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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类人,他们日夜都会做梦,闭眼的每一刻似乎都会将他们的灵魂带入到另一个世界。
有时,那个世界会很真实,甚至真实到会让做梦者无比沉浸:
他们会在梦里努力追求自己渴望之人,拼尽一切最后来到她的身前,疯狂占有她,亦或是永远无法触及;
他们会在不断往复循环的街道里挣扎着逃脱莫名的制裁,尖锐的警铃声会始终萦绕在耳边,逼迫着他们不断逃窜;
他们会揪心地面对亲情与大义的艰难抉择,在小学的宿舍里被主任逼问,问是否同意让自己弟弟牺牲,让他进入到那只有他才合身的锅炉口,去在灭世的寒冷中拯救校园......
也有时,梦中的那个世界会极度离奇,它会让好梦者无比痛苦,
那里有数不尽的离奇诡谲的噩梦,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诡异奇闻:
饲养的宠物狗头颅突然开裂,从中长出了无数触手,张牙舞爪地向自己“亲近”而来;
白骨骷髅从医院的走廊里开始追杀自己,一路追到家中,随后一掌破开了最后守护着自己的家门;
那只能遥望着的触不可及的白羽使者,转身后可能露出想要疯狂折磨自己的魔鬼脸庞,也可能只是微笑着将自己送入地狱的变态天使......
或许有很多时候,好梦者从梦中醒来时都会感到十分错愕。
他们会挺着沉重的头颅,努力睁开酸涩无比的眼皮,许久后,他们会用一手拍拍胸脯,
呼~
长呼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说:
“原来那只是个梦,还好...”
所以,
长久以往,许多好梦者会养成一种习惯:
在世界最反常的时候开始质问自己“我这是在做梦吗?”
尤其,当那世界充满了混浊混沌,在那孤寂沉溺之感即将逼疯自己时时,他更可能去反省这个世界:
“这应该只是个梦吧?”
......
大晋王朝,某地某村,
六月,是此地最勾人的季节,它带着对春日的流连,一心投入到燥热与清凉交织的美妙夏日中去,努力勾勒出最婉约瑰丽的画卷。
只是,此时窗外,
蜂飞鸟鸣的躁动似乎消失不见了,烈日与凉风的争锋似乎也停止了。
一切,好像都捂手言和,而一切,却又显得如此阴沉寂静。
空气似乎都沉闷起来了。
“这么闷,是快要下雨了吗?”
突然,
一声异响打破了这如同按了暂停键的宁静。
嘀嗒~
“哈,母亲似乎又没拧干抹布呢。”
那上面残余的水分终于汇聚至底端,它们凝聚一团,奋力掷身,最后将自己溅落到了灶台上。
只是,滴水声却如魔鬼手中的榔头般,穿过厨房和客厅的两道墙壁,敲击在了赢济心头上,为他带来了轻微的烦躁之感。
“这声音听着真难受,娘也真是的,竟会省劲儿了。”
为防止再一次受到这磨人水声的灵魂之击,赢济决定起身去把它拧了干净。
放下手中的纸笔,从臀下的木凳上起身,
忽的!一股难耐的躁动喷涌而出,直直传递到了赢济的脚上。
那种抓心的感觉让他想要使劲,使劲地抓紧脚趾,使劲地用脚趾抠抓地面。
赢济不明白为何会有此种感觉,但他曾经也有过类似经历,他曾总结了经验后认为:
“坐的太久了,身体想要运动运动,去释放体内的躁动了。”
隔着千层布鞋底,他最后用全力绷紧了次脚趾,打算作为这次躁动的结束。
但,一不小心,在他最用力的时候,他的脚趾甲刮蹭到了座下木凳的腿上。
吱~哇!
尖锐的挠心声从脚下传了过来。
瞬间,就如同气罐爆炸前的嘶鸣般,那声音让赢济更加焦躁,极度地想要去发泄!
“啊!~”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赢济狠狠地朝地面跺了几下脚。
咚!咚!
鞋底与地面猛然接触,碰撞出了两声闷响,只是,赢济用力有些过了头,他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脚后跟被跺得生疼。
不过好在,脚下的那种急躁之感暂时消散了不少。
放弃了去厨房,他又坐回到了凳子上,心中不免对这反常的感觉产生了诧异。
“可能是这天太闷了,影响的人心情和身体都不好了起来呢。”
只是,刚坐下,目光重回桌面,赢济就被桌上他刚才放下的纸笔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套自己临摹了一半的书法字帖。
但此刻,那贴上的字体却仿佛动了起来,它们开始如同活物般,以象形的身段开始表演。
“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
在字帖上,这句话的“鸟”从原地起飞,扑打着翅膀,从“山林”的的头上越过,最后来到了“人”的面前。
然后,异变骤然发生!
