都被惊动了,大家都在猜测盒中装的是个啥——因为仅仅是装它的机关盒,便来头不小极为惊人!
盒上铭刻一被解读,新闻就从各个细微角度进行连篇报道,还上了头条热搜。
“庆元年六月初吉,皇帝自作盒,藏万世宝”,“庆元年”和“皇帝”指明了机关盒的特殊身份,它竟是华国历史上首位完成了大一统,实现“车同轨,书同文”的大庆朝缔造者“庆初皇帝”自用的藏宝盒!
也难怪考古界和民众都在激动,庆初皇帝作为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未被解开,同期庆国及各诸侯国的存世史料中对他只字未提,后朝史料的记载又多是牵强附会相互矛盾。
所以至今就连他的真名都未能被确证,只知他是庆国襄烈王褚檀方之子,后来横空出世,继得庆国大统,最终横扫九国,结束了“十争九鼎”的纷争乱世。
墓主名“鱼”,现在知道了这墓主就是残魂。
当时专家猜测他应是庆初皇帝极亲近的某位臣属或家人,不然不可能得到他自用的藏宝盒,但翻遍史料也未找到关于此人的只言片语,所有希望便寄托在死镜子上!
作为一名文物修复师,又是庆初皇帝的头号粉丝,曾无比庆幸能接到如此重量级的国宝文物的清理修复工作,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与偶像有关的秘密就要由自己亲手揭开,激动得彻夜难眠。
结果他妹的,好心给这死镜子细细清理,庆初皇帝、墓主的秘密没能发现半点,就被它给传了回来!
当初要是早知道死镜子是这功能,我还庆幸个毛线啊,也不知道我在那边是直接消失了,还是留下一具尸体,老爸得哭死吧,唉,他那身体,还有我的狗子不会饿死吧,刚供了3年的房,贷款怎么办……
“公子!公子!醒了吗?”门外传来镒的声音,原来打断梦境的罪魁祸手便是他,难怪声音这么耳熟!现在他的“起床叫醒服务”又打断了王镇瑜的回忆。
“醒了醒了醒了!”王镇瑜一边没好气的回道,一边起床穿衣。
“是岚雪姬着镒来叫醒公子的,说朝食已快备好了。”镒有些委屈,在心中暗想,又不是自己想来打扰他睡觉的。哎,公子果然被伤情改变了性子,以前公子日日早起,也从来没有起床气的。
“岚雪姬在哪儿?”王镇瑜听到岚雪的名字,心中立即浮现出她那张漂亮的小脸,顿时气也消了,人也精神了。
“在庖厨备食。镒这便进来侍候公子穿衣!”镒推门而入,走向王镇瑜。
“不用!不用!你不要过来啊!”王镇瑜急忙阻止,心中岚雪的样子突然变成了身着女装的镒在背后帮他整理衣袍的画面,瞬间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恐慌了,“以后你都不用侍候本公子穿衣了!”
“哦!”镒更加委屈,低声应到,但还是转去了浴桶处,拿出一根“杨枝梳”递给王镇瑜。
王镇瑜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树枝”,却没有伸手接过。
“请公子洁牙!”镒又把“树枝”往前递了递。
王镇瑜接过,问道:“怎么用?”
“公子!您这是?”镒大惊失色,公子现在的病情和昨晚比起来,显然是更加重了,但又不得不回答:“公子将一端咬软后裹上牙粉便可。”
王镇瑜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出去,本公子想入厕!”
镒退出房外,向庖厨走去,脸上担忧之色甚重。
王镇瑜吭哧吭哧的将树枝一端咬软沾了牙粉后,走出房外,虽是难得的出了太阳,但仍觉寒冷。紧了紧袍子,开始蹲下刷牙。别说,这纯天然的刷牙工具除了咬上半天显得有点不雅观之外,搭配上同样纯天然的草药和香料调配的牙粉,并不比后世的刷牙工具差,清洁完毕后口齿清爽,之后王镇瑜又快步回到屋里,用手捧起铜盆里的淘米水浇在脸上,轻轻拍打,水凉凉的,很是醒脑。
在他埋头忙活时,镒跟在岚雪身后,两个各捧着一只绿色的竹篚走进房里。岚雪见到王镇渝,柔声说:“公子,岚雪备了朝食,此时正好妥当!”
