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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小道边。
雨已住,风未歇,荒草萋萋。
一双少男少女正在殷殷惜别。
少女恰如雨后路边在微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娇弱又楚楚动人。
少年沈歌风姿俊朗,身躯挺拔魁伟,皮肤成麦色。
即使是在话别,嘴角仍带着慵懒不羁的笑意,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送到这里就足够了,你回去吧。”
少女垂着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歌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不回来了。”
少女流下泪:“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
沈歌凝视着远方,眼睛里放出光芒:“我要找到兵器谱上的那些人,上官金虹、李寻欢、郭嵩阳、吕凤先......一一击败他们,让他们知道,兵器谱就是个笑话!然后...”
少女说道:“然后怎么样?我们这样在一起很快乐,为什么你非要去打打杀杀,这样会让你更快乐吗?”
沈歌还是慵懒地笑着:“哈,也许不会。但我还是要去打败他们。”
少女看着少年,目中带着说不尽的温柔,过了良久,终于轻轻叹息,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能够做到。无论你去多久,我都等着你。”
沈歌右手握着剑柄,将那破旧不堪的剑鞘搭在肩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小树林,说道:“我走了,你回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方大踏步走去。
少女在后面凝望着那个的背影,想要再说一句什么,可惜已经迟了,沈歌已经走远。
...
沈歌左手提起腰畔系着的一个黝黑酒葫芦,放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放回葫芦后,沈歌随手在路边草丛抽起一根狗尾巴草,将草杆放到口中咬住。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见少女的身影。环顾四周,百米内也是无人。
沈歌挠挠头:“呀,这几天只是叫小名,忘了她大名叫什么了。”
“也罢,反正没打算回来找她。”
沈歌懒洋洋慢悠悠地往前走去,他不想浪费体力在走路上。
直到将近中午,才到了一座小镇。
沈歌进了一家酒楼,找了张空桌坐下。
小二见沈歌衣衫陈旧,形骸落拓,随身佩剑的剑鞘都是破破烂烂,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酒葫芦也是乌漆嘛黑,不知道用了多久,恐怕翻遍衣袋也搜不出一两银子来。
小二摇摇头,还是上前招呼道:“客官,需要点什么?”
沈歌道:“上三五样拿手菜,最好的酒来两壶。”
小二一愣,再次打量了一遍沈歌,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客官,要不给您来碗阳春面?管饱!”
邻桌的一个大汉也是哈哈笑道:“是不是吃面的钱都没有啊?叫声大爷,我就帮你付了!”
沈歌没有理睬这无理的汉子,只是看着店小二,笑道:“你是怕我付不起账?”
小二摇摇头:“小的并无此意,只是觉得大爷应该量力而行。”
沈歌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这里是五两,够不够?”
小二立刻喜笑颜开,接过银子:“足够了大爷!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去准备酒菜!”
那大汉觉得无趣:“呸!晦气!”
沈歌不以为意,等酒菜上桌,先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大口,赞叹道:“好酒!”
大汉叫道:“小二!滚过来,你们这酒怎么是酸的!”
小二麻溜跑过来,道歉道:“大爷,这酒都是自家酿的,过往的客官都说是好的...”
大汉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妈的,你是说我在诓骗?想吃白食?还是说你想试一下我的刀?”
小二连忙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辩解道:“客官说笑了,小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就给您换一坛好酒。”
大汉见沈歌对这边动静不理不睬,也是无趣,不耐烦道:“快去换!”
小二连忙抱着坛子走了,没一会,重新抱了个未开封的酒坛子上来。
“客官,这是十年陈的好酒,请慢用!”
大汉拍开封泥,闻见扑鼻的酒香,这才说道:“这酒才像点样子。其他的都是水一样,没点酒味。”
“这汉子,不要聒噪!”靠墙的一张桌边坐着两个大汉,一个紫面虬髯,一个浓眉大眼,出声的是虬髯大汉。
这边这个汉子拍案而起,冲到了过道上,想要上前理论。
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寒意袭来,猛回头,见到一个马脸汉子,正阴沉着脸,手中一柄细长软剑已经急刺了过来。
这汉子顿时吓得连连后退,终被板凳绊倒在地,眼中那柄细长的剑越来越近。
这汉子被吓得舌头打结,一时间连“好汉饶命”都喊不出来,尿了裤子。
突然一阵破风声传来,一只筷子打在剑上,弹开了剑,剑尖仍是向前,刺入汉子肩头。
马脸汉子残酷地冷笑着,慢慢抽出剑。地上的汉子不敢哀嚎,咬牙忍着痛。
剑尖的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何必杀个不相干的人?”
