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欣月来到王承德的办公室，将准备好的U盘递给他。“这是设计图纸，已经做好了。”
　　王承德接过U盘，欣慰地点头。“干得不错，小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那个……我的工资，”时欣月眨巴着眼睛暗示，“你看……”
　　“小月，”王承德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上好的香烟叼在嘴中，换上一副老成的语气，“不是我不给你涨工资，年轻人就要多磨练……”
　　时欣月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何况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涨工资。
　　时欣月脸色阴沉，握指成拳，重重地打在王承德的脸上。
　　“多磨练，磨练个毛线！”
　　王承德指着时欣月的脸怒骂：“敢打我，你还想不想……”
　　时欣月拿起桌子上厚重的书本拍在王承德的脑门上，王承德顿时两眼昏花，站在地上踉踉跄跄。
　　时欣月一巴掌扇过去，王承德直接栽倒在地。
　　“老娘忍你很久了，知道吗？！”
　　“一天天累死累活，挣不到几个米，稍微犯点错还要被扣工资！”
　　时欣月对着王承德的屁股来上几脚。“今天我就踹死你个王八蛋！”
　　也许是王承德平时为人不地道，路过的员工纷纷装作没看见，没有一个人来帮他。
　　时欣月已经杀了人，没想过在这公司待下去，唯一的愿望是在临走之前，报复狗领导对她一年多的压榨。
　　如今心愿已了，时欣月跑出公司，留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承德。
　　——
　　回到家，时欣月连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凌音爱的死最多一天就会被发现，她必须在此之前及时离开。
　　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事犹豫不决。
　　要不要跟李阿姨说一声？
　　李阿姨这一年多来对她照顾有加，相处久了自然滋生了些情感。不告而别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又该怎么解释呢？
　　时欣月抓挠头发，李梅是时欣月的房东，于情于理都要告诉她一声——
　　我要离开了。
　　时欣月拖着行李箱小步快跑，推开门，惊讶地呼出声。“李……李阿姨？！”
　　李梅站在门口，她的眼神百感交集。“你要走了？”
　　“嗯。”时欣月埋着头，不敢看向她的眼睛。
　　“你的手怎么了？”
　　“划伤。”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时欣月这次没有撒谎，沉默片刻后说，“杀了人。”
　　“你是不是遇到……”李阿姨抬起手，转而又黯然放下。
　　时欣月想起昨天李梅对她的叮嘱——
　　“小月，好好生活，不要想其他的。这对你……没好处。”
　　“李阿姨，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时欣月拉起李梅的手，情绪激动，握力也越来越大，“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诡异存在……”
　　自从时欣月昨天点了外卖后，离奇、诡异的事件接连发生，她的世界观被彻底打破，生活也全被毁了。
　　她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她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至少对她以后略有帮助。
　　“我，我……”李梅胡乱地摆手，又慌又乱，拿不定主意。
　　时欣月身体微微前倾，靠在李梅的肩膀上，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求求你，”时欣月哀求道，“告诉我，告诉我……我不能被蒙在鼓里。这个世界……”
　　李梅后退一步，心中被什么东西触动，沉声问道：“能先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吗？”
　　“如果我告诉你，”时欣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会告诉我吗？”
　　李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时欣月拆开纱布，露出白色褶皱的小指，有些渗人，她用牙齿咬破它，缓缓流出紫黑色的血液。
　　时欣月左手五指张开，摆在李梅的面前。
　　在李梅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时欣月受伤的小指迅速愈合，不一会儿便完好如初。
　　“从昨天开始……”
　　李梅捂住时欣月的小嘴，坚定地摇头，轻声道：“没必要告诉我。”
　　时欣月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这是你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李梅严肃地说，“跟我来吧。”
　　李梅带时欣月来到一个老面馆，面馆装修风格保持十几年前的水平，应该有些年头了。
　　她们找到一个餐桌坐下，李梅问：“你吃什么？”
　　“一碗牛肉粉。”
　　“来两碗牛肉粉！”李梅对着老板娘大喊。
　　沉默了几秒钟后，李梅长吁一口气，语气缓慢而沉重。“年轻的时候，我经常和丈夫女儿一起在这吃饭。
　　“时间过得真快啊，真令人怀念。
　　“不过我要讲的故事，不在这儿。”
　　时欣月不由地屏住呼吸，她知道接下来李梅将要告诉她十分重要的信息。
　　“七年前的夏天，我、丈夫和女儿一起外出旅游。
　　“一天，我和他们一起去公园游玩。由于天气炎热，走累之后我便坐在凉亭下休息，丈夫带着女儿继续闲逛。
　　“他们回来后，女儿兴奋地告诉我他们看见了天使与恶魔的战斗。
　　“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丈夫也说这是真的。
　　“女儿的描述十分形象具体——洁白亮丽的翅膀，悬浮的金色光环，黑色的三角叉，细长晃动的尾巴。
　　“我笑着问女儿谁赢了，女儿告诉我天使战胜了恶魔。
　　“我依旧没有在意，只认为这是他们合起伙来欺骗我的玩笑。
