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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文俊从睡梦中清醒的时候,周围很安静,就好像此时的会场里空无一人,他睁开眼,第一缕光就像是残阳的余晖,带着枯寂和凋零,是光,却不明亮,就这么占据了他整个视界,刚睡醒的他有点不适应强光,眯着眼睛眨了几下适应光线,待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再定睛看去,只见大屏幕上不再是其他会场的直播影像,而是出现了一个正在缓慢变大的光球,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的屏幕,是太阳!如此昏黄的光线,是傍晚的落日吗?而左下角的倒计时定格在:
【7:43:24】
“倒计时停了啊……”章文俊猛地反应过来,坐直身子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在,但他们全都在凝视着面前的大屏幕,看着夕阳,脸上写满了惊恐,眼神止不住的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不,是真的看到了,因为倒计时停了,说明在他醒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屏幕为什么是夕阳?太阳怎么了?倒计时又为什么停下了?抹除开始了?但我们不都还在吗,太阳也在啊?还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此刻章文俊充满了疑惑,他站起身四处看看想问问人,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动静,前排的梁老回过头来,眼底下是浓到化不开的哀伤,梁老看着他张口想说什么,最后都化作叹息。
章文俊有些迷惑,“老师,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都变成这样了,屏幕上的太阳是怎么回事,那是太空轨道上传输下来的视频吗?这个可视规模也太大了。”
此刻安静的会场内,他的声音显得很大,以至于出现了回声,萦绕在耳边,周围的人都回过神来,扭过头看着他,章文俊也看着他们,每个人的神情各不相同,有人绝望中带着死寂,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时不时的在颤抖,有的人只是撇了他一眼,继续扭过头看着大屏幕发呆,有几个人干脆低着头不敢再看,另外还有人趴在桌上不时地耸着肩,大多数人还是面色平静带着淡淡的笑,只不过是苦笑。
章文俊见他们没有一个人回话的,也有些害怕,但睡醒后的记忆逐渐回归,他本能的开始思考。
倒计时结束,可视直径大到离谱的太阳,太阳光等接近傍晚落日的余晖,【7:43:24】……等会,倒计时【7:43:24】?那现在不是傍晚!而是下午四点多,他们正位于金陵,下午四点多的时间,怎么可能是傍晚?又怎么会出现落日?一时间,章文俊的脸色不断变化。
“小章,你看到的那个不是太阳。”梁老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出言证实了他的想法,梁老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他仿佛置身于南极雪山,令他浑身发冷,颤抖不止。
“你看那光球左上角,有个模糊的光斑,那个才是我们的太阳。”随后的第二句话,更是直接将他残余的理智彻底击碎,章文俊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充满了惊愕,他没有质疑,在场所有人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章文俊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大屏幕,正如梁老所说,在光球的左上方,光圈的边缘,有个相对暗淡的光斑,以人类熟悉的大小挂在在熟悉的角度,那个才是地球赖以生存的根本:太阳。
“十分钟前,全球突然毫无征兆的暗淡,仿佛连太阳都熄灭了,被日照的地方整个天空呈现诡异的深蓝色,没有被太阳照射的地方更诡异,月亮的亮度突然上涨,但只有月亮肉眼看上去更亮了,其他地方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无论什么气候都没有影响,太阳和月亮的光甚至透过云层出现了,并且都出现在天空的同一个位置,无论个人的位置怎么变换,角度怎么变换,太阳的位置都和月球一样,所有卫星都正常运作,但没有发现异常,大概又过了两分钟,在太阳的右下角,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呈圆形,几乎占据了半壁天空,影子刚开始很淡,很不起眼,亮度一点点提升,看起来就像一个散发着白光的半透明瓷盘,后面亮度提升的非常快,仅仅三分钟,就已经和一旁的太阳差不多了,再过两分钟,太阳变得黯淡无光,它成了新的落日。”梁老继续说,把这地狱般的十分钟描述的清清楚楚。
