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西米妈妈回到碧海山庄的屋里，终于爆发性地抱住西米爸爸大哭不止凄凄惨惨。西米爸爸属于有泪往肚里流的那种人，自然安抚劝慰她不停，但无济于事、反而被她埋怨说道：“你心太硬了，西米好像不是你亲生女儿，她出了这么大的车祸，你咋跟没事似的？”
　　“男人与女人表达情感方式不一样，你说你哭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我情愿一直陪你哭个黑天混地。”西米爸爸说道。“你啊，发泄发泄差不多就行了，别没完没了，西米醒来只是早天晚天的事嘛。”
　　西米妈妈突然说道：“那她万一……”她话说了半句、立马“呸呸呸”起来。
　　西米爸爸扶西米妈妈坐沙发上让她别多想，就去厨房做了两碗面端出放茶几上，说道：“这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们的身体得好好的，女儿康复需要时间啊。”
　　“我真吃不下，你自己吃吧。”西米妈妈说道。
　　西米爸爸坐在她身边说道：“那我喂你，当初我俩第一次认识就吃的面，还是我喂你的。”
　　西米妈妈此时趴在他腿上又哭起来，他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会一直陪你到永远。”说着扶她起来又说：“来，听话，人是铁、饭是钢，从明天开始，你我要白天陪护西米呢。”
　　他夹了一筷子面到她嘴前，她顺从地张口吃起来。俩人就这么你一筷子面、我也一筷子面这么吃着，直到两碗面全吃完了，才相拥着去卧室床上躺下来。不想，她背对着他没有控制住情绪又“嘤嘤”地哭了。他紧紧地抱住她，终于感情的堤坝决口，也情绪失控随和着她哭泣起来。俩人宣泄了一会儿，渐渐地累了睡去……
　　而马浩就在医院的特护室里陪护着西米，看着她面目全非、面无知觉的样子，拉着西米的手如泣如诉地说着话：“……宝贝西米，你可别丢下我啊。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你睡醒了早睁开眼，别让我揪心。”顿了顿，“你要能听到我说的话，你手动几下，我求求你了。”
　　此时，护士和值班医生进来见此，值班医生说道：“哎，我说你别这样，病人这情况可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慢慢等她醒来。”顿了顿，“耐心点，记住一句话：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那三尺冰冻需要时间去融化，从冬天到春天需要跨过两个季节啊。”
　　“可我等不了，帮帮我，至少让她早点醒过来，求求你们啦。”马浩握住值班医生的手恳求地说道。
　　值班医生安慰着他说道：“这可急不得啊，你的心情我理解，沉住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生活可能没有我们所期待的那样美好，但也不可能那样糟糕。一生之中，没有一种幸福专门为我们设计的，也没有一种痛苦刻意为我们保留的。”顿了顿，“你的爱人一有情况，马上告诉我们啊。”
　　值班医生与护士巡查完去了，他的心情似乎好了点，去洗手间拿热毛巾给西米擦了脸上没有包扎的地方、又擦着手，说道：“西米，你要快醒啊，你醒来了，我们能说说话、聊聊天。”
　　他的话不知道西米能不能听清？但这样对她恢复知觉、尽快苏醒是有很益的。至于奇迹会不会在她身上发生，唯有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
　　“嘟嘟”，马浩接起手机说道：“下课了？这都倒计时几十天了，有事吗？”
　　马克手机里“嘻嘻”着说道：“在哪啊？我想你给我打气、给我力量啊。你说什么什么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后盾，这话你懂的。”
　　马浩有点答非所问地说道：“不就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嘛，那你的背后那个强大的人是我，我在每天为你祈祷啊。”
　　“有点酸，你不觉得吗？”马克说道。“我时刻能感悟到你在我身后拿着一根鞭子抽打我。所以，我高考冲刺不敢怠慢，勇往直前的速度绝对比苏炳轩还快呢。”
　　马浩喃喃地说道：“你高考复习，我放心。”顿了顿，“不要太累，就早点休息吧。”
　　“那好吧，晚安。”马克挂了电话。
　　马浩拿着手机痴痴地沉思着喘了一口粗气。马克面临高考、西米遭遇车祸，生活里的双重压力，让他有点不堪重负。但是不是自己这多半年经济上、婚姻上太顺的缘故，眼下波浪式的到浪尖日渐滑落啊？他自我安慰着渐渐迷睡过去。
　　到了清晨，他醒来要去小便，便嗅到一股臭味-----西米大小便失禁了。他急忙拿卫生纸和湿巾擦了起来，心在想：这是照顾处理她大小便失禁的开始，以后的日子或许长着得面对啊。接着，他又打开一扇窗户流通空气，用热毛巾给她擦着身子，与她念念有词地絮叨个没完，直到西米爸妈来了。
　　“你们昨晚睡得还好吧？”西米妈妈问道。
　　马浩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到下半夜才睡着，她倒是一觉到天亮还没醒来。不过已经大小便了，我处理完又给她擦了一遍身子。”
　　西米妈妈感激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你辛苦了，我还想早来擦擦她身子呢。”
　　西米爸爸说道：“你快回去补个觉，这里有我俩。”顿了顿，“要不请个护工，帮我们分担一下。”
　　“我看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亲人亲情能早唤醒她。晚上、周末有我，白天先有劳二老了。”马浩说道。
　　西米妈妈忙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套话，快回去补觉去。”
