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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静默的恐慌笼罩了李江横,这才过去十二个小时而已。
他把推车倒了回去,重新拿了一提卷纸,两个不锈钢饭盒,两箱方便面,一箱牛奶,一箱八宝粥,最后还捎了一件纯净水。其他顾客看到他堆成小山的购物车,表情也纠结起来。其中几人从收银台离开,又回到货架前挑拣。
等李江横把东西全部搬进后备箱,抬头看见李闲庭穿着新羽绒服,顿时啼笑皆非,“你不热吗?”
“不热,一点都不热。”她喜滋滋地抚摸着白色羽绒服,对着车窗照镜子,“我还觉得冷呢,现在正好。”
车沿着交界线行驶。水果批发市场旁边是一片低层的居民区。门面也不过是早点、副食、裁缝店、五金店、移动电信等等之类。接下来马路距离交界线越来越远,他的视线被医院、商场、还有一些机构的建筑给遮挡了。
这半个小时中,李江横再次经历数段华容道式公路,被迫开车上下人行道……然后看到了江汉路区域的第三片交界。
这是一片视野开阔的绿地。不知道是野草还是农作物的低矮植物,正一刻不停地将养分从土壤送进根部的细胞膜外,再通过根部送到地面上的部分。几座40米高的高压铁塔在空旷的大地上一字排开。1000万伏的特高压交流电在小臂粗的八分裂导线中川流不息。
继续往前开,便能见到略有起伏的农田与小水塘的组合。地势较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几幢两层小楼。楼顶清一色的太阳能板正将800W/㎡左右的日照辐射转进主人家的热水器水箱中。楼后面的田地一直延伸到山脚。山不高,白色的大风车在山顶不疾不徐地转动着。风力发电机的扇叶通常有三四十米。这个距离看上去,它们就像天上飘落到人间的一朵朵蒲公英绒毛。
农田区过后,李江横陆续看到了园博园内大河生命馆中硕大的恐龙骨架,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最后是一块正在修建中的工地。
工地上有三座塔吊。其中一座是五六十米高、正“瘫软”在地的那座。它黄色的起重臂如同一根泡腐了的油条,扭曲地耷拉在附近的低层建筑上。平衡臂后端却连同配重不见了。
李江横后背感觉一阵寒意。他仔细搜索了下:工地上没有一个人,司机舱里也没有看到人。不知道司机是否还活着?
车再次驶回到山壁附近。
山壁后面没法看见。但天空的光芒在快速变弱,太阳显然正在落山。
他思考了半分钟,把车行驶到距离分界线百米左右的位置。确认李闲庭在后座安稳睡觉,又把车门落锁加了一层保险,李江横方才把手机调到时间界面,举到眼前,确保自己能同时看到时间和交界线。
苍穹的颜色从天蓝慢慢变成浅蓝,然后变白、变黄。手机上方形的阿拉伯数字如同炫技的舞者,穿着墨衣在白板上摆出不同的肢体造型,充满力感地跳动着。李江横的眼珠如同镜头捕捉最清晰的成像,不断地调整焦距,直到——
一道金黄色的光膜如同湖水涟漪,自交界处悄无声息地展开。波光荡漾,清亮透彻。
来了。
他按下截屏,屏住呼吸。
心跳这一刻忽然有了声音。“箜、箜、箜”地叩击着,震动以极小幅度的波传递到心脏的筋膜、血管,到骨骼,再扩展到肌肉、皮肤……直至汗毛末梢。刹那间,被微微电过似感觉把他包裹起来,全身毛酥酥的。
不及细细体会,金黄色光膜蓦得消失,李江横再按下截屏。
与此同时,空气中光线瞬间暴增。他猛地闭上眼,快速眨巴了几下。再能睁开眼的时候,李江横打开图库:第一张截屏18:21:43,第二张截屏18:21:46。
光膜存在的时长,3秒。
他再抬起头,地平线上最后一抹残阳已然是赤红色。头顶的蓝色区域越来越深,向地平线蔓延。一百米外黑压压的山壁消失,换作了风景秀美……公园?
