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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了,张家诚的打工生涯也开始了。他跟着二姐和二姐夫去了他们打工的厂,这是一家做中式家具的,随着人们的审美偏向怀旧,这类中式家具又成为了家装届的宠儿。
张家诚忙时做包装工和搬运工,闲时做清洁工,反正不能让老板看到你闲着。不过他也妥协了,一个月三千块,也只能招到他这样的大学生了。
工厂里有一个小主管,叫李俊良,不过大家私下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李狗腿”,因为他实在太会舔老板了,老板在时各种对老板阿谀奉承,但这家厂只是老板旗下众多产业中的一个,老板不在时,他又恢复了正常模样。大家对他都很嗤之以鼻,因为他舔老板时,也不见老板有多大反应,大概觉得他那态度让人不适,但又没有让他卷铺盖走人,或许也是挺享受这种感觉。“李狗腿”也知道大家给他取的外号,但他不以为然,幻想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升职加薪。
七八月份的BJ,很是酷热,张家诚在烈日下劳作,皮肤变得黝黑。而厂里的食堂吃的也不太好,所以他变得更瘦。二姐和二姐夫心疼他,隔三差五的带他去下馆子。在南六环这种远离城市的地方,有一家不错的农家菜馆,量大实惠,很受大家的青睐。虽说是自己的亲姐,但张家诚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他也表示过要把钱给他们,但总是被二姐和二姐夫以等他发工资的理由拒绝,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亲情的牵绊让他离家也感到很温暖。
一个月后,张家诚熟悉了这里,大家也熟悉他这个大学生。这天,所有员工一大早就显得格外忙碌,整个厂也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原来是老板带着外国客户来参观。厂长也接了一个电话后急的团团转,原来是原定的翻译来不了,而外国客户只会几句简单的中文,老板也只会几句简单的英语。正想办法时,厂长目光瞥到到在一旁扫地的张家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说“小张,你英语怎么样?”
张家诚有点错愕,当初没有说还有英语水平的要求啊,但又恢复正常回复到“还行”
“还行就行”厂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希望张家诚临时充当一下翻译,张家诚想着,平时那么多练习,这就当验证自己的成果了,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厂长见他答应,顿时喜出望外,刚走没两步就被张家诚叫住,张家诚指着自己的衣服,因为是干活时穿的,所以很脏“厂长,我这衣服……”
“哦,是我大意了”厂长拍了脑袋,又大量了他一下,“咱俩身材差不多,你穿我的”又带张家诚去宿舍换衣服,换好厂长的衣服,张家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跟平日里的张家诚判诺两人,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从厂长宿舍出来,正好碰到二姐,二姐询问得知让张家诚当翻译的事,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这能不能行啊,你有信心没啊,不行跟厂长说别去了,要是没做好他们埋怨你咋办”
言语上是拒绝,表情上是担忧,也就亲人能时刻关心你。
张家诚宽慰二姐到“没事,咋说也是大学生了,这就当锻炼了”
二姐脸上的担忧不减“捡会的说,不会的不说啊”
“嗯嗯,放心吧”
等待是煎熬的,厂长很煎熬,张家诚也很煎熬。在等了一个多小时后,老板带着外国客户终于来到。厂长组织大家在门口列队欢迎,待大家鼓掌完毕,厂长悄悄的戳了一下张家诚,张家诚会意,走上前跟外国客户握手并用英语说“你好,罗伯特先生,我是您此行的翻译,贾斯汀”
罗伯特也回到“你好贾斯汀先生,很高兴认识你”随后又补充到“你的英语不错”
“谢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张家诚在罗伯特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内心想着就把这当成一次平常的练习。一开口,内心的专注战胜了紧张,或者说,忙于想着回答什么而忘了紧张。
厂长一挥手,大家各回岗位,张家诚也领着罗伯特进厂房参观,身边只剩下老板和厂长,“李狗腿”本来跟着凑凑热闹,被老板一句“你跟着干什么,没事干?”给呵斥回去了。
张家诚根据厂长的示意带着罗伯特来到了成品区。罗伯特走走看看,兴趣十足。他突然停下问张家诚“贾斯汀,你能给我介绍下这些家具呢?”
