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密林中全力奔跑，聆听不知何处荡来的凄厉哀嚎。踉跄着摔倒在地，双手想要撑起身体，却在在尖锐的灌木的中划伤。
　　庞然大物在他的身后步步接近，拔山倒树的响声不绝于耳。看不清牠的面貌，月光的明晦勾勒出那非人之物的轮廓。
　　恐惧，生命本能中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挣扎着站起。面向那骇人的怪物，在窒息的压迫中，他颤抖着抬起手臂。
　　形似血液之物自指尖流落。
　　深红的液体汇聚成河，浸润大地，爬上树梢，而后蔓延在密林的每个角落。
　　目之所及，唯有漆黑与深红。
　　是肉斩骨断的声音，随即哀嚎不再。
　　最终，那液体涌上了他的眼眸。淹没他的感官，淹没他的认知，淹没他的神智。渐渐地，他仿佛不再是自己。
　　......
　　刺眼的光亮。
　　某人自幻梦中苏醒。
　　那是什么？是回忆？还是幻境？思维难以言表的迟钝，他只是发觉，他还活着。
　　早已没有多余的眼泪可以为自己而流，血液自他的眼中渗出。
　　男子的手脚都被束缚在架子上。无力弹，也动弹不得。
　　模模糊糊地，他听见机械轴承滚动的声音。旋即是两人交谈的声音：
　　“死了就算了吧。这种强度的测试，一组能过一个不错了。”
　　“哈哈，有点失败哦，虽然不指望这些基因改造的垃圾就是了。”
　　......好痛
　　实验体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
　　刺目的光芒打在他的身上，满身的伤痕清晰可见。
　　“喔~，喔~，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不过呢，这只算是挺住了。”
　　“那可太好了，你登记一下数据，我去做意识鉴定。”
　　.......
　　有谁拍了拍他的脑袋。
　　“喂，能听到吗？”
　　.......
　　针头扎进实验体的身体，他感到愈发清醒，视觉逐渐清晰，听力逐渐恢复。
　　“药差不多生效了。”
　　“真没想到啊，他的数据还挺优秀。”
　　“反正最后都是要被打垮然后扔掉的。”
　　一个女人走进房间，金发碧眼。自她身上传来一阵熏人的香水味。
　　女人打量着被拘束的实验体：“他们叫你罗伯茨，对吧。”
　　他的嘴里挤出一个不成型的单词。
　　“很好，罗伯茨，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就是d751，你必须通过一系列测试。如果表现的不好，你可能会死，明白吗？”
　　实验体无言，只是点头。
　　她丢下一套朴实的白色衣装，指了指边上摆放着的一桶水：“把你自己洗干净点，换上这个。”
　　她从收容室里出来，摁下开关。
　　随着大门的关闭，机械臂不再束缚他的行动。
　　实验体虚弱地抬起头，面向布满摄像头的墙壁：“我还能活多久？”
　　回应他的只是寂静。
　　他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污渍，却只瞅见满手的鲜红。
　　不过他对此并不陌生，他跪在水桶前，用沾水的手掌拍打着清洗自己。
　　d751换上衣服，躺在坚硬的地板上。
　　没有时间的概念，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一整天，他痴痴地望着天花板。
　　“喂！你！”一个浮在空中的圆球叫喊到，发出金发女人的声音。
　　与此同时，某处的墙壁缩了进去，暴露出来一条通道。
　　“现在，从这里过去。”
　　他很怕黑，不过他也怕死。乖乖地走进这漆黑而狭窄的通道，祈祷着里面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
　　很快，他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另一个浮游圆球在这里等候着他。
　　圆球的面板上浮动着(˝ᗢ̈˝)的表情，它的播音器里传来生动的ai合成音。
　　“d751，现在请你使用幻想科技，尽可能伤害前方的人偶。”
　　远处的一个支架上捆绑着一个相当逼真的“人偶”，肌肤的纹理清晰可见。实验体毫不犹豫，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对着那个人的下巴就是一个上勾拳。
　　“蠢货，没用的东西”。观察员厉声怒骂。她的指尖滑动屏幕，点击上面的红色选项。
　　电荷从浮游球体中射出，击打在实验体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停地抽搐：“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d751，请使用幻想科技，尽可能伤害前方的人偶。”人工智能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他知道那些人想要他做什么。可他看过书，看过那些人逼他看的书。假如他这么做，假使他把幻境中的力量带到现实。
　　那么，那些幻境中可怖存在，也有可能一并来到现实。
　　还有自己，自己可能会在无数个夜晚里自噩梦中惊醒，可能会在无数次幻觉中精神崩溃。
　　“d751，如果你通不过测试，你将毫无价值。”
　　“毫无价值”。在罗伯茨的认知里，对自己的主人毫无价值，那就是要被卖掉，如果卖不掉，那结果就只有死去。
　　对于一个没有更高理想的人来说，不存在什么顾虑能战胜对死亡的恐惧。d751抬起一只手臂，双眼死死盯着那栩栩如生的人偶。
　　脑中嗡嗡作响，呼吸逐渐沉重。在自我的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细小的粒子在他的身边聚拢，深红的液体自他的指尖渗出。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淌在地上，蔓向前方。
　　17，48，169。伴随着指数的提升，观察员坐直起来，饶有兴趣地盯紧屏幕。
　　液体爬上“人偶”的身躯，仿佛一条食人的蟒蛇，扭曲着盘绕，盘绕着上升。
　　实验体的五指缓缓合拢。
　　在收掌为拳的刹那，深红的尖刺自液体中破空而出。顷刻之间，“人偶”已是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各项指标已然定型，观察员欣喜地打量着屏幕中浮出的数据。她站起身来。
　　浮游球里传来观察员的声音：“相当优秀，d751，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过度使用幻想科技会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甚至是脑死亡。”
　　“你刚刚杀掉的这个植物人就是如此。”
　　她的手指挪向另一个开关。无色无味的气体迅速充盈整个房间。
　　“不用担心吃喝和代谢，你现在作为一个有一定价值的单位，测试以外的时间公司会保障你无法死去。”
　　在这气体的影响之下，d751的知觉渐渐消逝。深红色的液体失去了活性，骇人的晶体也一并软化剥落——随着他们痛苦不堪的驱动者一同陷入了沉眠。
　　当然了，还有c214，那个曾经会微笑着跟观察员招手的孩子，亦迎来了他盼望许久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