“只怪他挡住了我的路。刚才出手的是你?兵器谱排名六十九,血花刀薛云?”马脸汉子对着浓眉大眼的汉子说道。
“不错,正是某家。你是何人?”
“太行山,蛇剑马坤。交出你们的包裹。饶你们一命!”
“兵器谱排名六十一,蛇剑马坤!若是我们不交,又当如何?”
“死!”马坤手中长剑再次刺出,已刺穿躺在地上那汉子的喉咙。
汉子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格格”的模糊声音,双手紧紧捂着脖子,想要阻止鲜血流出,可惜转瞬间便倒在地上咽了气。
薛云见状也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虬髯汉子见马坤已欲上前,连忙喝道:“慢着!雄狮镖局的东西你也敢抢?”
“这东西我志在必得!”
“你不怕乔五爷和花四姑找你算账?”
“他们远在关外东北,等他们来了再说!况且太行山纵横八百里,他们去哪找我?拿来吧!”
“慢着!你不怕雄狮镖局,难道也不怕金钱帮!这东西可是金钱帮要的!”虬髯大汉喝道。
“哈哈!金钱帮?上官金虹已经死了两个月了!金钱帮已经覆灭!”马坤也是觉得有趣,放声大笑。
沈歌听到这,不由得疑惑,上官金虹已经死了?是谁杀了他?
“不可能!一个月前....”虬髯汉子说到这也顿住了。
这趟镖是一月前接的,紧赶慢赶,一路上无惊无险,从长白山到了这保定,眼看再有两日就能交接。谁料到在最后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你们隐匿行踪,不从山海关入,故意绕道张家口。幸亏我从龙神庙老乌龟那花一千两买到了消息。这里是你们必经之地,今天就是你们的必死之期!”
马坤挺起细剑,向前攻去。
虬髯大汉已抽刀在手,上前接斗。
薛云将桌上包袱紧紧系在背上,然后才慢悠悠抽出刀来,突然猛地挥刀猛劈而下。
虬髯汉子鲁莽而冲动,功夫也是稀松,这时已经身披三处创伤。待薛云出手,他的压力顿减。
浓眉大眼的汉子看起来冷静沉稳,出手却迅如雷霆。
马坤冷笑一声,掌中细剑突然变快。
转瞬间,两人已交手十余招,虬髯汉子在一旁掠阵,一时间插不上手。
此时他也已明白,先前马坤存了戏耍之心,只是在他身上刺了三剑,不然不出三招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兵器谱的排名还是值得信服的,虽然百晓生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眼光确实毒的很。
即使现在排第一的天机老人死于排第二的上官金虹之手,上官金虹又死于李寻欢之手,也没人怀疑他的眼力和公允。
马坤的排名在薛云前面,而且高了八个名次,这也是他敢单枪匹马找上来的原因。
虬髯汉子的武功实在稀松平常,这薛云倒是可以给自己练练手。
存了戏耍的心思,马坤在发现薛云的破绽的时候,没有马上痛下杀手,打算练连招。
沈歌在一旁自顾自地吃菜,突然听到那薛云叫道:“李少侠,请出手相助!”说着,已经一边抵挡,一边向这边靠拢过来。
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歌原本不想理会,这保镖的和劫镖的,一时间自己分不清谁正谁邪。而且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沈歌虽然年轻热血,但也不是无脑往前上的愣头青。看来这薛云是要把自己硬拖下水,拉个垫背的,心中已然不快。
马坤已经冷笑着步步紧逼,将薛云堵了过来。
薛云接了马坤三十几招,已经渐渐力不从心,见沈歌样貌不凡,或许是个奇人,能够出手相助。随口叫了声,想要让马坤分心,觉得自己还有后手。
可马坤似乎并未上当,反而加快了出招,而且已经是每一招攻的都是薛云的要害之处。
待靠近了沈歌这张桌子,马坤突然剑尖一转,已向沈歌刺过来。
沈歌正拿着筷子要夹菜,见冷光一闪,已用筷子夹住了细剑。
本不想掺和进去,不想马坤竟然想杀自己。
马坤连连用劲,一时竟未能挣脱。薛云见状,大喝一声,挺起刀锋,向马坤胸口刺过去。
刀锋距离马坤只剩半尺距离,马坤正要弃剑后退,忽然觉得夹住剑的筷子松开了,忙向后跳开两尺,回转剑锋,已将薛云的的刀荡开。
然后向后退开一丈远,刚才被这少年夹住了剑,自己的气受到了阻滞,现在需要缓一缓。
沈歌被拖下浑水,即使马坤真的欲杀自己,也不想让薛云轻易得胜。
薛云未能得手,而少年能够轻松用筷子夹住马坤的剑,功夫必定远在马坤之上,忙出声道:“少侠,请出手相助!雄狮镖局乔五爷、花四姑必有重谢!”