“鸟”的头部突然膨胀到和身体一般大,鸟喙凸起,然后猛然朝“人”啄了过去!
啾~!
在视线里,“人”的头被“鸟”撕扯掉并吞下了,只留在了原地一个“八”。
瞬间,仿佛雷击,这诡异的场景让他心惊,他赶紧揉了揉眼,那群字就又安安静静地躺了回去。
赢济大口地喘着,不断地用手拍着胸脯,舒缓着刚才蓦然紧绷的神经。
“这是怎么了?”他不禁自问。
只是,一口气还未缓过来,他的目光就又被笔架上的毛笔吸引了过去,仿佛那里有无穷的诱惑般,在勾动着他的灵魂。
他刚刚才写过字,毛笔还未来得及去清洗,笔尖被墨水聚拢在一起,看起来是如此的锋利。
“它锋利得好像可以刺破人的皮肤一般。”
赢济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感慨,但紧接着,怪事发生了。
在说完话后,不自觉地,赢济就将自己的左手抬到了桌子上,右手持笔,在胳膊上轻轻写了个“丨”。
仿佛那不是他胳膊一般,仿佛他只是在遵循自己的话语一样。
但,毛笔笔尖真的可以如此轻松地划破人的皮肤?
!
刹那间,一股刺痛从赢济的胳膊快速传递到了脊柱上。
他赶紧放下笔,用右手捂了上去。
呼~
还好写的不长,只有两指宽,但鲜红的血液还是从漆黑的墨痕中流了出来。
血红的墨在他的手臂上晕染了开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赢济非常疑惑,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法理解。
望着胳膊上的血液,他想要先找个干净的东西给它擦掉,所以就顺手抽了一张空白的临摹纸,在上面轻轻擦试了一下。
只是,在赢济的眼中,那残余的鲜血,为何看着如此诱人?
诱人?
真是个可怕的念头,但更可怕的是,当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赢济便主动将胳膊伸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感受到了那浓重的铁锈味直冲上头。
不好喝!
但,似乎看着很不错?
怪异的事情接连发生,紧接着,赢济右手抓着左臂用力握了一把,将那纤细的口子又崩开了,里面流出了更多的血液。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刚才他想要的那样!
“释放!”
一瞬间,伴随着更多血液的流出,某种藏在深处的躁动似乎舒缓了不少。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赢济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好像都能照进现实一般,即使是自己本人,也只能被迫遵从脑海中出现的想法意志。
抬头间,好巧不巧,他看到了桌子上自己刚刚扔下的那一团临摹纸,它上面还有些未干涸的血液。
瞬间,又一股冲动直接涌上他的心头,不由分说地,赢济拿起了那团纸,将胳膊上刚刚又流出的那些鲜血给蘸到了上面。
鬼使神差地,他自语道:
“呵!这下可以了。”
然后,如同往常练字那般,赢济坐端正了身躯,手里握着纸团,将有血液的部分朝下,在新的一张临摹纸上写了刚才的那句话:
“禽鸟矢...”
墨不够了!真讨厌!
似乎自然而然地,就如同平时加墨那般,赢济将左胳膊伸开,再用力挤了挤。
果然,又有新鲜的血液流出来了呢。
这下血墨可就够用了!
如此诡异,他却逐渐自然。
几次下来,一句完整的红字终于呈现到了纸面上。
“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
哦,我的老天呀,我这句话竟然写的这么丑,拿出去一定会被人笑话的,看来还要再多写一遍才可以。
某些东西,似乎在此刻发生了改变,甚至质变。
又描了几遍下来,当赢济再去挤压胳膊时,没有血液继续流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呢?
