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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排队买票的人可真不少,队伍一直延伸到门外。我选择排在一个看起来较短的队伍后面。队伍缓慢地移动,过了很久我才排队从外面慢慢地移动到了售票窗口,排到的那一刻我终于如释重负,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好,请给我一张到杭州的车票。”
售票员回答:“请出示身份证”。
我从我的口袋里拿出我的身份证,递给了售票员。
“对不起,您的身份证无法识别。无法购买车票。”售票员一边说一边把身份证和钱还给我。
“怎么会?”我感到非常惊讶,“不可能啊!”
我拿起我的身份证反复查看,我惊讶地发现我的身份证居然变成了一张空白的卡片。本该印有我的头像和名字的地方都不见了。它们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张卡片。除了一些底色和纹路还在,其余的信息全部都不见了。就好像我记忆中妈妈的名字和妈妈对我的记忆一样,都变成了空白。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整个世界仿佛在一天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今天早上之前,我的人生很美好——我跟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普通但非常幸福的家庭。但是,今天早上过后,一切都变得很糟糕——妈妈和外婆已经不认识我了。就连关键时刻的监控也奇迹般的不见了,现在我的身份证又变成了一张空白的卡片。所有能证明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记录都变成了空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后面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也许事情根本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
在我回到家里以前,没有人会帮我。而这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想到这里,我更加坚定了我一定要回家的决心。我得尽快离开这儿,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我开始想办法。如果不能坐火车,我可以骑自行车回去吧?但我没有自行车。我虽然不是很清楚自行车的价格,但我知道我的钱绝对不够买一辆自行车。
走路回家?那要等我走到几天之后了。而且我没有住的地方,而且我不知道方向该怎么走。
突然,我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本书——里面就有主人公拦车搭顺风车旅游的场景。也许我可以去拦车。如果他不肯让我搭顺风车,我可以掏出我全部的身家——38元钱来当车费支付。虽然这点钱并不多,但应该没有人会拒绝吧?
正当我想着各种能让我回家的怪异方法时,我觉得我的后背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你是要回杭州吗?”在我背后突然有一个男人问我。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他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性,穿着西装、西裤和皮鞋。他的衣着整体呈现出黑色的风格,这身打扮有些过于正式了。他微笑地看着我,但在我看来,他的表情有点像是在嘲笑我。
“是的,我是要回家。”我回应道。
“你怎么知道的?”
“可是,杭州这么远的地方,你打算怎么去?”他问我。
“我......我可以选择骑自行车。总之应该不难吧。如果我找不到自行车,我就试着去路上拦车,看看我的运气。”
“可是骑自行车,从这里到杭州有接近200公里,就算你有自行车,也至少需要10多个小时才能到吧?你再看看现在的时间,你晚上准备住什么地方?”他继续问我。
刚才我在售票大厅的屏幕上看到了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我承认我确实很难在今天回到家。但是这两个人想干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回家”对我的意义有多大,无论有多难我都必须回去。
再这样跟他们讨论下去,不会对我早回到家有任何帮助。我克制住自己不跟他们说“不要你多管闲事”,因为这样不礼貌。不过我没理他们,我转过头去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思考回家的好办法。
“哦,你别误会。”站在他旁边的女人替他解释道,他们大概是一起的。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碎花裙,看上去色彩十分鲜艳。与旁边男人的一身黑的着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是想帮助你。我叫林夏,他叫张久复。你就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好了。我刚才听到你买火车票失败了,想着我们也正好要回杭州,所以才叫你的。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真是个天大的惊喜!居然有人主动表示愿意让我搭顺风车。如果我乘汽车,只需要两小时后我就能回到家了。我已经在想回家以后的事情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家过,任何时候都比不上我现在想要回家的心愿强大了。
但喜悦之余,我又觉得这一切来的都太顺利了。是不是有点问题?我记得爸爸妈妈跟我说过,除非对方是警察,不然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说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把我“拐卖”了。
我思考着他们话中的疑点,“你们要开车回杭州的话,干嘛要到火车站里面来呢?”
