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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层爬下楼梯,一次次转过拐角。
这里的结构就像个深入地下的圆塔,柱形塔身里螺旋阶梯逐渐向下。
终于在地下第十层,小车平稳落地。
细小声音通过金属传导至碎玻璃下的红色,模糊不清地回荡在雷铉脑海中。
与此同时,他听见淙淙水流声,在黑暗中回荡。
磨好的玻璃碎片下压着一滴他的血液,以之作为载体,他可以顺着两块铜板间的以太感应,将自己的部分感知投入其中。
不过,实话说,这小车其实搞得有点不伦不类,还不太方便……
虽然它已经是目前条件下最好使的水平,还形成了一张新图纸。
此时夜深,这又是小车第一次启动,雷铉原本只准备测试一下基本功能。
但当车往前行驶不久、他脑海中出现了一片铁栏围阻的地下暗河时,他还是迟疑了。
探查后他震惊地发现,这片和楼梯之间甚至没有大门隔断的空间,其实是一座牢房。
这里的牢房多达五十,其中大多只剩枯骨在砖面洒落。
小车滑过地面,避开了几道不甚显眼的的字符串刻痕。
这里是一条暗河直流,在最深处、水流也最缓的地方,有一座牢房独立在外。
那是一座水牢,里头有三对锁链从顶上悬挂下来,上头分别挂着几块枯骨、一副铠甲和一个人。
最左的枯骨不知是什么人的,只剩下几块零散卡在上头。
中间的铠甲古怪极了:它老锈斑斑,不少配件早已脱离,目测和左边的骨头一样,掉进了下方的水里。
但雷铉是个画师,他当然能从基本结构看出,这副看起来已经是文物了铠甲,与圣佩卢斯雕像身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的雷铉眉头紧皱。
圣佩卢斯的铠甲,为什么会挂在教堂地下的水牢里?
明明按理来说,无论是海边那个名叫圣佩卢斯安息处的坟墓,还是教堂内部,都更适合收藏它……
雷铉不明所以。
他打量那副铠甲未果,只发现胸甲上有一道可怕的熔伤,看上去不像利器,更像是某种高温能量冲击。
这让他沉默片刻,脸色发白,猛地翻身坐起来,从领子里拎出黄金太阳项坠。
他盯着利器横切的伤痕,脑海中浮现出了圣佩卢斯雕像,还有它手中那把长剑。
……卧槽。
斯瑞修士的问题,恐怕比他想象中更大……
雷铉背后一凉,默默加大了火炉热力。
几块因为反复重燃而品质下降为白的祝圣炭散发出更大热量,他想了想,又去给几个火炉各添了两块炭,然后打开几个自己悄悄抽砖改造的通风口,让废气排出室内。
做完这些后,他回到床上,重新将铜片贴上额头,以小车的角度,看向挂在最右侧的人。
那是个瘦弱的白发女孩,她长发湿润贴脸,苍白无血色的秀美面貌让人想起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往下看,她没有双腿,且剩余小半身体已经腐烂大片,淡粉的肌肉里渗出蓝水般的血液,深浅不同的尖锐水晶镶嵌在骨肉间,构成大片波涛汹涌的蓝色海洋。
在她的骨肉深处,有红色血液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渗入水晶——也或许血液从未主动渗透,是水晶在吸收血液。
不过,虽然猛一看像是快要死了,但小车从阴影中靠近后,雷铉却能发现,她肢体的断口处,增生的蓝色水晶正在逐渐塑成新的半身结构。
那像是一条延长的脊椎,上头有新生的神经肌肉正在生长。
这一幕看起来凄惨又残酷,让雷铉不由得焦躁起来,但他并不急着愤怒。
毕竟,除那些与海怪相似的蓝水血液外,雷铉还察觉到了其它一些东西。
——那女孩没有人类的耳朵,结构灵活的细尖骨刺在她耳边撑开两道绚蓝膜翼,像是某种鱼鳍。
在她指甲尖长的手指间,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堆积。
而从她上半身垂下的破烂衣裙,下摆更是隐约有海浪绣花残留。
雷铉一愣,又翻身而起,扯着门边火炉上自己的衣服外套看了半天衣襟。
他早就感觉不对了:他的衣服上也有海浪绣花,甚至特地用六颗白色宝石做了浪花点缀……而后来他还发现,这几颗宝石,是某种火彩较少的水欧珀。
……在这样一个大海代表危险与异化的世界里,这合理吗?
一个比‘圣佩卢斯死前可能被囚禁在水牢,动手的人可能是斯瑞修士’这件事更可怕的猜测,浮现于雷铉脑海之中。
——这世上,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在四月一日深入一片高危海雾区,衣襟上还带有海浪般的绣花?
首先,我们排除普通人。因为普通人在这里头根本活不到四月二日,而且那个物质条件,一看就只能是王公贵族。
其次,我们排除正常人。因为正常人脑子也正常,根本不会这么做。
最后,我们排除正教……因为正教不会使用海浪绣花。
这一刻,雷铉脑海中仿佛有一片宇宙在旋转。
他沉默片刻,重新躺回去,将视野接回小车上。
他没有再看那个明显不是人的昏迷女孩,而是操纵小车在整个水牢里转了转,最后靠近了暗河边缘。
在暗河边十几米外,他就看到了一片足有十米宽的腐朽尸骨隔离带。
它们堆砌于水边,大多数是某种无眼盲鱼的模样,小部分属于其它鱼种,甚至还有一些类人骨骼,但看起来也只是类人而已。
小车逐渐靠近隔离带时,雷铉心中忽然一阵惊悸。
他立刻停止前进——但这不影响,河里的生物已经感知到了这个方向传出的动静!
‘嘭——!!’
水花飞溅起数米高度,一条有类人四肢的巨大无眼怪鱼飞跳而起,向着小车的方向扑来!
但在半空中,它就发出一声凄厉尖叫,斜飞着栽落下来,掉在隔离带里痛苦地翻滚挣扎,不多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尸体就那样加入了隔离带,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它将迅速腐烂,最终化作一地枯骨……
甚至于,它凶戾的面貌都变得比上岸前飞扑时要更加扭曲恐怖,仿佛在死前遭受了莫大的痛苦折磨。
而这种折磨未曾给它留下任何伤痕,完全是精神层面的。
雷铉倒抽一口冷气,悄悄离隔离带更远了点儿。
教堂后院里,修士忽然拉开门。
他面无表情地端着手中不熄的油烛,在微雨中快步走向教堂中厅。
在他衣袍之下,似乎有幽暗斑驳的阴影蠕动着盘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