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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府流传着一段人尽皆知的爱情佳话,主角正是益王的第十二子,德安王朱常洞。
朱常洞是一名远近闻名的促织王爷。
自他少时得到了第一只促织开始,便彻底的沉迷进去了。
促织的寿命是极短的,人总是难以对短暂的存在产生厌倦,所以朱常洞的这个爱好持续了很久。
每到夜里,德安王府的促织便叫的此起彼伏,日子久了,就非得伴着这些促织的叫声才能睡得安稳。
一个人若是有什么人尽皆知的爱好,总是极易被人利用的。
若是这个爱好,还有一定的赌性,便更好办了,有人送促织,更有人借斗促织之名送钱。
就这样,促织王爷浑浑噩噩的被利用了好些年,但他不以为然,反而乐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朱常洞遇到了他的毕生挚爱,花木莲。
花木莲美丽,聪明,一个好的爱人会激发出一个人性格中最积极的部分,朱常洞从此变了,德安王府不再养促织,反而种满了木莲。
花木莲生来便患有咳疾,嫁进王府没过多久便去了。
木莲三月开花,七月结果,木莲的果实专治咳疾,却没能救得了花木莲的命。
朱常洞一生好赌,妻子亡故之后方爱上喝酒。
他素来赌运极好,只输过一次,在他的婚宴上,他说:
“白首不离,终身伴侣。”
花木莲死后,朱常洞离开了王府,从此杳无音讯。
后来的事,老管家不知,但杨峥知。
他上了嵩山,剃度为僧,从此这世上少了一个丧妻的孤苦王爷朱常洞,多了一个永远白不了头的和尚明觉。
“这么多年了,德安的百姓都还记挂着王妃……”老管家望着院子里满枝头的木莲果喃喃道,突然,他呆住了。
于老太被两个人搀着,缓缓地朝这边走来,她的脸笑的红红的,跟木莲果一样红。
左手边是个二十一二岁的清俊男子,著一件烟青色云符劲装,鼻梁高挺,剑眉,深陷的眼窝里弯着一对月牙似的眼,长睫毛扫在脸上,笑的很快乐。
右手边是一个玉骨冰肌的白衣女子,眉眼淡如远山,一只细瘦的尖鼻犹如雾中山岭悠悠的竖在面中,粉润的肉唇开合着,不知在说着什么,说的于老太和江自流皆一个劲直笑。
“王妃!”老管家迎出门去,他浑身都在颤抖。
愣着的家丁也纷纷下跪。
凤凰游不明就里,别方一月,自己怎么就成了杨大哥的王妃了?
江自流更是不明就里,自打凤凰游往苍山归来,他就差没把眼睛长在她身上了。
于老太则恍然大悟,一双三寸金莲也走得健步如飞:
“老头子!快来快来!儿媳妇来了!”
于老头眼睛不很好,但耳朵并不背,闻讯赶忙将花浇顺手放在道旁,颤颤巍巍的小跑而来。
于老太重新一把抓住凤凰游的手道:“哎哟,好闺女哟,你可真是调皮,一口一个杨大哥的给老婆子打哑谜,真让你给唬过去了……”
杨铮本来也有些恍然大悟,这会子倒是全蒙了。
家丁也是蒙的,老管家更蒙。
但好在于老夫妇是明白人,忙嘱咐家丁去备酒菜,一片混乱的大局,生被这老两口给主持明白了。
一大家子坐在饭桌上,包括王府上下的家丁。
这是老两口立的规矩,一个屋檐下,便是一家人,打他们进了王府,便也传承下来了。
“闺女,你叫什么名字?我老婆子一高兴,给忘了。”于老太满脸都是笑。
“伯母,我叫凤凰游。”凤凰游道。
王府上了些年纪的家丁闻言,相互对望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心中根植的那些‘上下有别’的尊卑芥蒂,仍然存在着,皆不敢插话。
“凤凰游,好大的名字,一听便是大家闺秀。好,甚好。”于老太道。
“小凤兄弟,吃菜。”于老头对江自流道。
江自流欲言又止,只好瞪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杨铮。
杨铮只笑着,并未说话。
他看见于老夫妇这样高兴,便只想让他们高兴下去。
“是是是,小凤兄弟,多吃些,你太瘦了!你俩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皆是一等一的好看。”于老太道。
江自流这会儿是懂了,凤凰游是杨铮的媳妇,他成了凤凰游的亲兄弟。
这于老太虽然乱点鸳鸯谱,但眼神倒还不错,夫妻相都让她看出来了。
爱一个人,总要断章取义的,总要抓住那些小阳光,拼命的灿烂。
凤凰游听到这儿,实在憋不住了,掩着口笑起来,方才一五一十的给两位老人解释自己与杨铮的关系。
“不过,管家伯伯,你为何要叫我王妃呢?”凤凰游道。
管家这才起身,不一会儿拿出一卷画像来。
画像上画的正是德安王夫妇,大婚当日,二人穿着喜服,倚靠在一起,幸福的样子。
凤凰游一眼便认出了明觉,也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她竟然与花木莲长得如出一辙,若不是二人相差十来岁,她自己也要怀疑是孪生的。
世间竟有这样的奇事,凤凰游不禁对花木莲的身世产生了好奇。
“恕老奴不知,王妃并不是德安人,就连出嫁,也是从客栈接的亲,一个亲友也没有。”老管家哀叹道,看样子是在怜惜花木莲的身世。
这样一个多病的可怜女子,又怎样不叫人怜惜呢?
凤凰游也看着那张画像心疼起来,她终于知道为何在苍山之巅,明觉会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了。
她回忆他死时:
【“大和尚!你没输!也不会输!你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厉害的英雄!”
她抚摸着大和尚的脸,大和尚的眼睛圆圆的。】
她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但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定会给他带来慰藉的,如果,他还能听到的话。
所以,不能吝啬任何一句好话,也许,在冥冥之中,你的一言,就能治愈一颗破碎的心,扶起一个即将倒下的人。
也许你后知后觉,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无论何时,你释放出的任何一丝毫无保留的善意,都会让这个世界,在那一个短暂的瞬间,变得更鲜艳、更动人。
同样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人,还有小马。
他们就要离开嵩山了,临走时,他对邓定侯道:
“其实,我一直都挺佩服你的,尤其这一次,你是条硬汉!”
邓定侯拍着小马的臂膀道:“一年前我就知道你是条硬汉,现在我还知道,你是条重情重义的好汉!”
“拍马屁?”小马挑眉道。
“拍马肩。”邓定侯笑道。
二人皆笑了。
“这回我还是打不过你,可总有将你打得躺下爬不起来的一天。”小马说完便嬉笑着跨上马。
“等我老了!”邓定侯喊。
小马噗嗤一笑,并未回头,只抬起一只手臂,背身挥手,他知道邓定侯在目送他。
哦,不,目送他的不再是邓定侯,是嵩山少林的掌门,灵回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