张家诚心里庆幸,幸好自己提前背了,也幸好厂长提前给了自己“小抄”。便回答到“当然可以,你看这个桌子和四个圆凳,是我们古代贵族用的,只不过通过现在工艺复刻出来了”他拿起一个圆凳,接着说到“这个圆凳,通过一整个树根制作完成,你看,别看他中间镂空,只有边缘的几根棍子支撑,却完全可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说着把圆凳递给罗伯特。
罗伯特接过,半信半疑“真的么”张家诚让他试试,罗伯特小心翼翼的坐上去,不敢用一点力气,张家诚鼓励他“放轻松,这很安全”
罗伯特完全坐上去后,发现自己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他表示很惊奇,又张开双手,抬起双腿,想试试看最大承重,结果凳子还是安稳的承受住了他的重量。罗伯特脸上的表情由惊奇变成了惊讶“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们几千年的传承”一句话,让罗伯特对他连说好几声“Good”
张家诚随后介绍到“你看,这四个凳子正好和桌子契合,这是一套的,桌子像是屋顶,凳子像是家人,表示一家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是我们所说的团圆”
看完桌子,又去看别的,这次是茶几,罗伯特以前只见过玻璃做的,没见过木头做的,围着看了好几圈,张家诚也上前介绍到“这是茶几,你看,上面的摆件象征着山,下面的凹槽象征着水,你在这里喝茶,就好像山川河流就摆在你的面前,我们爱喝茶,听说你们也爱喝红茶和咖啡,其实意义都差不多”
得到老板的授意后,张家诚拿起一杯水倒到茶几上,水顺着一个孔流入到接水桶里,又说到“你看,这样清理起来也很方便,喝剩的茶水可以用来浇花或者清理卫生”
这一番话听得罗伯特连连点头,也竖起了大拇指。一行人接着来到一个木质沙发前,张家诚邀请罗伯特上去坐坐,罗伯特坐上去,拍了拍说到“这个是沙发么,好硬啊”
张家诚回答“木质家具流传很久,我们从古代一直延续至今。而且木质家具夏天很凉快,不怕出汗,便于清理,怕硬的话铺上垫子,一样能达到沙发的效果,关键在于耐用,比普通的沙发能多用五到十年”
“五到十年?”罗伯特一下睁大了眼睛,“怎么做到的”
“你看这里,这是我们古人的智慧,卯榫结构,没用到一根钉子,反而让整体结构更加牢固”
随后张家诚又给罗伯特介绍了好几样家具,都让罗伯特称赞不已。在参观即将结束时,罗伯特靠近他耳边悄悄说“你应该不是这里的员工吧,我看你好几次都在和你的老板商量着什么”
张家诚没想到被人看穿了,也如实回答到“我其实是大学生,放假了来这里做兼职”他本来想说“勤工俭学”一时想不起来那个词,只好急中生智说了兼职。罗伯特听完对他称赞到“不错不错,你很诚实,也很努力”接着话题一转“你觉得这些中式家具会在我们国家畅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进一批家具运往我的国家去卖,你能给我说出几点理由么”
张家诚一愣,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出,随后说到“这个我得问一下老板,他比我更懂得做生意”随后又去跟老板说明了情况,老板听完也是一愣,没想到说好的参观变成了推销,于是赶紧给张家诚说了几个重点,让他去跟外国客户说明。
张家诚这边听着老板在说卖点,那边的罗伯特还在细细的观察着每样家具,还时不时的拍下照片。张家诚的老板交代好了不忘嘱咐张家诚一句“记住了没,就这几点,肯定能让他们老外喜欢的”张家诚点了点头,转身向罗伯特走去。
“罗伯特先生?”罗伯特转过头微笑着看着他“现在是该你向我推销了”
“是的,你跟我来”罗伯特跟着张家诚来到一个木沙发前接着说道“首先是艺术价值,你看这些雕刻,是云朵的形状,在我们这儿象征着幸运,而且他是整块木板雕刻的,不是用胶水粘上去的,这里的每一样家具,都是纯手工打造的,每样雕刻有不同的含义这些东西拿回去,可以称作民间的艺术品了”
张家诚接着说“其次是环保价值,因为这些都是由木材制成,而非一些化工原料,其实不仅你们国家在推崇环保,我们也是,所以这些家具越来越受人们的欢迎”
“最后是实用价值,刚才我们也说了,这些家具比一般的家具平均要多五到十年的使用寿命,这样可以让你们长期使用,避免了不必要的浪费”
罗伯特听完,鼓起了掌,又问到“贾斯汀,我能问你下你具体在这个厂里做什么么”
张家诚又愣了一下,回答到“搬运工,因为这份工作只能临时做,我马上又要去上学了”
“你的才能不应该被埋没,我相信这次过后你的老板应该会给你奖励,刚才你的那些理由,加上我的体验,我想我会让我的家里及我们那市场上出现中式家具”
“那能给我看下你们的报价单么,我想确定下订购的细节”
“罗伯特先生,我只是个搬运工我想这些你应该和我们老板谈”
“哦,对不起,那好的,我今天过的很愉快,谢谢你贾斯汀”
“不客气,罗伯特先生”
就这样,一场原本的参观阴差阳错下弄成了推销。待老板和罗伯特走后,厂长过来拍了拍张家诚的肩膀“不错啊,小张,真没看错你这个大学生”
“嗨,还是谢谢厂长的衣服和稿子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说啥”
三天后,老板又来到厂里,从他面露红光不难看出他很高兴,他叫来厂长和张家诚,问厂长“这个是小张是吧”厂长点了点头,回答了是。
老板看着旁边沉默的张家诚又开口道“小张干的不错,老外也很诚信,果然送来了订单,这次也有你的功劳啊小张”
张家诚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老板接着说“那个罗伯特也表扬你了,说你们这次的翻译人员也有一份功劳,所以”说着打开了钱包,拿出一沓钱“这是我个人奖励给你的两千奖金,好好干啊”
