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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可敬的邱老,再望望两个擦身而逝的“太阳镜”。班冠男最终打定了注意,还是去找邱波、好朋友吗!而且他和赵来光两家隔的很近,如果邱波不在可以转奔赵来光。
道旁树筛漏的点光星星点点的从班冠男的身上不间断的向车尾滑过,仅剩两根圆棍的自行车脚踏的尖头,反着雪亮的光,在他那双发白的军用球鞋下的脚心里上上下下的转动着,可劲的按摩着。
就是这辆自行车最初载着自己从乡下来到城里,又把自己从小学载入初中。
直至初三,外公几乎是砸锅卖铁的给自己换了一辆崭新的凤凰,宝贝般的放在自己寄居的好朋友家里。没想到让他爹的撬门债主一块卷走了,没办法,自己就是骑破车的命。“这也叫有始有终!”
没多时,班冠男来到邱波的家门前,用脚一蹬前轮发出“呲”“呲”声,自行车“哗啦啦”、“吱呀呀”的在门楼前的青石板边刹住了,班冠男依墙安靠好自行车,便习惯性的推门而入。
不一会便把邱波从灰蒙蒙的蚊帐里揪出了大门。
班冠男的意外“到访”,也不知是打破了邱波中考之后的正常,还是意外的让他恢复到之前的正常。
俩个人又结伴来到赵来光的家里。
来的到真是时候,赵来光正和他爹僵持着,如同一只伺机从猎人的眼皮底下逃脱的狐狸。
赵父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一身笔挺的灰,拉着一张与中山装匹配的脸。
两个人没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进了门那感觉就更不对了,两个人也不打算他爹留什么好印象,反正、可能,他俩在这位老夫子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为了好朋友就自己那点面子,再透支透支也是舍得的。
在两个老同学的怂恿下,赵父的细眼怎么使劲夹,赵来光还是拖着尾巴随着他们遛出了弥漫着老爹愤愤的院子,一出大门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赵来光也是初三才来的插班生。
原来和他俩并不认识,更谈不上朋友。
直到某一天,邱波发现和自己同时同路生生的多了一个人,邱波只是感觉这个人有点熟,确一时对不上号。
谁?
这人不但长得老,穿得也老,他不但皮肤粗糙,而且身上又穿了一套藏青色的中山装,衣服已经脱色,领子和袖口已经磨的只剩网状筋骨的白,应该是捡他老爹淘汰的旧衣服。穿的老,人显得老成持重,倒不是顶天立地的稳,而是有点成年人的臃,走起路来重心不断的左右腿上转换,低矮的身子左摇右晃的,在目不斜视的目光的指引下一直呆板的向前。
邱波把赵来光当成了老师,躲了一路。这家伙跟了一路!还居然一直跟着自己进了教室。
教室里一静,仿佛邱波带来什么不祥的东西。这可能就是真实的再现了校园版的狐假虎威,赵来光在大家离开书本眼注视下走到自己的座位,鼓捣了一会,掏出钢笔开始写字。“嘘——”原来是插班的新同学。我说他这么面善。更令邱波意外的是,居然还是自己的邻居。
渐渐的赵来光和大家都混熟了,很快得了个“面包哥”的绰号。
赵来光个子不高,上身很长,身体胖,但头脸更大。
他有一身罕见的西装,这身西装他除了夏天不穿,是他在济南开公司的“大金链子”表哥送的。
邱波见过他的那位五大三粗的表哥。
冬天赵来光拿西装套了件小棉袄,那是一身的黑白灰三色竖条纹的浅色西装,白灰是三指等宽的条,条与条之间的黑,细的很咋眼,裹上棉袄,恰好的长短肥瘦,鼓鼓的,完善了矮、胖、挫、丑的形象。就如同人型的长面包加上了新型的外包装。
面包哥虽然背离了一个旧世界,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邱波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可不是没睡醒而是觉睡多了。
头重脚轻,带着他的太阳镜,飘一般的紧赶紧的随着二个人,三个人不自觉地向着学校的方向穿过小巷步出大街,绕过一片白花花的大沙坑来到了一片菜地。踩着散乱着不知哪朝哪代的碎砖破瓦与杂草相容相安的湿黑的瘦而骨隆的地边,恰巧能看到树梢的空隙里“滕西中学”上空的红旗,这里离他们心中的母校很近。
脚边的菜地不大,早就被城市包围的村庄侵略般的挤在中间,能暂时的逃过了,但也正面临着被完全吞并的威胁,可能得益于不远处的柳树下的那口青条石砌的方口老井,井边的柳树又老又丑而且全身是病,花秃般的支棱着发白的不规则的断枝新茬,生硬的让人很不舒服。树干从上到下烟黑的皮,大都被虫穴拱爆起来,疙疙瘩瘩,就像披着一块块用硬黑的牛皮癣瘕接成的铠甲。
