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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空上俯瞰本县,会发现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致以延安路为界的分界线,分界线两边的景色恍如隔世。十年后,我曾有幸亲往莱茵河畔,希望以此探究法德两国的气质差异。然而令我失望的是,法国斯特拉斯堡和对岸德国凯尔之间的景色差别远不及本县东西部分的差距那样泾渭分明。
在延安路以西尽是雅致的新建楼群,每栋楼之间起码有30米的间距,辅以沁人心脾的绿植、富有异域风情的西式花园,小区之间以笔直的道路连通,不必多说,走在这道路上的多是正派体面的居民。
延安路以东的地区是本县中产阶级较少踏足的,那里的道路像差生的作业一样歪歪扭扭,本县正直的人大多喜欢走直路,弯路容易让他们头脑发昏。东部城区的房屋简直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五脊六兽,乱七八糟,叫人看了心烦。
当然最令人讨厌的是东城的居民,很多人看起来脏兮兮的,他们的家里也邋遢不堪,是正派的人决计不想靠近的。试想之,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细菌、病毒、污染物自然是少不了的。
事实上,本县居民笼统地将此区域称之为“下街”,最初本县就是围绕下街建成的。广义上,下街一直从南边的龙王庙一带延伸到北边的老庙岭,长度可达三公里。这条街谈不上曲折,也绝称不上笔直,总是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拐上一弯,不熟悉的人极容易迷路。
胡珈的家就在这一区域,不过具体的位置尚未可知。我抱着一种撞运气的态度去东边逛逛,在这种近似于农村的区域,居民彼此之间也都认得,随便问问路应该就能找到。
如何在这个街区通勤也是个大问题,所有的公共交通都只能抵达该区边缘,准确地说,它们只能在下街通行。因为纵然是这条不算宽阔的下街,在该区也可称得上是比肩巴黎香榭丽舍大道或者圣彼得堡涅瓦大道的存在,是名副其实的主干道。至于该区其他的更狭窄的道路,还不能容纳两辆小轿车并行。
因此只能依靠双脚通行,且从任何道路进入下街以东,无论是昌盛街、黄海大街还是其他更小的街,都要经过一段陡峭的下坡路。下街以东的地势是显著的低洼,几乎每年夏天都要淹上一次,居民要暂时搬到东风小学躲避。
这种崎岖的地形于我今天所穿的滑板鞋很是不利,会有点磨脚。新奇的见闻差点就让我忘记这痛苦,我还在下街发现了日式房屋,虽然已经破败不堪,成了流浪动物的乐园。街边有居民支起摊子售卖糕点,但我完全没有看见客人,兴许直到我来,他们才算开张。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条臭水沟沿着道路如影随形,令人倍感不妙的味道始终未能离我远去。我在街区里兜兜转转了一个小时事情才有起色,约莫有十几个孩子在街上互相追逐,大喊大叫。
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强壮的黑胖子,看上去并不凶恶反倒憨厚,一张无边无际的饼子脸,甚至于有些蠢笨了。另一个看上去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一个肤色更白的小胖子,明显更聪明些,戴着眼镜,让我联想起音乐画册上的舒伯特。剩下的孩子与其说是他们的跟班,倒不如说是没什么主意。于是便跟着这两个最顽劣,鬼点子最多的孩子找乐子。
我知道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鼓足勇气上去问他们。
“嗨!你们知道胡珈嘛?一个初中女孩,她有个弟弟叫胡珞。”
我尽可能表现得诚恳些,不过他们倒丝毫不在意。
“胡珞,烙大饼,我们都管他叫胡饼。”
“我艹,胡饼犯事了,女混子来找他了。”
他们说话时彼此笑着,一唱一和,让我想起《魔兽争霸》里面的食人魔魔法师,叫人完全看不出他们究竟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言说。
不过还是有必要解释一番,我不是女混子,是三十中的学生,哥哥是范聿梅。我想兴许,他们认得我哥哥,尽管希望渺茫,说不定也能套套近乎。
“范聿梅?不认得,我们是老实验小学的,以后要去三十五中,三十中的人不认得。”
“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是DL市内来的吧?我有亲戚在大连住。”
这个小“舒伯特”总把话题扯得到处都是,也总算是把话题扯开了。我们介绍了彼此,黑胖子叫苏哲瑞,小“舒伯特”叫宋梓涵,和我的本名一样无甚特点。黑胖子和这群孩子住在下街附近,小“舒伯特”住在富有的南城区,今天特意来找他们玩。
遇见我倒给他们百无聊赖的下午带来了启发,这种点子往往事出偶然,出于一个小小的由头。孩子们决定去一个新的街区冒险,这段回忆却可能在十年之后还进入他们的梦乡。
难道不是么?我们兄妹经常分享彼此的梦,这些梦很少有关人生中极其重要的时刻,反倒是一些早该被忘记的瞬间在梦中重现。有次我哥哥在信中说起他梦见高一时我们推着自行车正翻过梅花山附近的山路,那次出游我们俩早已忘怀,在梦中倒还记得清楚嘞。
你们能想象嘛?我们曾是童年的玩伴,是兄妹,是朋友,现在更像是伊拉斯谟和他的笔友,经常谈论那类严肃无聊的话题,但是抽冷子回忆起我们还是玩伴时代的记忆,多么令人兴奋呀。我在回信中如是对他说:
“你瞧,现在我们才在做梦嘞,梦里我们无趣至极,醒来才发现彼此爱着呢。”
而彼刻,小“舒伯特”拿定主意,也兴奋地向他的玩伴宣布:
“走,女混子找胡饼,我们也要去讨伐胡饼!”众人欢呼雀跃,排成几列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