王镇瑜闻言,迫不及待的擦干脸手走过来坐下:“雪儿早起做的朝食?本公子可要好好品尝!”又指了指身边空位:“雪儿也辛苦了,快坐下一起食用!”又看了一眼镒,指向另一个座位道:“你坐这边!”
镒却将手里的竹篚放在桌上,躬身抱拳回道:“镒不敢!”说完退出了房外,王镇瑜只得由他去了。
岚雪打开竹篚,从中取出箸匕豆盘,逐一摆放,又取出镶有金色花纹的漆木食簋,揭盖后放在王镇瑜面前,原来是粱米饭,一股热气夹着独特的米香扑鼻而来,接着还有豆饼、猪脯和鸡羹,很是丰盛。
岚雪刚摆放完毕,王镇瑜就急冲冲的将木碗端起,碗里盛的是鸡汤,熬得十足醇厚,金黄的汤面上飘着一层鲜亮的油花,被窗户泄进来的初阳光芒照得闪闪发亮,鸡汤与粱米饭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王镇瑜深吸了一口,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香醇的鸡汤从喉入腹,甚是舒坦,但又觉得不太过瘾,干脆直接就碗喝了个干净,随后快速端起粱米饭狼吞虎咽起来,岚雪坐在一旁,小口的吃着,时不时偷看王镇瑜一眼……
很快用毕朝食,王镇瑜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准备去逛逛“自己的”信华宫,刚起身就听到岚雪关切的说:“岚雪担忧公子伤势,不如请医官来瞧瞧可好?”
“本公子现已无碍,但雪儿既然说了,瞧便瞧吧,省得雪儿担心!”王镇瑜内心感动,不忍拂了岚雪好意,便也不耽搁,跑到院外叫来镒,让他去请医官。
“公子,郭医官已在客堂候着了!”
“你倒是机灵,怎知本公子要请医官来,让他提前候着?”
镒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回道:“今早岚雪姬唤镒宰鸡时,提起公子醉酒跌伤影响目力之事,甚是担忧留下隐伤。镒才惊觉,公子不仅是伤了颅脑,便自作主张前去医卜司,只有一位郭医官在,听了公子伤情,他亦觉得严重,背起药箱便与镒一同回宫里来了!”
若是王镇瑜知道镒在郭医官面前将他描述成了一个神经病,定会被气死,可现在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哦?你怎知岚雪姬之名?此前听过还是相识?”
其实镒在叫王镇瑜起床时便提到了岚雪姬,只是那时他刚醒,头脑尚不清醒,也没在意。但此时见镒也知其名,心想岚雪该不会是舞姬中的明星吧?如果真那么出名又人人识得,自己想要把她留在宫中,可就不止要向太子一人交待了,还不知会惹来多少麻烦,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太子府乐班的舞姬均是自幼便被选中收入府中,从此便与父母亲戚断了联系,人人貌若仙女,向来只为太子和身份高贵的客人献舞,从不出府,镒连见的资格都没有,怎会相识。”镒有些紧张,也有些委屈,继续解释:“今早见到岚雪姬,但镒口笨,不知该作何称。幸岚雪姬心善,未曾怪罪,还告之称名即可。若公子不喜,可教镒改称别的。”
说来镒也是为难,并不知自家公子和岚雪姬的一番经历,只知昨晚把岚雪姬硬抢回府,也不知公子用了什么手段,从下马车起,岚雪姬便乖巧顺从,与之前哭泣挣扎判若两人。一夜过后,不但没有呼天抢地寻死寻活,倒是早早起床,亲下庖厨为公子准备朝食。镒已尽了本份,借帮忙之名全程监视,最后更是亲验了食物未被下毒……方才本想帮公子穿衣的时候问问,却被赶了出来,不知公子对岚雪姬的态度是一时风流,还是给个名份,此前公子也从未做出过这种事,无经验可循,自然不知该如何称呼。
