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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剑和洪三对峙着。
洪三似乎很疑惑,他举起手中的刀挥了挥,歪了歪头。随后他把视线转向了吴一剑。他的身体突然痉挛了起来,而这并非由于恐惧而是兴奋,就像是草原上的狮子看到了斑马。他沉重地吸气呼气,就像火山喷发的前兆。
他吼叫了起来,血红的双眼牢牢地锁定了吴一剑。
洪三把腿弯曲到了一个人类难以想象的角度,肌肉被压缩扭曲到了极致,他的小腿就像是藏着火药,而现在火药被引爆了,洪三就像一只离弦的箭矢,脚下的积雪飞溅足有一人高!
他挥动刀刃就像野兽挥舞自己的爪子。吴一剑仓促地挥剑,刀剑相接的瞬间有悲鸣一般的铿锵声出现。洪三的力量之大,居然让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短刀身上渗出裂纹。吴一剑使出一招迎剑式,倾斜的剑身卸去了绝大部分力量,但只是残余的力量仍让他的手腕有被扭断一般的错觉。
洪三抬脚就是一记鞭腿,吴一剑猛地向后一跃,一剑砍在洪三的腿上,可洪三的护体罡气宛如钢甲般坚不可摧,一剑过去只是砍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又是一刀挥来,吴一剑不敢再仓促地对刀,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刀。现在的洪三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到了一个极端恐怖的地步,甚至远比曾经的洪虎要恐怖,因为洪三无论是身躯还是内力都远不是洪虎可以比拟的。也许唯一的弱点就是没有神智无法用招式了,可极端的暴力是不讲道理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阻挡在前面,碾过去就好了。
一力破万法。古人诚不欺我。
吴一剑被迫跟洪三玩起了躲猫猫,洪三挥刀他就闪躲,躲避不及他才举剑去挡。他根本没有时机去拉开距离,只能和洪三在毫厘之间搏杀。洪三的攻击都很直接且没有章法,但他就是快,无与伦比的快。远远看去仿佛两人是在雪中亲昵地跳一支贴身的舞,但这舞是致命的!
吴一剑与洪三对了一刀,剑刃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而这时洪三突然放开了刀,于是剑毫无阻隔地砍在了他的胸膛上,溅起一线血花。洪三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他的手穿越了交织的剑气,抓住了吴一剑的左手臂!
吴一剑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一股绝大的力量传来,让他的臂骨发出接近碎裂的呻吟。疼痛顺着神经传到了大脑,但吴一剑咬牙忍住了,他把剑往洪三的手臂上砍去,想要斩断那只手臂。可剑被一只手掌抓住了!洪三也放开了另一只手的刀刃,而吴一剑手中的剑本就是锋锐的佳品,配上剑罡更是锋锐无匹,但洪三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抓住了它!鲜血从手掌中渗出,洪三手上一用力,剑身便如玻璃般破碎了!
吴一剑踢腿,踢到洪三的腰上,洪三的身躯微微动了动。他一拳往吴一剑的头打去,吴一剑及时偏头,闪过了这一拳,右手抓住了洪三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一块岩石。
他和洪三对视,额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洪三怒吼了一声,抓起吴一剑的身子狠狠地扔了出去。吴一剑撞到了一颗枯树上,嘴里吐出了一口血。
他的手里仍握着剑,但那已经不是剑,而是剑的尸体了。吴一剑把碎得不成样子的剑扔到一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一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眼前是洪三一步步走来的身影。
洪三的步伐不紧不慢,就像是欣赏猎物垂死挣扎姿态的猎人,他那已经疯狂的眼睛里爆炸着兴奋和渴望,肌肉里发出轻微的爆鸣。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死亡的阴影也逐渐降临到了吴一剑的头上。
吴一剑已经没有剑了,现在的他理应前所未有的孱弱。
吴一剑用手抹了抹嘴。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睛依旧看不出一丝慌乱,如同一潭千年的古井,或者一汪宝剑的剑光。
北风吹得更加烈了,风中像是有千万匹骏马在奔腾,雪花飞舞得有些癫狂。空旷的雪原上,远处有漆黑的枯枝冲向天际。吴一剑站在风雪中,长发狂舞,青衫衣襟大开,袖袍猎猎。洪三突然就停住了,某种野兽的本能让他对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踌躇了。
名为剑意的东西在吴一剑的身上淡淡萦绕。
现在的吴一剑分明是个失去了剑的剑客,可此刻所有人见到此刻的吴一剑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是一个剑客。仿佛剑是什么枷锁一类的东西,锁住了藏在吴一剑体内的另一个真正的剑客,而现在枷锁被打开,沉睡的恶魔从心底的牢笼里爬了出来。
一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天地都安静了,而吴一剑的背后有看不清面目的人在舞剑
吴一剑居然先动了。他慢慢地踏出了一步,某种巨大的危险出现在洪三的心中,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而这咆哮是为了驱赶心中的恐惧。野兽也会有恐惧么?如果有的话,只能是当他们看见了一只原比他们更凶猛的野兽。
吴一剑身上的真气变了,原本透体的真气全部收了回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可这才是最恐怖的。习武之人修内一般要经历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修气,自丹田中蕴养真气,第二阶段是运气,真气修炼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再身体中运转周天,以气养气,第三阶段是真气透体,体内的真气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如水溢出杯子一般溢出身体,形成护体罡气,若附于剑便成剑罡,若附于刀便成刀罡。可若是要把外放的真气全部内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相当于把大象塞进柜子,把西瓜塞进鼻孔!