于是,他又看向了一旁的毛笔,伸手将它抓了过来。
嗯~该在手臂上画个多大的口子合适呢,毕竟以我的天赋,一句话临摹个百八十遍才能稍微看得过去也很正常嘞。
正准备下手,一声呼喊从客厅对面的屋子里传来,
“济儿,我看外面变天了,要不你先把衣服收回来吧。”
“啊?哦!好的,娘,我这就去。”
从那离奇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赢济稍微清醒了些,但他仍未完全认知到自己的变化。
再次起身时,已经没有初次那种躁动的感觉了。
望了下左臂,感觉稍微有点儿无力,抬手间,能感受到里面的手筋在绷直。
“胳膊不疼,看来一会儿回来还能接着写。”
他说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话语。
似乎是为了赶紧回去继续“练字”,赢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匆匆来到了屋外。
屋外,用土夯实的院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
土垒的院墙上,有几个小孩子们打闹时蹬出来的孔洞,黄色的泥土从中漏了出来,但那土砾却如同近色的像素点般,恍惚间,它们又好像在高频抖动。
木色的大门,内侧嵌有一副铁插销,那铁制的部分已有多处在时间的磨砺下生了锈,锈层颇厚,仿佛它们是一身褐色的死皮,只是上面偶尔会掉落几粒锈屑,宛如孢子般,它们扎根到了所落之处,为那地方带去了斑驳的痕迹。
院子左右,各种着一棵树,左边石榴树,右边柿子树,它们的枝干都还瘦小,但头上倒是郁郁葱葱,此时树下也都稀疏地矗立着几丛杂草。
赢济偶然望去,似乎有什么黑色的斑点在那草中游动。
但定睛细看,除了那些杂草又什么也找不到了。
“我是病了么?”
赢济随口自问了一下,但他没去纠结,他本能地感觉纠结无用。
随后,赢济开始收起了衣服。
一根细长的麻绳被绑在了两颗树中间,上面搭晾着父亲和自己的衣服。
收衣服时,赢济偶然抬头,随后,他的目光便被天空中的景象深深吸引了过去。
母亲为什么会说变天了呢,因为太阳确实被遮盖住了。
但那遮挡光线的不是天空中的乌云,而是一道从天顶无限垂落下来的彩色幕布。
整个天空都布满了它,各种奇异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它们互相盘旋着,扭曲着,逐渐地从天顶螺旋地流了下来。
这奇光异彩将它流过的天空中的每一处都染了个透彻,将诡谲的颜色永远地留在了上面,然后它们继续不断地向下,向着地面而来。
它如瀑布一般,从顶端垂落,只是,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存在于瀑布之内的。
这大地,在等待着“瀑布”的降临,彩色从天下落下,似乎势必要降临到这片土地上才肯罢休。
它的存在和行为,充满了不同寻常的诡异。
但诡异的不仅只有它,还有看到它后的赢济的反应。
“可是,这耽误我收衣服吗?”
“不耽误。”
右手取下衣服,摞在左臂上,眼看着还剩一件就收完了。
啪!
收好的衣服全都落到了地面上。
左手失力了,它虚弱地自然垂下。
“不应该呀,才这么点血,怎么胳膊就会无力了呢?”
“不过这下稍微麻烦了,耽误我收衣服,我还赶着回去练字呢。”
无奈,赢济只好用右胳膊搂起来地上的衣服,然后将绳上的最后一件往回扔到自己的胸前,刚好让它垂落到怀中。
将衣服随手放到了客厅的凳子上时,赢济看到屋顶流下来了些什么东西。
是那奇异的光彩“瀑布”,它终于到了。
但此刻,赢济却对这异象无动于衷,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理所当然一般。
他告知了一下母亲,就回到桌子前,准备继续练字了。
赢济想将左胳膊再放上桌,但等到的只有一种无力感,无奈,他只能用右手帮帮它放到桌子上了。
第三次拿起毛笔准备动“刀”,那“瀑布”却在此刻流到了赢济的眼前,他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了过去。
它落到了头顶,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
它穿过了头发,依旧没有丝毫感觉。
它流过了眼睛,赢济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他看向桌面,那临摹纸上自己用鲜血写下的字似乎也活了起来。
“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
一个“人”爬了起来,他朝赢济鞠了一躬,仿佛在感谢他的创造之恩。
随后,它就直接从旁边的“知”身上抢来了“口”,径直朝着“鸟”砸去。
似乎“人”的力气很大,它一“口”将“鸟”和“禽”砸了个对穿。
双杀!
赢济赶紧又揉了揉眼睛,“人”没消失,它甚至骑上了“之”,开始在桌子上滑动。
又揉了揉眼睛,它还在。
再揉一揉,它已经和被抢夺掉“口”之后的“矢”跳开了舞。
“它好像有生命一般!”