“我们是来这里旅游的,本以为汽车是一个很好的交通工具,但我们却被交通工具所困。”张久复无奈地说,“景区附近的停车场基本全都停满了。我们只好先找到停车的地方再说。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主意:火车站那么大,一定有停车的地方。所以我把车停在火车站里的停车场。”
原来是这样。我正在思考,如果我拒绝了这个好机会,恐怕就没有其他机会回家了吧。而且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拐卖我这么大的人吧?而且如果我不能回家,就不能找到爸爸,那样妈妈可能永远记不起我。我会一个人继续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才是最恐怖的。
“好吧,我搭你们的车。我可以支付38元作为车钱。”
“可以,跟我们来吧。”林夏说完还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好像生怕我半路改变注意突然逃跑似的。
我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这时我突然感到饿了。我这才想起,我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因为这一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使我忙碌的忘记了饥饿。可一当我暂时停歇时,那饥饿的感觉便挥之不去了。
我看到后座上放着很多袋装的面包,我问他们我可以吃吗?他们同意后,我打开一袋面包吃了起来。他们的脸上略带一丝惊讶。我猜他们正在猜疑我的身份,或许他们会认为我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或乞丐。但只要他们不认为我是精神病人,送我进精神病院,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一路上,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害怕聊着聊着,他们会问我早上被保安赶出来的原因,而这是我没法回答的问题。如果我说:“我被保安赶出来是因为妈妈和外婆今天突然不认识我了,因为她们突然失忆了。而且她们只是单单的忘记了我,对其它事情记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也许她们的记忆被一个拿手术刀的人给偷走了。”那么他们或许就该考虑到了杭州之后,是不是该直接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去更好了。
可到半路上,我就无法再保持沉默了。这倒不是因为我不能承受孤寂,我对如何保持沉默有非常丰富的经验。而是因为林夏穷追不舍的问我杭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毕竟这不是个敏感话题,我也不能一直装傻下去。而且他们还帮了我一个大忙——送我回家,我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我告诉她香樟树林的故事,并坚定不移地认为那里是我认为最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抬头望去是一片绿色,一条小路上方被高大的树木形成的绿色“屋顶”所遮掩住。就在小路两旁的灌木丛里,还有一些长着一串串小红果子的南天竹,我总是喜欢像收集珠宝一样收藏这些红果子。走到小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每到周末总是有很多人搭起帐篷。我喜欢听到小孩子在草地上的嬉戏的声音。
当我向林夏讲起这个地方时,我又想起了当时令我快乐的场景。但是当我想到我和家人一起在那个地方野餐时,我又忍不住地伤心起来。我假装打哈欠想隐藏这种悲伤。我想让自己振奋起来,想到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又重新回到家了。我会找到爸爸,然后一切就会恢复之前那样了。就算妈妈没能恢复记忆,但她毕竟只是忘了关于我的一切。我相信通过爸爸的讲述,妈妈会重新记起我的。我庆幸妈妈没有完全失忆。
最后,他们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并且坚决没要我的钱,理由是:我提供了旅游咨询服务。我不相信我随口说一说就能值这么多钱,但我没拒绝他们。向他们表示了我的感谢后,我就飞奔似地下了车。找到爸爸后我准备再和他一起回一趟舅舅家,我要去找回我的妈妈。
我终于回家了,我朝着栅栏里面的香樟树挥了挥手,向它表示我又回来了。没有什么事比回家更好了。当你在外面或到达一个新地方时,你总会感到有些心神不定,这是因为你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你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真正地了解一个地方。就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样,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是看到了表面。你需要去像看书一样去读懂一个人,了解他的过去和经历,对未来的梦想,才能发现他的优点和闪光处。
我迫不及待地跑上了楼。到了家门口,我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钥匙,却发现找不到。我想了一下,上次回来后我把钥匙放在房间里的抽屉了,忘记拿出来了。关键时候粗心真是要命!不过没关系,最难的都已经过来了。现在我已经到家了,直接敲门就可以了。然而,我敲了几下门还是没人应。看来他们都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玩了。我估计要等到晚上他们才会回来。