菜地头天夜里浇过的井水刚刚渗下去,湿漉漉的地垄沟底的泥又稀又薄,上面覆着一层澄清的水亮,一墩墩肥胖低矮墨绿的土豆棵子,稳而静地列在黑湿水亮的地垄上,短短的地垄的尽头挡着一节矮矮的烂青砖拼凑的湿黑的烂墙,砖比墙、墙比砖只有更烂,仿佛风一吹仿佛就会掉渣的烂。
柳下的老井和墙面的沧桑应该是见证这座古滕风风雨雨的历史遗存了。
前进是不可能的啦,更不会有后退的念头,他们进无可进退不想退,三个人望着母校的国旗,仿佛也已到达了目的地,便安心的停下。在地边一栋低矮单薄的瓦房屋后,横七竖八的几块大青石上坐下来。
这些石头已经发白而且棱角模糊,看的出来是遗弃久已的建筑构件。
这时赵来光忽然抖了起来。他翘着二郎腿,挽起袖子有模有样地掏出一盒烟,很男人地叼在嘴上,又娴熟的丢给邱波一支,那派,着实令邱波觉得自己一下子矮了半截,邱波差点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接住烟,有样学样地抽了起来,怎么也学不来人家那享受的样子,反而有点口苦、脸涨、头昏、咽呛、直呛得眼角湿潮。
赵来光鼻孔里悠然的冒着烟感觉自己的周身不负秋晨的舒爽。
烟是来装卸市场干活的“乡里的”农民工孝敬给他的。
赵来光算是“城里的”。他的家,是早年爷爷用剃头担子挑进县城的,他虽然刚刚走出校门,但是已经是装卸市场的新秀了,凭着他绝对无产阶级的爷爷用剃头刀和他彪悍的二叔用杀猪刀打下的天下,只要他有那个想法,他很快就能成为装卸市场毋庸置疑的老大。
赵来光特别享受的抽着烟,“那——”!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享受,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田边地头而是正叼着烟、翘着二郎腿与自己的老爹平坐在八仙桌子的两边,已经是自己妻子的——仙女,吴琼,先给爷俩蓄满茶,才开始屋里屋外的忙活!
“你这个废物!!”赵来光手里的烟一哆嗦,抖落了膨起打弯的烟灰,老爹突然暴怒了指着他那张蛤蟆脸破口大骂。一样的孩子人家是看着自己的好,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越看越不行呢?
就在昨天赵父舍掉老脸带着盘算多年的想法,登门找吴琼父母提亲,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进门他抛开自行车,把心中的不快以老子的绝对优势变本加厉的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上。
并非赵父错误地估计了两家的关系,赵父和吴妈曾是本村小学的同事,也是吴琼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吴琼的叔伯大哥是该校的校长,校长称兄道弟的拜把子兄弟村支部书记,就是赵来光的亲二叔。
两家好的微妙,不好也得好,盘根错结的好。真要上升到儿女亲家那确实就应该另当别论了。
赵父应该是这个家族里意外的文化人,可是自己怎么也抖不起老大的牌子,更无法心安理得的以文人自居,他瞧不起身为支部书记的老二,老二油头彪腮的样子,在他的眼里怎么看,都觉得像悍匪;他更看不惯四处包揽工地的老三,觉得老三就是地痞、流氓、无赖,就是贼。
更让他不能接受是那哥俩却都比自己这个文化人混得哪方面都强、都比自己风光,更不能接受的是那哥俩人前人后的要比自己更受人尊重,连自己的学生当着自己的面都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连自己获得的街坊邻居那一点点赖以清高的尊重,好像大都来自二位贤弟的面子。
赵父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长子赵来光寄予厚望,他希望来光名副其实,能给自己长脸,希望来光能瞬间出人头地,自己也能弯道超车般的获得看子敬父的结果,瞬间来光。唉!!
赵父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看到喜滋滋的来光,这个视面子为命的人,这个靠自个一人拿钱养活老小五口人的教书先生,愣是标着老二把日子苦撑成“大”的模样的人,恼羞成怒了,完全不顾青春期儿子的自尊,这个外人眼里闷闷吞吞的老实人,几乎丧失了理智般的爆发了!发疯似的把淤积的情绪转嫁到儿子的头上:“……,就你那个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活活的给老子丢人现眼……”
赵来光手里的烟卷一抖,烟卷已经慢慢的烤到了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指。
“哎!”赵来光自叹着,口里慢慢吐出的烟又用鼻孔吸进去,喃喃着“不知道吴琼考取的是哪所学校!”