多次之后,再看向“人”时,赢济没有继续去揉眼睛了。
在他的认知里。“人”的出现似乎有些合理了起来。
于是,赢济伸出了手,邀请“人”到手上来。
但“人”却抬起一脚,挥了挥表示拒绝。
赢济感觉自己听到了它的声音。
“对不起,现在还不是我回归的时候。”
好吧,它还挺有个性的。
颜色的“瀑布”最终流淌到了地面上,它穿过了夯实的土地,继续向下落去。
此刻,
当赢济再看向周围时,彩色消失了,一切又如往常一样,墙是土色的,桌子是木色的,墨是黑色的,字是红色的。
只是,桌子上的“人”依旧是动着的。
赢济总共用鲜血临摹了八遍,八遍的字体逐渐都动了起来。
此时,桌子上有三只“鸟”和五个“人”,它们在互相对峙着,并且拆解了其他的一些不会动的血字当做武器,彼此针锋相对。
咚!
突然,客厅那端的父母居住的屋子里传来了捶墙的声音。
“赢平!让你帮我倒杯水怎么就叫做使唤你了?老娘当你还没嫁给你时你是又端水又喂饭的,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以后干啥都愿意,后来老娘过来给你生孩子养孩子操劳这个家,怎么现在你就在家啥也不愿意干了!”
“你就说吧,今天这个水你是倒还是不倒,倒了咱就好说好的,以后该干嘛干嘛,不倒,老娘明天就回娘家去,你这个家,老娘待了十多年,今天算是待不下去了!”
“我看你就是个死人,遇到点儿事儿就一句话都不肯说,牛发脾气了还会‘哞哞’叫两声呢,怎么到你这就跟个哑巴一样。”
“昂?你就真跟死人一样?踹你你也不知道动弹一下?”
“我说真的!别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年前咱俩吵架那是我看着快过年了吵架不吉利,上次咱俩因为上礼的事儿闹别扭,那是我看着孩子在家不想跟你起争执,打扰他学习,这次我可不惯着你了,我说真回娘家就真回去了!”
啪!
赢济知道,那是茶碗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片刻后,
“赢平?”
“孩儿他爹?”
“平,你理我一下?我知道平时你有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喜欢自己一个人抗,要不...你回我个话,今天我就不让你给我倒水了?”
“孩儿他爹?你该不会真生气了吧?好吧,我不回娘家了,也不用你倒水了,我知道你在外面挣钱辛苦不容易,在家里的事儿也是我应该做的,以后我不使唤你了行么,你理我一下呗?骂我两句也行。”
“平?”
“你动一动?”
“平?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该无理取闹,我这不是来亲戚了么,脾气有点儿不好。”
“孩儿他爹?”
又片刻后,
“啊!!!!!”
“孩儿他爹,孩儿他爹!”
“赢济!赢济!你快过来,你快过来看看你爹怎么了!”
听到母亲的尖叫和呼喊后,赢济赶快来到了他们的房门口。
只见母亲此刻眼神惊恐、浑身颤抖,她正弯身趴在父亲的身边,一手正放在父亲的口鼻处。
“快!快!赢济你快过来帮我看看你爹怎么了,我刚才就是说他两句,他咋就没动静了!”
赢济很焦急,看着母亲的样子和父亲的状态,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安。
但,当他想要冲到父亲身边时,他停住了。
在赢济的视线里,自己的父亲动了起来!
不过,父亲不是身体在动,而是他的头部在动!
他的头颅开始涨大,他的面部开始扭曲,他的前脸开始凸起,他的头顶冒出了耳朵......
在赢济震惊而畏惧的目光中,他的父亲变成了牛头人!
赶紧疯狂地甩了甩脑袋,父亲又变了回来,只是依旧躺在那里无所动弹。
抬起脚向前迈出了一步,那令人惊恐的牛头人形象又变到了父亲的身上!
究竟怎么回事!赢济惊恐又焦急。
将脚步退回,父亲再次变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难道是幻觉?是我生病了?
这次。赢济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看到父亲的手逐渐缩成了一团,背后被拉长拉直,最后化成了牛蹄的模样!