我下了楼,坐在楼下的长凳上休息。这一路上,我尝到以前从未尝到过的苦涩的味道,经历过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被遗弃、被怀疑是小偷,甚至物业威胁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经历过因为身份证失效而不能坐火车回家。但我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家。当你成功完成一件很难的事情时,你回忆你在做这些事总会感觉到幸福,即使过程很艰辛。就好比爬山,当你经历过几个小时的艰苦的历程,你已经疲惫不堪。这时候你看到了终点,只要再爬一点点路,就能成功登峰了。这时,你再也不觉得疲惫了。因为你付出的艰辛是有意义的。
想到我只要等爸爸回来,所有令人感到痛苦和荒诞的事情就要结束了。因为就算妈妈不相信我所说的,但是她绝对不会不相信爸爸说的话的。而且从早上来看,妈妈和外婆一点都没忘记要装修地下室的事情。我想起我居然把妈妈和外婆的名字都忘记掉了,但其它的事情我都还记得——特定的失忆!这真够荒诞的。我想妈妈也一定只是把有关我的一切忘记掉了,但她肯定不会忘记爸爸的。因为妈妈除了爱我,也爱爸爸和这个家,她会相信爸爸所说的话。
这时,住在我们楼下的奶奶从楼道里走出来了,她望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但她是一个非常热心并且爱打招呼的人。以前,只要她碰到我,准会非常关心的问我:“回来了?”和“你要出去了?”有时看我周末单独出门的时候,还会问我“你爸妈呢?”
可她今天只是朝我望了一眼。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不记得我是谁了,所以才没跟我打招呼。
我突然有一个不祥的念头。如果事情不是像我想象的一样简单,如果爸爸也和妈妈、外婆一样都也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那该怎么办?虽说爸爸没去宁波,也没去舅舅家,可如果失忆跟这些无关呢?或者背后真的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有人能删掉监控,能把我的身份证上的信息全部抹去。那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如果连住在楼下的奶奶都忘了我,那会不会爸爸,甚至连其他所有记得我的人也和妈妈、外婆一样忘掉了我?
我对自己说不要再胡思乱想,但这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决定在爸爸回家以前找些事情做。阳光下,小区里成片的金边黄杨闪烁着美丽的光芒,每一片叶子都仿佛在散发着太阳璀璨的光辉。可我现在却无心欣赏这美丽的风景。我漫无目的在小区里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当我走到小区的垃圾房附近,看见一只全身雪白的猫正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以前这些猫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就马上逃跑或躲起来了。但这只猫却丝毫不怕人,就在与我相隔几米的地方喵喵地轻声叫着。
我突然想到,它一定是饿了。所以才在这里看着我,想让我给它找点吃的。也许它好几天都没找到食物。这些猫都是流浪猫,不是别人家养尊处优的宠物猫。它们要靠自己找食物,在饥寒交迫的日子坚强地生活下去。
但当我看到它精致的毛发和纯白的颜色,我猜出它不是生下来就是只流浪猫,多半它曾经也是一只家养的宠物猫。但猫的主人不知什么原因抛弃了它。我痛恨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们养猫只是为了一时的好玩和兴趣,等到他们的热情发挥的差不多时,便只剩下了兴味索然。当他们对此感到厌倦时,便不负责任的把这些可怜的宠物扔到大街上,随它们去流浪。
但现在,谴责又有什么用呢?我想帮助它,但发现我身上也没有任何食物。我对它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不管它是否能听懂我的话,我跑到离我家最近的小超市。我不知道猫喜欢吃什么,又怕耽搁太久猫会跑掉,于是花了五块钱买了一根火腿肠,然后迅速跑了回去。当我回到垃圾房旁边时,却没有看到那只猫,它可能已经走了。我喊道:“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许久之后,没有任何动静。正当我想离开时,我看到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从垃圾桶后面谨慎地探出头来。我把火腿肠的外包装剥掉,然后把火腿肠扔在它的身边。这只可怜的流浪猫狼吞虎咽地吃着我的火腿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知道我很快就会见到爸爸、哥哥和妹妹。我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又见面,我还以为要在舅舅家待上一个月呢。事情真是变化的很快。当我想到他们马上要回来的时候感到既兴奋又慌乱,我既想早点见到他们,又希望他们晚点再来。我多么迫切地希望看到他们,但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会像我看到他们一样高兴吗?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们会非常欢迎我提前回到了家,有可能还会问问我怎么自己一个人提前回来了?然后,我就会告诉他们事情的前后始末。我想,他们听到这些一定会感到很震惊的。但是接着,爸爸就会马上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爸爸总是很聪明,能想出办法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如果他们和妈妈、外婆一样呢?我想起了楼下的奶奶。我感觉有些发慌。
