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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是港湾,也是一座围城,而我大学毕业之后一股脑的跳进了这座生我养我的小县城。读书时我曾以为家乡和家以外的城市或许也差不了太多,可当我一只脚踏入流沙之后,它就将我整个人一同拖了下去,我想逃,但我不敢挣扎。
我五岁时候便没有了父母,爷爷把乡下的旧房子和田一同给了村里承包,为了我能够在县里上学,一人来到小县城把我拉扯大。即便如此,我也不算懂事,小时候给爷爷惹了不少麻烦,曾经挺直腰杆的周排长为了道歉成了驼背老周。直到高中的某一天,我发现爷爷的头发变稀疏了,再仔细一看,也不知什么时候爷爷的头顶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黑色,它们像是天空中为数不多的星星一样,我知道迟早我也会看不到这些黑色的,同时我也发现爷爷像是一棵枯树,皮肤都是褶皱,还有不少老年斑。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我的胆子开始变小了,我开始不再惹事,我开始早睡,我开始上课认真听课,我开始逼着自己看书,我开始带上眼镜,我开始害怕。虽然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这个世间会只剩下我一个人,但我能做的就是让那一天尽可能的晚点到来。
后来,我成为了老周家的第一个大学生,虽然考得不算好,但我尽我所能的选择了一所离家近的大学,这样就能一周回来一次,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专业大于学校。爷爷也曾劝过我,尊崇自己的内心就好,去多远都可以,也可以不用管他,他说当兵的“命硬”,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但我依然成为了邻居口中的孝顺孩子,室友口中的“恋家男”。
毕业之后,我没有像有的同学一样去大城市拼搏,眼也不眨回到这座小县城,我自诩凭着大学生的身份在这个小县城应该能找到一份清闲且待遇不错的工作能够养活自己养活爷爷,但是两个月现实就告诉了我答案,这个小县城只需要劳动力,说白了点,长了手就行。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家住在大城市的同学,有更多的机会,家里也能够给更多的支持,有的甚至连班都不用上。就像网上所说,离开学校后,你才能知道你与同学之间的差距是那样的大。起初我和一些同样回来儿时的伙伴也不愿脱下“长衫”,慢慢我们发现学校什么都教了,就是没有教给我怎么找工作。在学校时以为找个双休的工作应该没有那么难吧,后来才发现原来每天准点下班就是那样的幸福,小伙伴们也经常开玩笑说,好的工作就和HIV一样,就那么几种传播方式。
后来小伙伴们一个个家里能“安排”的“安排”,加班的加班,离开的离开,我才知道生活是这样的残酷,儿时的伙伴一个一个的不再那么亲密,想出去散散心,也没有兄弟可以说说话,于是我也开始一丝不挂,因为我需要养活自己。
有次我去一个螺丝厂的时候厂里领导也开玩笑的和我说,“你要干这个,初中毕业就可以来了,读那些书干嘛,厂里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的,都干了七八年了”。我也只是笑了笑。可我知道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虽然身体没什么大病,但我希望能给自己,给爷爷一份保障。毕业的四年里我做了许多工作,流水线、服务员、收银员,但都做不长久。爷爷说不喜欢这些工作就去外面闯闯,他的身子还能扛几年呢!但我只注意到他的头上只剩下些许的白发了,于是我还是选择留在这个我所恨所爱的小县城。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待在家中,一刻不停的看着各种招聘软件,醒来看,睡前看,看得越久,觉得自己越没用,边看边嘲笑曾经的自己,曾经我还暗喜,咱们这个小县城我这样的大学生肯定“吃香”,后来发现招聘软件是能刷到底的,工厂不需要你学历高,不需要你聪明,需要你时刻清醒,需要你“奉献”,需要你“感恩”。爷爷说不需要我挣很多钱,也不想我多成功,只想让我健康,只想让我快乐。但是我确实不甘心,但是我感觉很无力,想着自己上了这么些年的学,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但我就是这样无力改变,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有能力,我觉得我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爷爷。
