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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一个故事的开头主角一定要惨,各种惨。
好比如,这个主角一出门就被货车碾了,碾得东零西碎,环卫工人看着气得直跺脚,一边骂娘一边抱着水管卖命地冲刷,好不容易把这些杂碎冲进臭水沟,以为了事,奈何主角有光环,在臭水沟里又爬了起来,一手指天,大喊,奈我何,然后就被雷给劈了,劈得跟烤地瓜一样,又焦又流油,他走一路,油流一路。环卫工人跟在后面,不管是骂娘还是问候祖宗十八代,都没用,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往前走,而他一路走一路被辱骂被嘲笑被诋毁,肚子里的东西更是随着不停流出的油水淌了一地,但他还是要坚持,坚持回家。
他如此决绝的回家,只为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小心翼翼地敲门,如果开门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他不会搭腔,他会扭头再被车碾被雷劈,直到开门的是只穿灰蓝色破洞三角裤的隔壁光头老王,他才会问一声老王,而老王并不吭声,只是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往他头上狠命乱捶,然后是他的老婆,她的老婆一定头发披散穿着一条血红色的丝绸睡衣,靠在门框,一边嗑瓜子,一边往他头上吐瓜子皮。
就这样,剧情也不过过了万分之一,所以主角还不能自戕,即使他自戕,也不过是换一种惨法,他的使命无非就像是冰糖葫芦的那根棒子,将一颗颗又酸又甜又令人开胃的悲惨串起来,以供看客,捧腹欣赏。
话说回来,就这个故事目前出场的人物来看,我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了,此时此刻的我蹲在寻阳的街头,穿着烂牛仔破球鞋,虽然有些寒酸,但还不是很惨,我能猜到我接下来肯定会被折磨一番,所以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路上一辆又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
从天明蹲到天黑,脚都蹲麻了,我也没有把自己塞到一辆汽车的轮子底下,我相信我不是胆小,我只是还没有等到我喜欢的那辆车。慢慢地灯影幢幢,我不知道我是因为饿的,还是因为记忆的碎片糊住了我的双眼,总之,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要陷入一段回忆了。
时间回到一天前(这记忆真是新鲜出炉,感觉还热乎着),晚上九点,路边摊上坐在小马扎上的我们,一个比一个激动,有人摔杯子,有人掀桌子,更有甚者,有人冲进了厨房,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跳了一曲《将军令》。就在人们进入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准备驰骋宇宙时,忽然,大地摇了两下。
起初,没人在意,只认为是酒水泛滥泡肿了脑壳,可随着一个个欲醉未醉的人接连倒地,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然后人们跟着叫嚷起来慌乱起来,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地奔走相告,继而所有人东躲西藏起来,后又不约而同地挤上了人民广场。
月昏星暗,风短云长。
我和人一起挤进了不足一千平米的人民广场,我虽然是主角,戴着挥之不去的光环,但在那样挨肩叠背的情境里,我也是一样的愚蠢,我和身边所有人一样踮着脚尖,高高地举着手机找信号,人群里不断有人发出“喂喂”的叫嚷声,也不断有人咒骂,可没有人放下胳膊尝试冷静地分析。
就在所有人万念俱灰,感念到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时候,我的电话铃响了,是一曲马天宇的《该死的温柔》,那一刻,如果在舞台上,那肯定有一束光打在我的脸上,悠扬的背景音乐里是身边一声声猛烈的心脏撞击声。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接通了电话,没等我开口,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女朋友先开了口,她说,我们分手吧。便挂断了电话,当我拨回去,电话已关机,我的尴尬已冲上云霄,我多希望,天空裂开一条缝隙,劈下一道闪电,把我劈成焦炭,劈成尘埃。可我哪也躲不掉,我甚至挪动不了一寸。
空气变得安静,人们在安静中沉淀了下来,从大喜到大悲,他们仿佛忽然醒悟,原来这世间最大的伤痛还得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点情感造成的。
大地没有再摇动,人们也不再吵嚷,就像是狂风巨浪后的海滩,潮水退去,天与海的交接,变得平坦舒心。
等到天蒙蒙亮,广场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的眼睛充满血丝,看到的光亮也是一片血红。在血红色的光亮里,隐隐约约出现一条人影,这人影忽左忽右,忽长忽短,形同鬼魅,且没有脚步声,只有金属摩擦地面的“哗啦”声,来者不是牛头马面就是黑白无常了。
我闭上眼等待着,一夜的混沌让我的脑子始终处于沸腾的状态,我回想我的往事,发现自己一直像是一个看客见证着他人的繁荣与颓萎,自己的快乐与否,难过与否,都与他人相关,我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发自肺腑的快乐过,或者真的因为自己的疼痛伤心过。
我想起了我的女朋友,她不算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个子不高,不胖不瘦,脸是圆的,头发是长的,她似乎很普通,我不知道我怎么喜欢上她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喜欢上我的,我们就像是两只抱团暖的老鼠,在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时,能互相说一句“晚安”。
分手可能会击碎所有人的内心,但对于我伤害并不大,因为我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况且这一天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她跟我说过很多次分手,没有特别的理由,有时候可能就是吃了一份并不美好的晚餐,想到了没法如愿的将来,就倦了,就打电话跟我说分手,我有时候会打回去,问一句为什么,有时候我也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就默默地接受,不答应也不否决。
想起来,她每次提分手都恰好是我内心充满感伤的时候,一次是与我同行的两个同学,被一辆与我擦肩而过的汽车撞飞的时候,我在电话里呕吐,她完全没有听出来,只是淡淡地说,我们分手吧,就挂了电话。一次是没有死掉的同学因创伤后遗忘造成的记忆混乱,在医院里又撕又咬大声咆哮的时候,她还是淡淡地说,我们分手吧。还有一次,我毕业了,带着自己的铺盖卷一个人迈出学校的大门时,她打通了我的电话。又一次,我在网上找了一份工作,几经波折去了工作所在地,却发现进了传销窝子,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坐上大巴车的时候,她打通了我的电话。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即使,我的生命注定短暂。
我闭着眼,等待着属于我自己的死亡时刻,却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我的脸上。
一睁眼,一张挂满雾水的老脸挨在我的眼前,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开口,听他笑呵呵地说,小兄弟,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