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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起了一个人?”诺亚一边重复着船员的话,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到甲板上。
船员们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
人群的尽头是一位正处于昏迷中、躺在满是水渍的甲板上的男人,他赤裸的上半身苍白消瘦,看上去像是被鞭子一类的东西日积月累地鞭笞过,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新的伤口在旧的疤痕上炸开,加之海水的浸泡而溃烂肿胀,触目惊心。
由于那个男人的头歪向船舷的方向,从诺亚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面色惨白,一头棕色的长发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一绺一绺地紧紧地贴在头皮上。
看到棕色的头发,诺亚心中一怔,他快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将那男人的头扶正,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那男人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面部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了。虽然男人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但这张脸诺亚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兰德!”诺亚失声喊道。
诺亚从未想过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找到失踪的好友,他原本都已经接受了兰德死亡的事实。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看上去不知所措。
听到诺亚破音的喊叫,伊莎贝拉也冲了过来,她也认出了兰德。
相较于诺亚,伊莎贝拉要镇静得多。
“快!快把他抬到船长室!”伊莎贝拉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她将一只手搭在诺亚的肩上,轻轻摇晃着他。
“诺亚!”
听到伊莎贝拉温柔的声音,诺亚从懵怔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对……你们听到伊莎贝拉说的了,把他抬到我的房间里去!”
一副担架旋即被船员们送了过来,诺亚先是亲自将兰德挪到担架上,然后抬起担架的一端,与其他船员合力将兰德抬到了自己的房间。
“伊莎贝拉,你去找一些药来。”看着浑身肿胀溃烂的兰德,诺亚慌张地说道。
没多久,伊莎贝拉便领着莱恩和另外一名船员回来了。
“莱恩告诉我,加索尔算是船上的半个医生,让他给兰德看看吧。”伊莎贝拉指着背着药箱的矮个男人说道。
“是的,船长,平时我们的小病小伤都是加索尔负责治疗的。”莱恩补充说。
诺亚快速打量了一番那位名叫加索尔的船医,然后点了点头,将自己床边的座位让了出来。
加索尔得到授意,不敢有片刻耽搁,迅速坐到位置上开始诊断兰德身上的伤势。
“报告船长,从目前诊断的情况来看,情况并不乐观,我已经尽我所能为他医治了,不过还是要继续观察,船上的医疗条件有限,看这些伤口的痕迹是日积月累形成的,说不准还会有一些内伤。”加索尔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用绷带将兰德的身体缠绕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兰德的身上涂满了药膏,全身被绷带裹了起来。
等莱恩和加索尔离开后,诺亚回到床边坐下来,内心复杂地看着昏迷中的兰德。无论通过什么方式,能够再次找到兰德,他的内心是无比欣喜的,但兰德现在随时都可能死掉的状态,又令他忧心忡忡。
在过去的八年多时间里,诺亚有七年的时间是处在昏迷当中的,兰德同样也是每天满心忧虑地坐在床边看望他。
如果不是有伊莎贝拉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兰德及其父亲在经济上长期的支持,他即便在那场可怕的风暴中大难不死,也会很快死在自己漫长的睡梦中。
他必须想办法救活兰德,他不希望这会成为他和兰德的最后一面,如果是这样,他情愿接受兰德从通天塔坠落入海时便已死去的事实。
“看来这是一位对你非常重要的朋友。”
听到声音,诺亚扭过头去,看见艾莉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船长室。
“没错,他就是我说过的我们在塔内失去的那位朋友,”诺亚承认道,“在登上黑船以及遇见你之前,我和伊莎贝拉一直在寻找他,原本我都已经接受了他死亡的事实,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找到他。”
艾莉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兰德,随即开口道:“放心吧,他不会死的,至少不会因为这点伤死掉。”
诺亚明白艾莉透过她的左眼看到了兰德的死亡,不过他并不想现在就知道自己的好友将会怎么死去,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艾莉的话已经明确告诉他,兰德会活下去,这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艾莉伸出一只手,从兰德的身上扫过,然后对诺亚说:“也许他身上的绷带可以解开了。”
诺亚不可思议地看着艾莉。
艾莉淡淡一笑,解释道:“不然你以为提多后来是怎么从昏迷状态再次加入战斗的?不过以我现在的能力,最多只是将他身上表层的伤口愈合了,深层次的伤还是要靠他自己恢复。”
“谢谢,这就足够了。”诺亚心满意足地答谢道,毕竟兰德身上那一道道肿胀溃烂的伤口实在是令人心悸,单靠他自己恢复,恐怕十天半个月也无法完全愈合,甚至还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任务行程。
“我来吧。”看着诺亚笨拙地尝试解开绑在兰德身上的绷带,伊莎贝拉放下手中的水壶,代替诺亚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果然如艾莉所说,兰德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不过那些疤痕依然清晰可见。
既然伤口已经愈合,刚刚涂抹的药膏也就没有意义了,伊莎贝拉打来一盆水,将一块干净的布丢进盆里浸湿,然后开始擦拭兰德身上的药膏。
“不过话说回来,”艾莉看着伊莎贝拉忙碌的样子,脸色微微一沉,“你朋友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突然出现在这儿,我猜大概率和伊维尔有关。”
“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但……”诺亚没再继续说下去。
艾莉说的没错,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与极北之地的通天塔相距甚远,一个从通天塔坠入海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海上活着漂荡这么久,而且还能漂到这么远的距离,甚至如此巧合地漂到诺亚的船附近。如果兰德还活着,一定是在坠入海中后便被伊维尔挟持了,这一点他在甲板上时就意识到了。
“但伊维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伊莎贝拉将诺亚没说的后半句说了出来。
“我想这说明了三点,”诺亚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缓缓地说道,“第一,伊维尔实际上一直在监视着我们的动向;第二,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再次发动对我们的袭击;第三,可能要等我们的朋友醒来才能知道了……”
他看了看仍处在昏迷中兰德,欲言又止。
“我想最后一点可以明确,你们的朋友,也许现在称不上朋友了,他现在是伊维尔派到你们身边的间谍!”艾莉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艾莉又问道:“你们的这位朋友,是叫兰德吧?”
“诺斯兰德•伊索德,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兰德。”兰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