我害怕爸爸也说:“我不认识你”。爸爸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今天早上我失去了妈妈。如果今天晚上我再失去爸爸,失去这个家,我会怎样?我不敢想下去了......
早上我被妈妈和外婆的拒绝的可怕经历,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无法忘记,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件事情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虽然我觉得爸爸一定不可能失忆的,但恐惧却牢牢的抓住了我。我想了个好办法,我走到我们小区单元门里的楼道里,然后故意张大双臂将楼梯的过道挡住。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做的事。以前爸爸总是说:“楠楠,你挡在这里干什么?让爸爸上去好不好?”而这次,我同样希望他会这样说。我听见了爸爸的脚步声。无需把手按在胸口,我也能感觉到我的心脏的跳动速度明显加快了,就和刚跑完步一样。我看到爸爸打开了虚掩着的电子门。然后,他也看见我挡住了路。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吃饭?你爸妈要着急了。”
当爸爸说出了这句话以表达他对陌生人的关切时,我几乎要崩溃了。爸爸这句话表明,他也毫不例外的彻底忘记了我。
但我仍幻想着,他可能只是在开玩笑。虽然爸爸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是这样,陈楠昨天有一样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用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我今天是来还东西给他的,你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陈楠?我不认识这个人啊。你可能是找错人了吧。”爸爸说。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下,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那个你家里还有两个人是我的同学,我想问一下,他们在哪儿呢?我刚才敲门没人应。”
“哦,你是说晨晨和露露啊?露露一个人应该在家里吧。你敲门没人应大概是因为她在午睡的原因没听见你敲门,晨晨好像下午给我发消息说他出去逛一下。”
我终于记起了他们的名字,“啊,你是说露露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吗?她醒来发现旁边没有一个人会害怕的。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啊?晨晨要出去怎么也不带露露一起出去?”
“这个我是疏忽了,主要今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单位有急事让我回去一趟。”爸爸解释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先走了。替我向他们问好。”
我眼睁睁看着爸爸一步步离我远去,而我对此却丝毫没有办法。我想追上他,但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走不动路了;我有一种想要大喊的冲动。想让爸爸停住脚步,让他和妈妈,和我所有认识的人不要再忽略我的存在了。可我知道,这样做并不能真正的唤回爸爸。
就这样,在我13岁生日的当天,我失去了家,也失去了一切。
以前当我在外面遭遇到困难、被误解甚至今天早晨妈妈突然忘记我的那一刻;我被不认识的保安谩骂,被威胁要报警抓我的那一刻,我都撑下来了;那会儿,虽然情况很糟糕,但我仍然有底气支撑住自己不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所打垮,因为我知道在我的背后有家作为我坚强的后盾,给予我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当你在最困难的时候,总有什么是你坚持走下去的理由。而让我坚持走下去的理由就是,我有一个家。
现在我回来了,却发现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的家不再存在,那个曾经充满温馨、充满家人欢声笑语的房间,如今对我关闭了大门。
一瞬间,所有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一根根柱子轰然倒下。我内心中的世界此时此刻已经完完全全的坍塌了。而我现在的感觉就如同被压倒在废墟之下,无法移动,无法呼吸。
我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打垮了。
我快步走了出去。垃圾房的那只猫已不见踪影。
现在的我和那只流浪猫又有什么区别呢?