一提到吴琼,三个人便各怀各的心事沉默了。
班冠男心里一惊,就好像有人揭开了他那肿胀溃伤的疤结硬盖。吴琼是他小学三年级的同学,那一年自己从山沟转学到了城里,初入县城好一阵的眼花缭乱,可自己的心思很快定格在一名叫吴琼的小姑娘身上,小小的年纪便一下子进入了青春期。
开始如坐针毡、开始心神不宁,偷偷地写了一张“我爱你”的小条。偷偷递过去。忽然从背后弯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子,一只大手劫去了纸条,天呢!吕老师冒出来了。
哎!吕老师那么大一个活人就在旁边,自己怎么就一点没发现?想想当时!无地自容!怎么说呢?自己差点淹死在同学们的目光里。
“吴!琼!”同样令邱波也无法淡定。
让邱波回到了那个五月;
回到了那条洒满阳光,镶着草边的小路。
小路上清亮纯真的笑声与高大的树冠筛漏的阳光碰撞着,光影里淳朴无染的几个闺蜜柔若无骨地欢跃着,那个齐发粉腮的女孩,眼澈若渊,身穿一件紫色的无领卡壳上衣的就是吴琼,她脑门上扣着一只紫色的塑料发卡,反射着熠熠的夕阳,打在邱波的脸上,眼上,暖暖的、舒服极了。
邱波仿佛再一次,回到那个五月徘徊在原地,只是不知道吴琼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来过。
吴琼是插班生。
初三的一天,教室里突然加了一排桌子,多了几个生面孔的大个子,他们都是不久前中考落榜,来插班借读的往届生,而且大都是“乡里的”。
县城里的土著很少,因为他们是属于另一阶层的“非农业”,有本初中毕业证,就可以安排到父母的单位就业,至少是大集体,好一点的可以是国营企业,甚至事业单位或者党政机关。
吴琼就是一例外,是为数不多的非农业插班生,她肯定是有上班机会的,但是她的父母还是为她选择了复读,可想而知对她的未来给予什么样的厚望,然而天上改变了吴琼父母的初衷,给邱波送来个林妹妹。
那一天,邱波穿一件崭新的鹅黄色短袖小蝙蝠T恤,精神饱满的一路走来,跨进教室,感觉原本熟悉的教室一亮,自己的座位后面塞了一张桌子,上面趴在一个和自己撞衫的女生,乌黑的头发顺滑顺着白皙的脖颈岔开,搭在白皙的手臂上,邱波想方设法的打搅这个小女生: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从第一眼看过去,这个身穿鹅黄色方领短袖T恤的,长脖细腰,明额大眼的小女生。
便注定成了邱波终生的甜蜜、终生的痛苦和终生的神话。
邱波的注意力,已不在黑板,总有机会,侧身回头连瞟加看带上余光的观察这个腼腆白皙两腮绯红的小女生。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师,若不及时的把邱波的座位调到吴琼的后面,估计邱波不变成斜肩背调背的三级残废,也绝有把握的变成斜眼。很快邱波最熟悉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眼里的、心里的这个小姑娘。
自从预选考试结束后,邱波他们因为毕业了,理所当然的远离了学校,只有他心中的吴琼和那些预选入围的才留下来继续备考,
邱波有几次不自觉的回到了校门口,无论多么的想但都不会再腆着脸跨进学校半步,再看看吴琼。其实邱波无法跨越不是校门,而是的是年轻人的虚伪和敏感的内心,只好在了校门外!远望着时隐时现的国旗瞎转。
赵来光嘴里的“吴琼”两个字,轻轻的一出口,邱波则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赵来光,好像剩下的消息在他的那张蛤蟆脸上就能找到答案。几天来白天睡晚上不得不睡的带来的所带来的耳鸣、困乏等等所有的不适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来光没有说话,带着三个人各怀着各的心事,又沉默了。不远不近处,两只菜蝶在静默的土豆花上静静的翻飞着。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鸡鸣。
空气里飘散着炊烟的味道。
赵来光不敢怠慢,必须回家吃饭。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慢慢的说:“听说我们的班主任欧阳老师病了。住院前,把所有的班务已经交给了那个孔主任。
“胖子”菜瘦子邱波看向赵来光;
“矮子”大个冠男看向赵来光;
两音叠问。
“嗯!”赵来光共同回答了。“我得走了。”说着便拍屁股离开了,急的就像扑灭了屁股上的一把火。
“孔、主、任!”班管男的内心难以平静:“罚我三块钱的孔主任!不!拿了我三块钱的,孔主任!不!”抢!”
班冠男回到那个雪舞的日子,本来是属于我们这个群体的盛大节日。但它不属于乡里的班冠男。因为私用办公室的火炉热菜吃,搭进去三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