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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这样到底累不累?”青衫书生摇头叹息。
“不累!我就不信,今天不能将你砍得遍体鳞伤?”晨星气得哼哼地道。
“美丽的姑娘,究竟我哪里得罪了你?招来这么大的仇恨,我可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送你鲜花。扪心自问已经对你很好了。”青衫书生觉得自己很无辜。
“因为你是一个妖怪,是个大变态!”晨星恨恨地说。
“姑娘误解太深了!”青衫书生一脸无奈,道:“看来我必须揭露自己真实的身份。”
“真实身份?”晨星略显惊恐,眼看天快黑了,眼前的这个人如果突然褪去美丽的皮囊,露出青面獠牙,那可如何是好?
青衫书生只是伸手解开了绾在头顶的巾帕,顿时一头像黑色瀑布般的秀发倾泻下来,配合着她清丽秀美的脸颊,顿时让晨星眼前一亮。
“呃呃呃......”晨星连续打了几个嗝,明显被惊吓到了,‘原来他真的是一个人妖,忽男忽女,随意变幻。’
“其实我是一个女尼。”青衫书生声音诚挚,道:“来自地甲庵。”
“尼姑?”晨星再次被震惊,“不会吧!”
“千真万确!”青衫书生双手合十,打了一个问询,躬身道:“贫尼不灭,见过施主。”
“尼姑哪有像你这个样子的?”晨星不能置信。
“要不你摸摸我的头发?”不灭尼微微地低头。
看着她如绸缎般光泽柔美的长发,晨星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
“感觉怎样?”不灭尼问询道。
“嗯!”晨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头发是真的吧?”不灭尼问道。
“嗯!”晨星只能点头。
“那就行!头发是真,那尼姑也是真,这颠扑不破的真理总是不能否认!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不灭尼充满欢喜地道。
晨星突然感到脑袋有些发晕,‘头发和尼姑,这究竟是啥关系?’
***
“如果没有人反对,贫尼即将返回地甲庵,各位施主有缘再见!”不灭尼将地上被晨星乱丢的龟壳又捡了起来,然后笑着向大家打了招呼,准备转身走人。
“不行!将我家小公子交出来,你才可以走!”小书童突然从宝帐里面冲出来,伸出双手拦着她的去路。
“小公子?谁啊?我可不认识!”不灭尼愕然道。
“交出来!”小书童恶狠狠地道。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凶巴巴的?都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怕了你!”不灭尼向天空招招手,天空中的漂浮物都开始缓缓下坠,很快都落在了地面上。
“你自己找吧!看哪个是你家的小公子。贫尼腹中已经极度饥饿,亟需赶回庵中用餐,如果错过时辰,那可要饿上一整夜!”说完,她袖子一挥,迈步向前走去。
水猴子和人猿跟着她迈开了步伐,栖息在人猿身后的那只乌龟也立即爬动,紧随其后,只有不知是死是活的公羊宰予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站住!你这个‘顶呱呱’的小妖尼!你残忍地杀害了俺们青龙村这么多善良无辜的乡亲父老,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俺二毛第一个不答应。”做为现场唯二清醒着的青龙村土著二毛高声叫道。
“南无释迦摩尼佛!南无无量光佛!贫尼是一个如此柔弱不堪的女子,哪里就能干出那些杀人嗜血的凶残勾当?”不灭尼立即停下脚步,回头一脸真诚地看着二毛。
“你没有杀人?那将俺们村失踪的人口都给交出来!一个都不能少!”二毛没有亲眼看见李家十八郎被屠杀的过程,也有些将信将疑。
“这个你们找四海镖局就行。”不灭尼叹息道:“俺们地甲庵一向穷困潦倒,个个饿得瘦骨嶙峋,无奈之下庵主收了四海镖局捐赠的香火钱。贫尼命苦,受庵主指派带了俩宠物长途跋涉,跑来干活。这俩懒惫的夯货抓走的村民,贫尼都毫发无损地交给了四海镖局,找他们要人就行。”
“什么?这一切竟然都是四海镖局在背后搞鬼?”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俺们全村上下老幼可一直将他们当成贵宾接待!......”二毛扭头看看四海镖局的一行人,满脸愤怒。
“贫尼可要说句公道话,你们青龙村拐卖谁不好?偏要指派一个年轻小伙拿把弯柄镰刀,去绑架郭总镖头的闺女郭大小姐!慕容长青已经死了上百年,你们还以为自己可以像螃蟹一样四处横行吗?你们这群犟种村夫愚氓,完全是老寿星吞砒霜嫌命长!”不灭尼摇头叹息道。
“俺们青龙村都是老实本分、善良勤劳的庄稼人!怎么可能去干拐卖人口、勒索绑架这种腌臜事情?”二毛气得直跳脚,他干脆将两只布鞋脱了下来。
“拿两只破鞋想砸贫尼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不灭尼笑容如春风一般恬适,二毛看着她却浑身直冒冷汗。
***
天色陡然变得极度晦暗,一阵阴风刮过,落叶在空中飞旋。
二毛提着俩只破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愣了一会,最终忍不住随手抛了出去。
一只破鞋斜飞出去,隐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另一只破鞋又向伫立已久、仿佛石化的欧阳春砸了过来。
这一次胡大勇没有站在他身边,破鞋鞋尖奇巧无比地砸在欧阳春的太阳穴上,“嘭”一声闷响,欧阳春仰面笔直地摔倒在地。
‘我怎么又回到了荒芜已久的五通神庙?天色为什么还是漆黑如墨?除了秋虫唧唧,竟然一只小鸟的声音都听不到!’欧阳春感到恐惧和无助。
细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远远的传来,欧阳春感到更加恐惧,这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
‘我得赶紧躲起来!’她慌慌张张地跑向一只菜瓮,努力向里面钻,可惜瓮口太小,她怎么也钻不进去。
‘我怎么钻不进去了?每次我都是一爬就能躲进去的啊!呀!我怎么突然长大了?难道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我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她惊慌失措。
“小春!小春!你在哪里?我是你黑山姥爷,特地赶了几十里的山路跑回来看你!小春乖,快出来!姥爷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果.....”庙外传来了温暖慈祥的声音。
欧阳春赶紧死命地捂紧耳朵,‘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只大大的瓮,让我能顺利地躲进去.....’