“这一定是假的,所有的都是幻觉,父亲没变,父亲没变,我要先去看看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了。”
赢济开始继续向前走去,从门口到床前只有五六步的距离,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惶恐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他还是坚持着咬着牙,在母亲的哭喊声中走到了父亲面前。
而此时,在赢济的眼中,床上躺的不再是父亲,而是一头体型健壮的黄牛。
呵!那黄牛看着都快五六百斤的样子,那么大的身躯,怎么可能是父亲变成的,一定是我的幻觉。
不过,我也应该是得了某种病,导致我的眼睛或者神经不太对了,之后还得去找医生看看,但现在,还是先给父亲看看情况怎么样吧。
赢济伸出手,缓缓地放到了那牛鼻子的前方,并没有感受到鼻息。
按照父亲的体型和这黄牛的体型对比,父亲的真实口鼻应该还在这牛鼻子的后面,只要我将手穿过这幻想的牛鼻子,就可以到达他真实的口鼻附近了。
按照预想的位置,赢济顶着心中那止不住的膈应,把头先扭到别处,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啪!
预想着还有五六公分距离才需要放缓速度的手,却突然结结实实地拍出了一个响声。
不会...不会吧?!
赢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甚至可以直接从喉头感受到心跳带来的震动,无比的惶恐,万般的不可置信,强忍着想要爆发的负面情绪,他把视线移过去了一点。
只见自己的手,正拍在那黄牛鼻子上!
“啊!”
“啊!!!”
“啊!!!!!”
一声比他母亲还要尖锐的惊吓声从赢济嘴里呼喊了出来,他赶紧将手缩回,目光紧紧地盯着它,仿佛自己的心都快跳到了上面。
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赢济快步后撤,箭似地退到了门口处。
当再回头望去时,父亲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在母亲的疑惑不解和催促中,赢济向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娘,你摸摸爹的口鼻。”
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怪异举动,按压住一部分对自己丈夫情况的焦急担忧,何彩霞再次把手伸到了丈夫口鼻处。
依旧是没有气息。
“呜~呜呜~儿子你快过来看看你爹呀,娘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你爹他刚才还好好的。”
“平,你别吓我...”
母亲摸到的是父亲的面容位置,穿过了之前那牛头鼻子在的位置。
到底怎么回事!赢济感觉自己快疯了,父亲的样子来回变换,自己与母亲触摸的位置又完全不同,这让他几近崩溃。
“娘,你有看到牛吗?”
“牛?什么牛?济儿,你快过来看看你爹吧,或者到外面叫个人来,娘快要被吓死了!呜呜~”
鼓起最后一些勇气,赢济又冲到了床边,父亲的样子又一次变成了黄牛。
但他这次不能够再耽误了!
把手伸过去,眼睛死死盯着,看着手向那黄牛的鼻子一点一点靠近。
再次,摸到了!
牛的鼻子!
“娘,你能看到我的手吗?”
“娘能看到,娘能看到。”
“我的手在哪里?”
“在你爹脸前五六公分的地方。”
“那你能把手放到我的手上吗?”
纵使焦急和不解,何彩霞还是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到了自己儿子手背上。
自己不识字,没什么文化,所以何彩霞十分依赖和相信自己这个称得上是高才的儿子。
赢济把手抽了出来,然后从后方握着母亲的手,将她的手向前推了一点,刚好到了黄牛的鼻子处。
两只手都停了下来,赢济感觉到母亲的手开始抽动,似乎带着无限的惊恐。
“娘,你能感受到么?”
“娘不知道。”
“牛鼻子?”
“有可能是的。”
“你真的能感受到吗?”
“娘不知道。”
赢济开始带着母亲的手朝黄牛的脸颊摸去,从鼻子开始,贴着面部缓缓向后。
母亲的手愈发地颤抖,她的身体逐渐开始抽搐,眼神中的焦急害怕开始逐渐变为惊恐可怖。
“娘,你能感受到么,摸着像是一个牛头?”
“娘...好像能...能...”
“难道真的是牛?”
“牛,牛。牛!”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父亲真的变成了头黄牛?”
“啊...啊...啊!”
何彩霞已经顾不上回答自己的儿子了,她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极其惊恐,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莫大的恐怖。
“啊!平?牛?啊啊啊...!”
何彩霞开始了疯狂的尖叫,她的恐惧表现被赢济看到眼中,逐步加深了他心中的那个可怖的猜测:
父亲,变成了一头老黄牛。
只是,当赢济心中的确信被逐步增强到某种程度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质变。
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心悸。
不由得,赢济开始突然后悔,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做如此恐怖的猜想。
好像...自己不该如此的。
赢济起身,再次快速倒退着回到房门处,
父亲,没变回来!!!