张家诚本想拒绝一下,厂长在一旁帮腔“老板都给你了,还不拿着”
张家诚也不在不好意思,接过钱,连声道谢。老板送完钱,也不多做停留,跟厂长交待一下后随即离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家诚被老板发钱的事很快传遍了全厂。这一天不算忙,张家诚被安排去做清洁,主要打扫木屑和擦家具,他正干着呢,“李狗腿”过来了,故意大声的说“小张干的不赖啊,老板都发钱了,怎么样,请客吧”
张家诚正想说什么,他二姐说话了“老板奖钱那是我弟弟应得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张家诚见姐姐发话了,也没说什么,继续清理木屑。
别看“李狗腿”是个小主管,但大家都不爱搭理他,甚至敢当众怼他,他也决定不了别的工资和去留,平常他看不顺眼谁也就跟老板打打小报告,那样的举动更引得大家耐烦。
过了一会,“李狗腿”又过来,看张家诚二姐没在旁边,又说到“大学生就是行啊,咋样,今晚疯狂烤翅那一家,让我也沾沾你的光”见张家诚没回答,又凑到跟前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下班了,“李狗腿”兴高采烈的找到张家诚,“走啊,疯狂烤翅”
张家诚不解“什么疯狂烤翅,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咋了,想反悔啊,今天下午不是说好了么”
“我答应你一个字了么,那不是你自作多情么”张家诚也不愿意跟这人多纠缠,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他。
“李狗腿”见被人戳穿,又当着众人的面,一下急的面红耳赤,指着张家诚鼻子说“行,你给我等着啊”
“等着啥”张家诚二姐夫来了,“李狗腿,你跟我弟弟说啥了,说给我听听”二姐夫不像别人一样可以忍着“李狗腿”,因为他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也不在“李狗腿”的职权范围里,况且他长的人高马大,与瘦小的“李狗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他敢方面直呼他的外号,而“李狗腿”也无可奈何。
“没说啥,我鼓励他呢,让他好好干”要说“李狗腿”最怕两个人,一个是厂长,一个就是张家诚的二姐夫,前者是因为“服”,后者确实因为“怕”,“李狗腿”见张家诚二姐夫来了,一下怂了,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张家诚二姐夫见到他跑了,也不愿意跟这个人多纠缠,就跟张家诚说“一会换好衣服。去疯狂烤翅”
张家诚点点头,说了声好,心里想着让二姐二姐夫照顾这么久,也该回报一次了,他正去宿舍时,二姐夫又说两句“别忘了把厂长叫上”
张家诚换好衣服,去敲厂长的门,告知了来意,厂长得知后说“你们去就行了,不用管我了,我这还有点事要处理”这时二姐夫在楼下喊“老赵,在上面磨磨唧唧啥呢,快点下来”厂长姓赵。这自然叫的就是他,人家上门请加上技术骨干催,自己也没有不去的道理了,他跟张家诚说“这样吧,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我十分钟后到”
“那好吧,一定要去啊”张家诚临走不忘叮嘱一句。
到了疯狂烤翅,这是一家烧烤店,在夏天,喝啤酒吃烧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张家诚他们三人落座,拿起菜单正点菜时。张家诚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沓钱,给二姐“二姐,这是给你的,要不是你带我来这里,也不会被老板奖励这些钱,老板奖励的两千咱一人一半”
二姐看到后连忙阻止“干啥了你这是,这老板奖励你就是你该得的,我拿你的钱干嘛”
张家诚又说到“来这儿的一个月净是让你们请客了,那我也不能白吃白喝你们的啊”
他二姐也说到“我是你姐,姐姐请弟弟吃顿饭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快拿好,这么多人看着,一会再丢了”
俩人拉扯间姐夫也有所行动,他一把拉住张家诚的手,把钱塞进他的口袋说“把钱拿好,我们又不是不挣钱,不缺你这一千两千的,你姐说的也对,这是凭本事得的,别人想要还没这个本事了”
张家诚最终也只好妥协,正点菜间,厂长也来了,张家诚也说了些感谢的话,厂长也表示不用说谢,要谢也是谢你的姐姐姐夫。最后结账时,张家诚要去结账,又是被二姐和二姐夫按住,拉扯中最终还是二姐夫去把账给结了。
张家诚在这里工作了四十天,挣了四千块,加老板给的两千奖金。后来过年时大家谈起这事,二姐说老板也太抠门了,他这一单挣了四十多万,才给了张家诚两千,二姐夫说有两千不错了,那有的老板一分还不给呢。张家诚则表示,这也算是提前为步入社会积累经验了。
回到家,张家诚豪气的带父母去了县城,给自己和父母买了好几件衣服,尽管父母一再表示不用,但耐不住张家诚的软磨硬泡。虽然花了一千多,张家诚觉得花的值。他看到了父母笑的很开心,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让他们高兴吧,那花再多的钱也愿意。这样,张家诚的大一生活圆满结束,至少他觉得圆满,他也准备好了去迎接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