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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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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里经常着大火,映红半边天的那种。
  乡亲邻里矛盾很多。小到鸡毛蒜皮,跑猪走狗。大到挪动界石、多占田亩。而解决这些矛盾的方式很少通过打官司。绝大部分的形式是言语上的吵架口角,烈度更大一点的也有动了拳脚,甚至整姓整族的动枪动棒。
  还有一类就是潜伏下来使阴招。这些漫天的大火往往就是阴招的一种。那个时候村里的烧柴是比较缺乏的。入秋以后,山上的树落了叶子,你就会看到满山满岭的人,把这些叶子用耙子搂起来一堆,装在篓子里面背回家用作烧火的燃料,在灶坑里的火焰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还会看见乡人的房前屋后。把秋天的玉米秸秆一捆一捆地码放整齐,形成一个很大的玉米秸秆堆。秸秆堆顶堆成屋脊形,用细草或者塑料布上苫盖好,勒上几道绳索固定住,加上几页大石板压实,防止秋风起时把秸秆垛吹散。
  这样的秸秆垛成了乡人们互相发泄的出气筒。常常有人家半夜里秸秆垛走了火,夜里北风下来以后,火借风势是很难救回的,往往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天火光,一直烧到东方鱼肚白,在白日的阳光里也能看到灰烬里的火星还在氤红。过不几日,又一家秸秆堆着了火。人家和人家在猜忌中过着日子,泄了心头的气,又起了被害的意。提着到底是不是他的疑心,又吊着恐怕再次被害的胆。
  从一场火起到下一场火起,在这短暂或者稍微漫长的时间里。究竟是谁放的火,怎么放的火?就是村里面的核心话题。有的时候当事者讳莫如深。有时候当事家里的汉子,在村里的闲话中心,高声叫骂几句,发泄心中的怒气;有的时候当事家的女人挨家挨户扯着老婆舌。
  听者有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有的虽然不愿入耳,但是也都陪着笑陪着唠,生怕让人看出一个逆反来,被怀疑到身上。
  至于说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点火而不被发现,自然更加众说纷纭。有说点支香烟插在草垛缝隙当中,烟燃尽了就把火点着了。有说点燃一支香,插在火柴盒里,等香燃到火柴盒的时候就点燃了一盒火柴,火就起了,更有离谱的说法,说是亲眼看过把乱葬岗的鬼火扔到草垛里,一时三刻以后就会把整个草垛点着。
  “也有可能草垛内部温度太高,自己着了呢。”
  在村里的闲话中心,当着几个大人的面,有孩子把自己在少年杂志上看到的这个可能说出来。大人们有的下巴壳拄在铁锨把上,有的正在用玉米秸揩脚底板上的泥。都听到了孩子说的话,但又没听到孩子说的话。谁也不会相信,可能谁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孩子的话吧。
  失了草垛的人家,养牲畜的没有了草料。不养牲畜的,没有了烧材。没办法,只能另外去购买。那个时候乡亲们基本上没有金钱上的收入。日常靠卖鸡蛋、猪仔到集上换点零用钱。遭了这样的变故,本来养了两头年猪,准备卖一头,留一头自己吃,这时候也不能了,送到集上去或者请猪贩子到家里来,把两头年猪齐齐售出。那时候年猪并不只是肉食,而是很重要的未来一年家里的食用油的来源。把白肉片靠成金黄的猪油,冷却下来就变成乳白的猪油膏。一个年猪能㸆成两小坛子的猪油膏,其中夹杂着细小碎金黄色的肉孜拉。
  猪去了,圈空了。汉子从猪圈旁边过,瞅一眼,叹一口气,对放火的人恨又更深一层。家里的女人,随着劳作的习惯,提上猪食桶准备回家烧猪食,脚刚迈过门槛,马上想到猪已经没了。对猪食桶生了气,把它掼在门口。孩子放学回来路上搂了两把猪草,没等卸书包就把猪草扔到猪圈里,突然发现没有了猪的兴奋的哼哼唧唧。趴在猪圈的墙头一看,猪没了。就大声的喊:
  “妈,猪呢,猪呢。”
  女人又红了眼圈,“卖了,卖了。”
  孩子懂事儿了。只自己嘴里叨咕:“卖了,卖了,我薅了一年猪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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