　　“过了几天后，丈夫刷到公园一位男子意外死亡的消息。女儿指着屏幕惊呼——‘是那个恶魔！’
　　“警方正在联合调查，希望知情人士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
　　“丈夫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和女儿甚至打算去警局提供信息。
　　“他们邀请我一起去，我仍然不相信，没有陪他们一起去。
　　“然而，就在去的路上，他们出车祸死了。”
　　时欣月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楠楠道：“这，这……”
　　“大卡车司机酒驾，闯红绿灯，路上那么多车辆刚好就撞上了……”李梅撑着桌面站起身，语速越来越快，生怕少说了一点，“我丈夫和女儿的那辆车。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时欣月扫视一周，连忙挥手让李梅坐下。周围还有其他人，这样很容易吸引他人的注意。
　　李梅缓缓坐下，神色黯淡，一手撑着脸颊，抬头仰望天空。
　　“我将所有信息整合起来，愈发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天使、恶魔是否真的存在？
　　“我暗中调查，却莫名其妙地遭到百般阻拦。经常被人恶意刁难，遇到各种倒霉事。有一天当我醒来时，赫然发现床边摆放着一排刀片。
　　“这更加笃定了我的想法，但我不敢告诉其他人，也不敢报警，害怕和他们一样在‘意外’中死去。
　　“我深知个人力量的渺小，于是我回到了老家，一个人独自生活。”
　　时欣月将李梅的遭遇与自己的遭遇作对比，几乎如出一辙，这背后绝对有人在刻意安排。
　　天使、恶魔，时欣月曾经只在童话故事中听到的事物，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吗？
　　李梅收回远眺的目光，望向时欣月。“我之前让你别告诉我，也是害怕你……”
　　将秘密公之于众，迎接她的只有死亡。背后那双隐藏的大手，似乎不希望普通人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你呢？”时欣月下意识地问。
　　李梅将这件事告诉自己，难道就不会……
　　“当我不再探究这件事，生活便恢复正常。”李梅回答，“如今七年过去，证据早就被销毁得一干二净。哪怕我告诉其他人，他们也只会认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疯言疯语。”
　　时欣月点点头，坚定的目光正好与李梅的双眼对视。“我相信你！”
　　李梅的睫毛轻微一颤，低下头默默吃着牛肉粉。
　　时欣月轻轻抬起手，张着嘴停顿了几秒，没有说话。
　　凌音爱绝不是普通人，她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可惜她已经“死”了。
　　时间过得很快，简单的晚餐转眼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李梅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后，将它缓缓推向时欣月。“这卡里有30万，密码是127322。”
　　“我，我不能要。我已经接受你……”时欣月站起身，抓起银行卡想要还给李梅，她的手却被李梅按住了。
　　“我也不是免费赠送给你，”李梅意味深长地说，“哪一天你有能力，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出七年前的真相。”
　　这不过是李梅的一套说辞，降低时欣月的心理负担。
　　有能力再调查，就跟有钱了再还你一样，毫无信服力。
　　李梅自己帮时欣月开了一张随时可以反悔的空头支票，她真正希望的，是时欣月能够接受这份馈赠。
　　“可这些钱……”时欣月摇摇头。
　　李梅欣慰一笑，似乎知道时欣月要说什么。“放心，李阿姨我哪怕收租，也够一个人潇洒生活了。倒是你，在外面千万别苦了自己。”
　　时欣月工作一年多，存款不过两万，很大原因是狗领导的无情压榨。
　　不过在临走前，她出了这口恶气。
　　时欣月眼眶闪着泪花，她紧紧攥着银行卡，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李梅一路陪着时欣月来到高铁站，时欣月有些困惑，她一直以来都感觉，李梅对她是不是太好了。
　　“李阿姨，我……走了。”
　　“小月……”
　　时欣月停下脚步，听到李梅饱含深情的声音。“其实，你很像我的女儿。”
　　时欣月愣在原地，转过身扑进李梅的怀抱，呜呜咽咽过了好久，嗫嚅道：“妈妈。”
　　时欣月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多次受到李梅的帮助。
　　她生病了，李梅会贴心照顾她，压抑时，李梅会耐心听她倾诉，安慰她人生看开一点。知道她打工不容易，为她减免房租……
　　一个人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李梅，她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时欣月算比较聪明，生活在这个世界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没有什么大志向，上班摸鱼，放假休息，平平淡淡地生活也不错。
　　时欣月也会帮李梅打扫卫生，知道她喜欢和自己聊天，时欣月经常找李梅聊天，当作打发时间。
　　每一笔恩情时欣月都记在心中，绝对不会忘记。
　　在时欣月告诉李梅她杀人后，李梅也没有害怕或者责备，一如既往地相信她，帮助她，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一切。
　　时欣月早该明白，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一般情感。
　　只是现在说这句话，是否有些太迟了呢？
　　就算时欣月没有杀人，她也不会在这里待下去。
　　时欣月清楚记得自己失控的时候，如果李梅恰巧在她的身边，她是不是也会……一口咬下去？
　　为了不连累李梅，时欣月必须离开。
　　“快走吧，”李梅拍拍时欣月的后背，温柔地说道，“再不走就要赶不上了。”
　　“……嗯。”
　　时欣月擦去眼角的泪水，狠下心朝安检走去。
　　她将前往三春市，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