薛云知道自己的面子还是有点不够,抬出了自己的主子。
沈歌听了薛云这话,心中已有计较,问道:“乔五爷和花四姑是你们镖局的?”
薛云一听,沈歌想必是乔五爷或者花四姑的相识,连忙喜道:“乔五爷江湖人称‘关外雄狮’,正是雄狮镖局的主人!”
“这马坤又是何人?”
“马坤在兵器谱排行六十一,匪号‘蛇剑’,是太行山的大盗贼!打家劫舍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马坤这是已经顺了气,在一旁叫道:“年轻人,我劝你少管闲事!免得横死街头!”
“薛云,乖乖交出包袱,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马坤,这包袱你今天要是拿走了,你以后将永无宁日!”
“我纵横太行山十几年,脑袋早就别在裤腰带上了,哪一天有过安宁日子了?”
马坤微侧头对着沈歌说道:“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卖个面子,稍后奉上一千两银票!”
见沈歌并未出声,马坤以为自己已经打动了他,他衣着陈旧,正是很缺钱的样子,一千两可不是小钱,足够普通人家几年用度了。当然银子是不会给的,倒是不介意送他一剑。
薛云面色黯然,看向沈歌的眼中仍带着祈求神色。
马坤见薛云分神,未能全力防备,已经再次挺剑,疾刺出去。
“叮”一声,马坤的蛇剑刺在了一个黝黑酒葫芦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沈歌一挥酒葫芦,已经那柄细剑砸断,然后顺势回击,酒葫芦撞在马坤胸口。
马坤紧紧握着剑,口中喷出鲜血,已然受了重伤,气力去了三成。
沈歌拿着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口酒喝下,然后才说道:“滚吧!”
马坤已然明了,这少年的功夫远胜自己,抬手间就能结果了自己,只是不知为何不杀了自己。于是施展轻功,迅速掠出店门。
薛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向沈歌拱手道谢:“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想必和乔五爷是相识,待我回到长白山,可以向他老人家言及此事,日后必有厚报!”
沈歌懒洋洋笑道:“你不是叫我李少侠嘛,那我就姓李好了。”
薛云尴尬一笑:“少侠说笑了,很抱歉把你卷到这事中来。以少侠的武功,必然不是无名之辈,还请赐教!”
沈歌夹了块鸡肉送进口中,咀嚼几口,咽了下去,然后才道:“我刚入江湖不到两月,确实还是无名之辈。”
虬髯汉子忍不住大声道:“我大哥向你致谢,你这是什么态度?连名号都不肯报出来!”
薛云喝道:“放肆!不可对少侠无礼!”然后满脸堆笑看着沈歌。
沈歌叹口气:“你回去后告诉乔五爷,就说我姓沈,是故人之后。”
薛云笑道:“沈少侠有礼了!既是故人之后,乔五爷知道后,必然会十分欣喜。”
“沈少侠,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方再叙如何?”
“不必了,请自便。”沈歌桌上的才菜还吃了不到一半,有点舍不得走。
薛云笑道:“那薛某这就告辞,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大步走出去,虬髯汉子紧紧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