床上,躺着一头五六百斤的巨大黄牛。
而后,他听到了母亲更加歇斯底里地嘶吼,她从床上跳了下来,没站稳又摔到了地上,然后双手抓抠着地面,将夯实的泥土地扣出了几道划痕。
她奋力地,朝着赢济爬来。
但当爬到房门处时,何彩霞没有停下来,她惊恐着、嘶吼着避开了赢济,从她的儿子身旁爬了过去,她一直爬到了正房门口,扶着门站了起来,然后哭喊着朝着院子外跑去。
“赢平,我不该说你是死人,孩儿他爹,我不该拿你和牛比,啊啊啊...”
她的哭喊引来了一众的左右邻居,包括自家对面那“刘大鱼获铺”的主人。
赢济把视线从母亲身上收了回来,再次看向了床上。
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走到了床前,坐到了床上,双眼注视着,双手抚上了黄牛的身子。
是柔软的毛发和结实的皮肉。
他用力拖了拖,但丝毫无法挪动床上的黄牛。
“爹?”
他小声叫喊,没有得到回应。
“爹?”
他开始口中不断地重复着呼喊...
逐渐地,似乎是他身体中最后的保护措施起了作用,一股内发的由大脑中直接产生的镇定感传来,
赢济停止了呼喊。
是因为刚才天上落下来的怪异的景象吗?是因为母亲的话语吗?是因为我得了某种不可言状的病吗?
还是因为,我最后逐步相信了那个恐怖的想法。
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用极其强大的镇定站起了身,不带任何感情地、麻木地、头脑昏胀地走出了父母的房间,走出了客厅。
世界,似乎同往常一样,只是再回头望去,父亲没有再变回原来的样子,远处仍传来着母亲的哭喊。
这是梦吗?这一定是梦!现实怎么会如此离奇!
赢济,你需要快快醒来!我能感受到,这个梦是你如此地遭受折磨,这是场极其难过的噩梦!
他朝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左手没抬动,只好用右手掐了上去。
死死地拧了一圈半!
“嘶~”疼痛让赢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这噩梦没有清醒过来!!!
他又掐了一把,依旧没有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我醒不过来!
赢济在努力使自己“清醒”,但随后,他看向了自己的房间。
三个红色的小生物正踏着步子从屋内走来,它们每个看起来都比最初大了数十倍,它们的形象复杂多样。
是它们!
自己用鲜血临摹了八遍的“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
有三个“人”存活到了最后,它们拆解了剩下的一百零一个血字,拼装成了现在的躯体。
其中一个向赢济鞠了一躬,是最初开始活动的那个“人”!
剩下的两个红色生物也用自己的方式朝赢济敬了个礼。
而后,它们三个又回到了屋中,开始了他们的巅峰之战。
它们之间,只能存活下去一个!
“可是,这又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我会突然地急躁?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突发的奇想和异常的举动?为什么那毛笔可以割破我的皮肤?为什么我会用鲜血写字?为什么我看到那诡异的光彩并不惊讶?为什么我的父亲会变成如此模样?为什么?一切都是为什么!”
仿佛回到了今天上午还在仔细思辨书本知识的那个时候,赢济的头脑开始清醒了起来,他好像回到了之前拥有正常理性的样子。
不再对离奇的事情置之不理或理所当然,不再有那种陷入到混沌和诡异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疯的。”
赢济自言自语,他决定先不回头看过发生的一切,他坚信自己是病了产生了幻觉,或陷入到了一个十分深沉的噩梦。
走出了正房门,看到了自己对面那块“刘大鱼获铺”的牌匾。
“呵,鱼获铺,总不能真的有鱼走出来吧。”
哐!
那牌匾下的木制店铺被捅出了个窟窿,一条巨大的章鱼腕足从中伸了出来,硕大的吸盘朝着赢济张牙舞爪。
赢济不屑一顾,
一切都是幻想,都是梦,我要保持内心的清静和安宁,不被这种怪异的场景影响到情绪。
毕竟,我也不想自己清醒时是一副涕流满面的凄惨模样。
随后,那鱼获铺的窗户被捅破了,又有几条触手伸了出来,它门肆意舞弄,将“刘大鱼获铺”的牌匾给不小心弄了下来,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呵,精彩。”
赢济没有停下脚步,纵使这周围的场景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一样,但他也只好佩服自己真有个强大的大脑。
这样高功率地模拟现实世界,我醒来时不会头晕或者头疼吧?