爷爷说过,“人生下来到这世上就是来吃苦的,是人生的磨练”。我有时候觉得也对,人生就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烦恼,但是这些烦恼我却一个都不能解决,这些烦恼像是烙印一样无时无刻的灼烧着我。从不知何时开始,我发现我每天都在做梦,梦的内容大多都是在找工作、在考试、在流浪,有时我也庆幸这都是梦。但我很喜欢做梦,偶尔也有几个美梦让我舍不得醒来,但该死的闹钟总会把我吓醒。我以前总会把我爱听的歌改成我的闹钟,后来我发现我听到这些歌的时候心里总会膈应,这些声音像是在后面追着我跑,后来我把闹钟改成了默认的,因为我不想我所喜欢的东西变质。
网上总说着年轻人熬夜不好,但为什么我们爱熬夜?我们喜欢熬夜嘛?因为只有夜里休息的时候我才感觉世界是自己的,我是活着的,网络的世界虽然虚拟,但是正是这些东西支撑着我走下去,但每天醒来的时候,又进入了今天一定早睡的死循环。
我做的最久工作是快递员,我也安慰着这工作也算是专业对口了,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喜欢这一份工作,一是因为赚得相对多,二是因为当我开着电动小三轮的时候风吹在我的脸上的感觉我很喜欢,能让我感觉到一丝自由,对我来说比流水线上的麻木好的多。爷爷也说不想看见我这么累,每天早出晚归的,身体最重要,找个清闲一点就好。我嘴上说着好,说再攒一点老婆钱就换一份清闲的工作,但我得逼着自己睁开眼睛,逼着自己把包裹装进袋子里。直到有一天,我倒在了纸箱堆里面,醒来时我看到爷爷的眼中有泪望着病床上的我,爷爷那样表情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发誓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表情,于是我告别了我最“喜欢”的一份工作,我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踏在哪里,我只想忘记那个烙在我心中的表情,那个表情羞辱着我,鞭笞着我。
后来,爷爷托他的老战友,把我也安排进了一家电子厂,做仓库文员,工资低但是至少工作轻,虽然单休但是偶尔周日加班,我不由得苦笑,但现实确实是这样的。我也常常安慰自己,至少生活规律了,也不用做苦力活,如果不考虑之后结婚问题,两千多的工资也能够让我和爷爷正常生活。年少时还以为钱只是一张纸而已,开始工作了才知道没了这张纸啥事都干不了。再看看大学时的同窗室友,有的继承了家里的小产业,有的还在大城市打拼,有的也承受不了大城市的压力回了老家找了份清闲的工作。也有在外面混得不错的,事业小有所成,有时也在群里和我们抱怨工作上的种种,有时也表示很羡慕我这样的生活,虽然挣得少但是压力小,口头上说着不干了,但这样的话也听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结婚了,背上了房贷,他才说他离不开他的工作,他也同样需要钱,需要钱给自己,给未来的孩子一份保障。而我却从来没谈过恋爱,喜欢过的女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在厂里我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有退休后依然继续打工挣钱的,也有不少刚毕业的年轻人,但这些年轻人大多做不久。还有的是一些暑假学生工,看到他们我不由的羡慕,他们之后还能回到校园里去生活,他们还有不一样的未来,即便他们拿着10块钱一小时的工资,他们依旧干劲十足。可那时他们不知道的是,带他们来的人扣了他们至少一半的钱。我的直属领导是个比我大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我们都叫他李哥,他不是一个好领导,但算是一个好大哥,教会了我很多人情世故,告诉我就算不抽烟身上也要揣一包,因为偶尔上面的领导来检查塞个两根烟能省下不少事情。
李哥在这个厂干了也快十五年了,他说我刚来的时候并不是很喜欢我,因为我叫“周一”,他更喜欢“周日”,看到我的名字就觉得晦气。后来慢慢的我俩也混熟了,他说他有一个在市里读书的儿子,说现在的小孩子也越来越“卷”了,他也尽力理解着自己的儿子,他说他那时候哪里需要这样子读书,他的童年才是真的童年,他儿子的童年像是机器,李哥算得上是一个好爸爸,为了他儿子的未来,每天累死累活的,供着儿子读书。李哥高中就辍学了,他说那时候读书读不进去,还不如学门手艺,于是进厂开始打工,后来就来了我们厂,只要不怕累还是能拿到不错的收入,不过也让他看起来更老了一点。后来他的儿子也算是争气,考上了市重点高中,但李哥为了再多挣点钱,开始周末出去跑跑出租车和外卖。李哥也说像我这样的大学生,留在小城市的厂里可惜了,不如出去闯闯,我说放不下爷爷,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人生就是这样缥缈无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