而所谓的返璞归真,大抵如是。
吴一剑的手掌伸出两只手指,仿佛捻着什么。雪花在吴一剑的肩上积了薄薄一层。
吴一剑一步一步地前进,而洪三却在一步一步地后退。而当终于退无可退时,洪三的凶性终于还是压倒了恐惧与不安。他怒吼着朝吴一剑扑了过去,全身的肌肉在空中犹如舒展翅膀的雄鹰般展开,每一块肌肉都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这一记扑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胜从前,透露着豹子的矫健和狮子的凶狠。
吴一剑甚至没有抬头。他低声说:“手中无剑,凝霜为剑。剑分三千,可碎山岳。”
风雪仿佛停滞了一瞬间。天地间忽然有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
没有人能够看清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能看清是怎么发生的,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结果。洪三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有一道血流从那里潺潺流出。他突然觉得好冷,从头到脚都好冷。冲入大脑的血气被这股寒冷逼了回去,他抬头望着天空,直直地倒在了雪里。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这样冷的一个冬天,冷得让人想要用死亡来逃离这个世界。那时他紧紧地把弟弟抱在怀里,挨家挨户地哀求一个草堆。
血魔大法的效果消失了。它本就需要体内血脉逆运周转维持,而阻断血脉运转的方式除了废掉四肢,还有毁掉心脏。
他的心脏被一道锋锐的剑气摧毁了,洪三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最后的尽头。但他很平静,非常平静,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也没什么不甘心的,用了血魔大法都还不能打倒敌人的话确实是太丢人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能成为一个厉害的哥哥啊。
吴一剑在他面前擦了擦脸上的血,低头看着他。
“你弟弟最后被我刺穿心脏后恢复了神智。”吴一剑淡淡地说,“他让我跟你说,‘对不起,哥哥。’”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啊,你总是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可怜,我所有的岁月里你都在,你陪了我那么久,可我最后还是没能给你幸福啊,我真是个没用的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洪三想要流泪,可他逐渐涣散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了。
光在慢慢地远去,就像小时候洪三和洪虎一起做的花灯在夜空中逐渐飘走。那时他们只有彼此,但对未来怀着天真的憧憬。可某些东西也像这花灯一样远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刀虎”洪三死了,死在了一个冬天。
吴一剑对着天空叹了口气,随即他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这一下牵扯到了他脸上的伤,顿时痛得他直呲牙。
他转身离去,步伐有些蹒跚,嘴里似乎还骂骂咧咧的。在他的身后,大雪无声覆盖了长长的脚印和洪三的尸体,远处的客栈在风中摇摇欲坠。
一切都被无暇的白所掩埋,无论是鲜血,仇恨,抑或是某个人对某个人的爱。
吴一剑拂去肩上的雪,无奈地掰着手指,唉声叹气。
“衣服破成了这副样子。。。这下肯定是穿不了了。天杀的,这可是我最好的衣服了。”
“剑也得重新买一柄。虽说有没有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剑客总是要把剑的嘛。”
“还得买药。洪三最好是没有在刀上涂毒,不然我非得给他分尸了。”
“说起来银子好像已经不多了。客栈的房钱也快到时间了。这么大的雪,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等雪一停就立刻找马车吧,还得想办法找点银子。”
“银子银子,到底去哪找银子啊。。。”
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传来了奇异的感觉。吴一剑吓了一大跳。他的脚尖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是温热的。他赶紧低头看去。
居然是一个女孩。女孩蜷缩在雪中,身子已经被雪掩了大半,想来是已经在这里躺了许久。女孩的眼睛紧闭着,嘴唇已经发紫了,皮肤就和雪一样的白。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身着着黑色的布衣,在这冰天雪地里露出手腕和脚踝。她的手腕上还有明显的挣脱了什么导致的伤痕。她的脖子上有一个吊坠,身体显现出营养不良导致的消瘦。一头青丝披在肩上。女孩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关我什么事啊。”吴一剑嘟囔着。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女孩抱了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以的话吴一剑并不想管这桩闲事。路边昏倒的女孩往往和某些肮脏而黑暗的勾当联系在一起,而吴一剑其实不想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吴一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背后又是一件又一件的麻烦事,而吴一剑只是个闲人,这世态炎凉轮不到他来管。
但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原,他很可能是女孩最后的一丝生的希望了。吴一剑固然没有善良到可以为人拔刀相助,但也没有冷血到会见死不救。总不能期待会有一个闲着没事来雪原闲晃的热心少侠突然出现吧?
“洪三的报仇还真成功。”吴一剑抱着女孩,拖着伤痛的身体哼哼,“挨了一顿毒打,衣服和剑也都折在了这里,完事还捡了个麻烦。看来以后是真不能结仇,再来几次我是真吃不消了。。。”
漫天的雪仍不停歇。吴有一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