孤独、凄凉、无家可归,这些可怕的事情在今天一件件的发生在我身上。我正如同那只流浪猫对食物的渴望一样,期盼着能够回到我的家,重新得到爱。
当你失去一样东西,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重新得到它时,你瞬间便会感受到它的珍贵。因为这是连金子都无法与之相换的东西。
我们每个人不都是独立的个体吗?我常常如此骄傲地对自己这样说。
但从另一面来看,我是因关系而生的。打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自然而然的与他人建立了关系——我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或者是家中某个人的兄弟姐妹。甚至早在我出生以前,我就与妈妈连为了一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密不可分了;而在我出生以后,仍有一条无形的脐带连接着我们。他们照顾着我长大。不仅是为我提供衣食住行,他们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父母给予我自由选择未来的权利,提供最适合我的教育,无论我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他们都为我提供不遗余力的支持。在我最伤心、失望和最薄弱的时候,总有家人在互相支持、帮助着我。而现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当我的父母和哥哥、妹妹和身边我所有人都突然离我而去时,我对自己感到陌生,当我不再是某个人的儿子,不再是某个人的兄弟姐妹时,我瞬间失去了生活赋予我的全部意义,我的身份是依靠我和他人的关系而存在的吗?我突然间迷失了自己,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要去往何处?
就好像一颗向日葵一样,它永远都向着太阳,因为那太阳便是它存在的意义。
但现在太阳下山了,黑暗笼罩了一切。即使再乐观的向日葵也迷茫的失去了它的方向。而最可怕的是,向日葵再也找不到属于它的太阳了,因为太阳永远都不会再升起来了。
就在今天,我的朋友和家人全部离我而去了。我悲痛欲绝地想着这些。我今天才知道最悲伤的哭泣不是失声痛哭,而是无声的哭泣。
我希望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仅仅是梦。我用尽全力掐了自己一把,希望能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结果我疼的大声叫起来。所有的这一切都告诉我:这是真实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被世界遗忘了吗?还是我本是不该出生的人,只是因为一个错误而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时隔13年,上帝或某种掌握着神秘力量的神纠正了这个错误,把有关我的一切全部抹去了。就好像,我真的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我头脑发麻,我真想直接报警让警察调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我报警说我父母忘记了我,所有人都忘记了我。请求他们帮我找回属于我的家的话。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我连身份证上的信息都被莫名其妙的抹去了,也许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一切,也全都被抹去了。他们找不到任何信息,就和早上调监控一样找不到任何证据。他们会以为我在说谎或者精神失常了;或者以为父母在我很小时遗弃了我。也许他们会帮我寻亲。但这根本没有用。因为在我父母恢复记忆前,我父母是不可能想起我来的,自然也不会来找我。
也许报警最好的结果是我被送进孤儿院,最坏的结果是被送进精神病院。
同样是晚上,往常令人感到欢乐的香樟树林却给人带来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投射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没开,黑黢黢的树林让人感到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当我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时,那声音恐怖的仿佛给人一种有鬼在你身后徘徊的错觉。我彻底崩溃了。在这样一个孤独、寂静又有些恐怖的夜晚。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只有我自己。我多么希望这时有人来安慰我一下,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只是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看着我,也能让人感到安心。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靠着墙默默地哭泣着。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