绿色草坪中的喷泉,路中央的青铜大鼎,路边的垂丝海棠……李江横微微瞪大眼:这不是公园,是龙泉山陵园。他一时哭笑不得,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往嘴里倒。
第二次异变光膜出现的时间比第一次就短很多。这一次同样也很短。而且三次大地易位中,两次在日落,一次在日出。如果下一次易位仍旧在日出,差不多就能断定易位是固定在这两个时间点。如此一来,探索周边的安全时间仅有12小时。今天沿江交界线磕磕绊绊走完一圈,花了4个多小时。与之接壤至少有六个区域。这意味着哪怕不考虑水域、高山这类无法通行的地形,最多也只能探索相邻的三个区域。
要去更远的地方根本是妄想,他叹气地想。
突然,有人敲响了车窗。
李江横吓得一哆嗦,水都撒了。他定睛看去:一个头上沾着花瓣的中年男子热切又尴尬地望着他。
“你好,能不能谢谢你把我带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去?”
这位大哥也是个倒霉的。
扫墓的人通常早上来,扫完就走。大哥最近诸事不顺,昨日给母亲上坟,心情低沉,不知不觉盘桓到太阳落山。等他走到陵园大门附近,发现门外马路和马路对面的停车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塑料膜大棚。一块手写着“草莓采摘,60元一人”的牌子歪倒在一颗大树旁。
这场景的诡异程度直接压倒了墓地的阴森冷寂,大哥立马退回了陵园。
“……睡我妈旁边我倒是不怕。就是晚上太冷了,继续下去我可扛不住。”大哥在副驾驶上回忆起昨晚,也打了个哆嗦,“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草莓大棚不见了,变成了一片湖。里面长得成排的池杉,还蛮好看。我拿了个树枝枝戳了下,水不深,但是看不出走多远才能出去,就没敢过去。”
李江横颇为同情他。毫无征兆的异变本来就让人恐慌,更别提还一个人在陵园待了整夜。他注意到陵园区域的交界线在大门内侧,里面没有卖吃的的摊铺。
“那你岂不是饿了一天?我这里有饼干,你先垫垫。”
“啊,不用不用。其实……我今天中午实在饿得没有办法,就拿了别人的祭品应个急。现在一点不饿。我还带了点出来,”他打开手中脏兮兮的黑色塑料袋,掏出一个苹果,讪讪地问,“你要不要?”
这个黑色塑料袋是陵园门外售卖纸钱的商贩常用的包装袋,上面还粘着劣质纸钱的黄色粉末。李江横很诚恳地拒绝了大哥的好意。
将大哥在一排餐馆附近放下后,李江横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他打开了手机上的导航。导航自然无法使用,可地图还能显示。李江横截屏下来,回忆一下今天走过的路线,手指在地图上一点点的勾画出来,最后画出的图形非常接近正六边形。
他觉得自己隐隐捕捉到一点什么。
地面装修中有种叫瓷砖密铺,即瓷砖拼在一起既无重叠,也无空缺。他所调查的区域正如密铺一般,区域边界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如果同时做到密铺,且所有瓷砖形状相同,能够选择几何形状就不多了。正六边形则是能达到密铺的最常见几何图形之一。
如何正六边形猜想是对的,说明每块区域大小也应该一致。李江横短暂地激动过后,又恢复冷静:验证猜想需要更多的样本,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
他想去派出所问问调查组有没有相关发现,但此念一出,又觉饥肠辘辘。李江横决定先吃饭。
“小臭屁,起来了。想想你今天晚上吃什么?”他回头扒拉下还在睡觉的女儿,却感觉她皮肤透着热度。李江横赶紧下车跑到后座,摸了摸李闲庭的额头和脖子——发烧了。
他心一沉。难怪一下午这么安静,除了吃就是睡。
“醒一下,别睡了!”李江横摇醒小家伙,“你有哪里不舒服?”
李闲庭皱起眉头,把脑袋转了个方向埋进椅背,“我还要睡。我头晕。”
“觉得热吗?”
“不热,冷。”
早上李闲庭就说过冷,可当时李江横以为她是为买那件羽绒服才这么说。
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裂开了。这都怪杨天舒。要是她不出差,李闲庭就不会到现在才被发现发烧。不,李闲庭就根本不会跟着他半夜淌水吹冷风,也不会受寒发烧。他实在搞不懂,一个当妈的人不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江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决定先到步行街附近找一家小宾馆落脚。那里商铺集中,买什么做什么都方便。
李闲庭本就有起床气,身体不舒服就更不想走路。他哄了半天,小家伙眼皮都不掀一下,他只好抱着李闲庭去药店。付钱的时候一手拿手机,一手托着李闲庭,李江横感觉自己胳膊都在颤。但小家伙鼻子里呼出的滚烫气息,提醒他要坚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