王镇瑜也知镒误会了,当下有些歉意的说道:“无需紧张,本公子并不怪你如何称呼。问起只是担忧岚雪是时常抛头露面,人尽皆知其名其貌的舞姬而招来麻烦。既不是,就这样称吧。但切记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带回岚雪之事。”
“是!”镒心里越发想医官瞧瞧公子,说他有癫癔之症吧,此刻倒是小心谨慎,思虑周全,全然不似有病。
而王镇瑜此刻想的是,要是残魂在,什么赐名、称呼之类的问题,肯定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而且从镒口中,可知残魂生前必定是个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又试了试在心里呼喊他,仍无回应。
“医卜司医吏郭晏拜见二十一公子!”王镇瑜打量着眼前的长者——身材有些单薄,头发向上绾起,面庞清瘦,一把及胸的花白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想着后世那些打着中医名号却行拐蒙拐骗之事的假中医,王镇瑜对这位年长医者不由得生出亲切和信任之感,抱拳一拱,笑着说:“郭医官,有礼了!”
郭医官也未过多客套:“公子可细说有何不适。”
“昨日在太子府宴饮,醉酒不慎跌倒,后颅撞于窗角,虽自觉身体现已无碍,但还是有劳郭医官瞧瞧,方可安心。”
郭医官让王镇瑜背坐在榻上,站在他身后捋开后脑头发,只见伤口呈红肿状态,狰狞裂开如小儿之口,深可见骨,四周仍留有一些血痂和多处擦伤,不由得心中暗暗纳闷——眼前的公子身骨柔弱,后颅受了这样的重伤,怎会像个没事人一样?
又细细将眼耳口鼻、脖颈、胸腹、后背、腰腿等处都检查、按压了一遍,却也是除了些皮肉擦伤和淤青外,再无骨折和外伤。
“公子,若是寻常人的颅脑受此重创,轻则卧床不起,神志昏迷,重则……公子竟面色如常,步履稳健,晏从医数十载,也甚觉惊奇,公子必是福泽深厚得天神垂爱之人。待晏为公子切脉以查经络脉象,便可知内腑有无伤情。”
“有劳郭医官!”王镇瑜听他说“甚觉惊奇”,心想,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是不是不太好,要是给传了出去,又会惹人猜疑,倒不如一会儿他问起,我装一装,反正这时代也没什么X光拍片之类的高科技,我说痛就痛,我说不痛就不痛,他也无法验证。
两人来到在案前相对而坐,郭医官将三指搭在王镇瑜腕后寸口,每指分别对应着寸、关、尺各部,再由轻至重的以举、寻、按三种指力反复触按感受,足有百息时间,面色也越来越凝重,最后轻轻一叹:“公子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甚是不妙,尚需施以输针刺穴之法。施针者,乃以银针刺入公子周身要穴少许,公子意下如何?”
王镇瑜向郭医官略微颔首:“有劳了!郭医官尽管施为。”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你都没有问,我也还没开始装呢,怎么就知道我甚是不妙了?中医把脉真这么神?”
郭医官闻言,打开百宝药箱,从中取出一只皮囊袋放在案上,徐徐展开,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银针,被整齐有序的分置在九块各自独立的小皮袋里。王镇瑜眼前一亮,心中暗叹,这可是珍宝啊!他曾见过一套前庆时期昭国古墓中出土的“经络经穴俑”和“针具”复原展品,知道古医者善施九针——即以九种长短不一的银针,对不同的病症进行治疗,一直觉得神奇,现在有机会验证真伪,心中雀雀欲试。
郭医官气定神闲的取出一支银针,对王镇瑜缓缓说道:“公子且宽衣裸坦,坐于榻上,以便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