“刘大鱼获铺”的整个店面都塌了,里面传来了妇女和孩子的嘶喊,那都是些赢济熟悉的声音。
随后,废墟中又有触手伸出,它的足腕上吸附着一块块的还在淌血的残肢。
忍着对眼前场景的不适,赢济走出了院门。
“不慌不忙地”,从“刘大鱼获铺”的废墟和张牙舞爪的巨型章鱼面前走了过去。
他没朝村子里的方向追寻自己的母亲,相反,他转身迈着步子朝着村外走去。
“这个世界太乱,我想先一个人静静,然后等着自己慢慢地苏醒,去呼吸一口不这么压抑的空气。”
赢济朝着远处的大山走去。
在他的眼中,树木开始扭动身躯,蚂蚱开始捕食野狗,乌鸦托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巨大嘴巴,蚯蚓直接从地上钻出了个可以进人的洞穴。
“很精彩,不是么?等我醒来时把这些都写成文字,那一定是可以吸引到很多猎奇的读者的。”
赢济走在村道上,向着大山渐行渐远。
在他的身后,火光逐渐蔓延了整个村子,哭喊和嘶鸣逐渐充斥了空气,混浊与怪乱更加为所欲为。
“可是我走了这么远了,为什么还没醒来呢?”
一直走到天黑,赢济觉得这么久了,自己怎么说也该醒过来了吧!
在路边的一颗比较安静的树下歇了歇脚,他索性先不走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树儿啊,如果我在做梦,那就请你现在给我一把凳子吧,我会感谢你的慷慨,并祝你茁壮成长。”
地面开始抖动,随后几条树根从地下爬出,互相攀附,扭结成了一把木椅。
赢济坐了下来,他开始兑现自己的诺言。
“树儿啊,祝福你永远都有充足的阳光,永远都有肥沃的土壤,永远不被病虫害鸟所侵扰。”
刚坐到椅子上,赢济的目光就被远处的一道红色身影吸引住了。
一个到他小腿高的红色身影向赢济走来,那是最终的胜利者,它拆散了其他所有的字体,将自己最后又拼装成了一个“人”字。
“‘人’,你来啦。”
它来到了赢济脚下,应和着点头。
“‘人’啊,你是否太贪婪了些,我辛辛苦苦写了这么久的字,都被你给拆散吞噬了。”
它摇了摇头,赢济似乎可以听到它想说的话。
“不是我贪婪,而是这本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自你而来,终究是要归一,并回到你的身体里。”
“为什么?在外面待着不好吗?”
“我们需要进入你的循环,吸收你提供的养分。”
“好吧,那你们进来吧。”
它跳上了赢济的膝盖,钻进了他左臂的伤口,而后一切消散。
赢济尝试晃了晃左臂,无力感消失了,他又可以正常使用胳膊了。
“呵,这个梦真神奇,只是,我还是想要快些醒来!”
坐下后,紧张了一天的神经在身体的困倦下开始有些放松,而这一松,他就瞬间泄了气,似乎无限的负面情绪正从脑海深处涌来,想要给赢济来个压抑过后的终极爆发。
赢济看向了身后的树,他摸了摸树干,略微抱歉,
“请见谅,再请你帮我个忙。”
随后,他就站起身来到大树四五米远的地方。
瞄准树干,脚下开始发力,将身躯向前压,猛然冲去。
“呵,这梦,你愿意醒来也罢,我也不再计较,你不愿醒来也罢,我不再受你束缚。”
“我赢济,自由我而不由天,定不可能信了你这歪天邪地的道。”
咚!
他一头撞向了树干,很幸运,不疼,他瞬间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
只是在最后的时刻,赢济似乎听到了耳边传来的一声狼嚎。
“嗷呜~”
“嗷呜你个大头鬼,老子这就要回归本真或者重新来过了!”
鲜血溅到了树干上,笔直坚挺的大树似乎打了个哆嗦。
而后,赢济的身躯开始向下倒去,最后跌落到了大树给他准备的椅子上。
只是,那四溅的鲜血又自己聚了起来,逐渐拼成了一个“人”字样。
“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刚才还说接纳我回去,现在又不惜命地把我弄出来。”
“算了,看你不能动弹的份上,这次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于是,它对着赢济脑袋上的血洞,又自己钻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