章文俊说不出话了,沉默成了主旋律,整个会场陷入一片寂静,有人踉踉跄跄的走出去,没有人阻拦,更没有人开口责怪,这件事没有意义,屏幕上是实时影像,在他醒来的这段时间,这个双日奇观早已人尽皆知。
文明的落日悬在每个人的心头,昏黄的光没有带来温度,只是映照出了所有人的阴影。
那么隐瞒,已经成了可笑的奢望,索性也不再做什么限制,就当是给他们最后的狂欢,政府大多数人还尚存理智,他们能维持国内的状态没有大的变化,以此保证不会出大动乱。
既然发现了瞒不住,在经历了一番简单而迅速的会议讨论后,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拍板了,五分钟后,就在所有渠道发布了一则简单的文件,把关于这件事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遍,灾难当头,人们会如何选择就看个人的想法了,政府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尽量维持秩序,把持住人类的底线。
会议上,梁老通过远程视频作为研究人员的代表也参与其中,他简单的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这个光球,是人类完全未知的存在,发现目标到现在,我们仍然无法解析,也无法判断善恶,我们甚至连这个光球的大小、亮度都无法判断,其实不是我们判断不了,而是它和人类已有的科学体系相悖,肉眼看起来离我们很近,但实际上地球上所有仪器都没办法预估距离,在轨道上的航天器和卫星甚至都找不到目标,在地球和太阳中间这条线上,什么都没发现。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个体不存在发现不了的可能性,但就是没有,我们连对方都没找到,更别谈对它进行一系列判断,根本无从下手。再说亮度,就我们肉眼看过去,一是可以很清晰的直接观测到目标,二是在左上角的太阳都被它的光掩盖的黯然失色,大多数人的反应一定是它的亮度极高,但事实呢?人类是没法直视太阳的,但这个看起来比太阳还亮的物体,我们不仅能直视,而且还一定异常反应都没有,这很奇怪,仪器根本检测不到它的亮度,甚至仪器检测出的太阳光和平常无异……”
会议结束后,梁老带着苦笑走到章文俊旁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章啊,你也回去做自己的事吧,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达摩克利斯之剑成真了,并且就悬在头顶,只不过它是球形的。”说完后老人就离开了会场。
章文俊看着梁老离开视线,他忽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离开会场去和家人团聚吗?可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现在活着的每一秒都是惊喜。那如果不回家,还能做什么呢?
一阵铃声入耳,打断了他的思绪,电话响了,是他父母的,接通视频,和他们说了现在的情况,和他的茫然,听完后,他母亲在屏幕前泣不成声,父亲眼眶通红,他说:“文俊,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可能出现意外是吧,那你现在能回来的可能性有多高呢,我和你妈妈也不打算让你这样回来,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把见面的可能性交给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请你把最后的时间,用在你自己身上,做你想做的事。这是我和你妈妈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聊过了,这是我们共同的观点,我们起码还能互相陪伴,所以你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赶着回来。我们早在你成年的时候就选择放手了,那现在,就算是末日,我们还是选择放手。”话语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把他的想法说清楚了,章文俊可以自己选择,但他们不希望他回去。
“嗯,好,我知道了。再见。”情绪涌上心头,声音变得有些许沙哑,又和父母聊了一会,在母亲勉强的笑中做了最后的告别,挂断了电话。
刚挂断电话,就看到他老师梁恒溢去而复返,旁边跟着陈女士,他看到章文俊没有回去,出于对学生的关心过来问一下他接下来的去向:“小章,看你还没走,刚刚我没有问,现在你情绪应该稳定好了,我想问问你的看法是什么,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章文俊听到老师的询问,没做回复,看向屏幕上依旧没变化的“落日”,看着梁老关切的眼神笑了笑,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天文台,“老师,我打算去天文台。”
看到梁老脸上带着些许迷惑,章文俊解释道:“老师,它虽然不是太阳,但它确实是人类的落日。”
“至于我到天文台想做什么,我其实想看星星,但现在看不到星星,所以我去看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