“小春,你再不出来,姥爷就要进来找你了!”
欧阳春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变小,我要变小......’她在心中不停默念。
***
“小春啊乖乖,
将门儿打开!
你的黑山姥爷要进来.....”
“不开,
不开,
就不开......”
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陡然在黑暗中响起。
“小人儿姐姐!”欧阳春惊呼道:“怎么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她喜极而泣,所有的悲伤绝望都如被阳光驱散的云翳般一扫而空。
哪知道小人儿姐姐根本没有搭理她,她踏着细碎的脚步向一旁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小人儿姐姐!你去哪里?带着我!”欧阳春感觉自己已经流下了泪。
一阵阴风刮过,庙中的窗棂都摇晃起来。
欧阳春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脸庞埋在膝盖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小春!快抬起头来,你看看黑山姥爷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慈祥的声音陡然在她耳边温柔地响起。
欧阳春吓得哇哇大哭。
一旁瓮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一只老鼠掉了进去。
欧阳春这时特别希望自己变成一只老鼠,能掉进米缸最好,实在不行掉进瓮里也比蹲在地上强。
***
“啪”一声轻响,似乎有东西摔到了地上。
欧阳春将大眼睛眯成一道缝,偷偷看去,只看见一团红彤彤的光,‘完了!又来了一个妖怪!’
她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泛着红光的乌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年火龟?’
‘不对!怎么看起来像一只鳖啊?’
火红的鳖突然挺着两只后肢直立起来,它小小的鳖头努力伸展,前肢摇摇摆摆,看起来十分怪异。
‘怎么这个样子看起来十分熟悉?’
“咳咳!”千年火鳖发出声音。
“俗人不可亲,松乔是可邻。
何为秽浊间,动摇增垢尘。
慷慨之远游,整驾俟良辰。
轻举翔区外,濯翼扶桑津。
徘徊戏灵岳,弹琴咏泰真。
沧水澡五藏,变化忽若神。
恒娥进妙药,毛羽翕光新。
一纵发开阳,俯视当路人。
哀哉世间人,何足久托身......”
千年火鳖前肢还抓着一枚树叶,在悠悠摇晃,说不尽的风流倜傥,逸兴遄飞。
鳖身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出黑暗中那个巨大的身影,身影静默,一动不动,却依然发散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煞。
‘想不到这还是一只极具文化内涵的鳖,他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我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
这只特立独行的千年文化火鳖对着庞大的黑影夷然不惧,它摇着树叶,不停地踱来踱去,每次经过黑影旁都昂首而过,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奇怪的是那位强大威猛的黑山姥爷竟然没有任何非议,更没有将它一脚踹翻过去。
‘难道上天派了一只鳖来拯救我!’
爱好诗歌的文化火鳖晃晃悠悠地走到她的近前,红豆般的小眼瞥了她一眼,竟然没有片刻停留,又踱着步子向门外走去,很快不见了身影,室内又变得漆黑一团。
‘原来那只鳖竟然不是来拯救我的?那它来做什么?显摆吗?早知道就拿块小石子丢它!’欧阳春感到十分气愤。
“人生中总有些什么会和你擦肩而过,有时是一只老鼠,有时是一条黄狗,当然有时候也可能是一只鳖。但亲爱的小孩,请你不要哭泣,因为你的黑山姥爷一直都站在黑暗中默默看着你.....”
欧阳春忙不迭地将头又埋在膝间,再次用双手捂紧耳朵。但声音还是毫无阻碍地钻进她的耳朵。
“孩子,你知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黑山姥爷我一直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人世间,默默地给你们挡风遮雨,会有多少风箭霜刀?会有多少飘花零落?.....”
“孩子,你们不能没有你们的黑山姥爷啊!......”
一双温柔的手,像春风拂过湖面一般拂过欧阳春耸动的双肩。
欧阳春立即惊慌失措,“哇哇”大叫。
“走!孩子!姥爷带你回家.....”
欧阳春感到自己像一只被捉起的小鸡,被扛在肩头。但她不敢挣扎,不敢哭泣,深深的绝望已经让她心灵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