　　马浩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有事电话我。”
　　看着马浩带着疲惫走去，西米爸爸感叹地点点头，说道：“我们当初选择马浩没有错，看一个优质男人从生活的细节上就能感悟到啊。”
　　“这才刚刚开始，结论有点过早，我看还是以观后效为好，他俩婚蜜期还没完呢。”西米妈妈又转对西米说：“宝贝儿，你这样的婚蜜期不好，你得赶快醒过来啊。”
　　西米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祖辈就和为善，我们这辈人也没做恶事，老天怎么会惩罚我们啊？”
　　“宝贝啊，你爸语无伦次了，你累了想睡几天也无关紧要的，但不能时间太长。我和你爸上年纪了，马浩也这么忙，你得理解我们，别使性子老躺着睡啊。”西米妈妈说着眼睛湿润哽咽不已。
　　西米爸爸上前搂住她，手轻轻地拍着她后背安抚说道：“她累了，从小你就给她报这个班那个班的，直到出国留学回来。她在大学的压力也很大，能借此休养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啊。等校领导来，我就建议西米长休一段时间。”转对西米又说：“西米，你听到了吗？早醒回家爱怎么睡、爱怎么样，我俩都随你。”
　　俩人就这么娓娓道来，医生和护士进来检查了一遍，主治医师安慰西米爸妈几句就走去了。
　　西米妈妈掀开被子鼻子嗅着、手摸着西米的身子又闻着手上的味道，说道：“还真没什么味儿，马浩用心了。”
　　“你这人就狐狸心态，他俩还是很恩爱的，当然用心了。”西米爸爸说道。
　　如果此时马浩在跟前会不会很尴尬？但好在已经到家蒙头大睡起来。过了一会儿，却被手机声惊醒了，问道：“爸妈，西米醒来了？”
　　“我是校办的刘主任，你是西米的爱人马浩吧？”
　　马浩急忙说道：“对不起，我还以为……”
　　“西米老师车祸的事，校方很同情、很重视，赵校长下午要去BJ开会，去之前挤时间一定要去医院看望。让我提前告诉你一声，大概11点到啊。”
　　“领导忙，就别分心了，西米的情况也不会是三天两天的事，得从长计议啊。”马浩说道。
　　“那通知我传达了，到时候我也随赵校长去，你有什么要求和困难，直接说就是，也别不好意思啊。”
　　马浩答应完，又给西米爸爸打去电话、说了校长要去医院慰问的事，就又迷睡过去。
　　西米爸妈围在西米的病床前，各自握着她的一只手。西米妈妈还是忍不住哭泣起来。
　　“孩子，醒一下吧。哪怕眨一下眼睛，你妈与我也就安心了。你不可怜我、你也可怜下你妈吧。”西米爸爸说道。
　　西米妈妈随和着说道：“对、对，就睁眼眨一下。”顿了顿，“你听到了吗？你从小可不是一个睡懒觉的人。”
　　西米爸爸说道：“那还不是你给她安排的学业学习太多啊。觉睡少了，她要现在补上。”
　　“你说什么呢？我的女儿可不是睡懒觉的人。宝贝，你快点睡醒啊。”
　　……俩人就这么絮叨个没完，这种亲情的感化，通过西米的大脑神经条件反射，促使其快速从植物状态循序渐进地苏醒过来是有很大益处的。而此类案例在当今社会也不鲜见，但愿在西米身上同样生发奇迹。
　　此时，护士进来，西米爸妈站起来，见她吊瓶几近滴完，又换上一个吊瓶走去，输液管里一滴滴进入西米的血管里。
　　西米爸妈又重新坐下来，各握住西米的一只手看着说着中，西米的校长带校办和系里的人来慰问看望了。彼此之间客套安慰说着话，校办主任递给西米爸爸一个厚厚的信封坦言：校方的一点慰问金、聊表下心意。校长因为要赶飞机不便多留，彼此话别着前后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马浩匆匆赶来特护病房，只剩下病床上的西米与西米爸妈。这种例行公事似的慰问，也就是人情世故中的一个过程罢。
　　几个人围在病床前说着话，马浩脑海里想到了乐极生悲的成语，或许这恰好验证了。自己与西米的相识、相恋、相爱的情感过程太顺了，几乎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一场人为的车祸且肇事者却与自己关联着，这不能说是一种巧合，也可能是一种莫名的必然。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发生在与西米的蜜月中？她因为生育问题情感上曲曲折折，现在怀有身孕了却又意外地失去了。难道她与生俱来就注定无后吗？这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内心自拔不能、痛苦万分。
　　“你在想什么啊？”西米爸爸见马浩的情绪不对问道。
　　马浩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在想我与西米的婚姻是不太顺了？是不她被判了生育……”他忽觉不妥、话急忙打住看着西米爸妈。
　　西米爸爸安慰他说道：“你是不想多了？我们一心向善，没做恶事，坦坦荡荡，自会有善报的，你说呢？”
　　马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直直地看着西米爸爸。西米妈妈见此插话说：“已经中午了，我看都别在这耗着。”她转对马浩又说：“要不我和你爸先回去，你在这护理西米？下午三点来替换你。”
　　马浩答应、催俩人走去，就给西米下身换了尿不湿后，握着她的手、与她娓娓道来：“西米啊，我们的人生是来体验的，不是演绎完美的。我们都一样经过了命运的颠簸、离别的感伤、岁月的风霜，才学会了珍惜、获得了成长。余生不求多么的风光，只愿你我都无恙、亲人皆安康……巴尔扎克说过：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我这个曾经的无名草根，矢志不渝、拼搏向上、求取功成名就，哪有不艰难的？你也是啊。但我们一旦被命运垂青，那自然要柳暗花明，相信那一村不久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你是村主任，我做你的村民，也可以是草民啊。因为我们才是人生中最美的搭档、伴侣、爱人。”顿了顿，“你知道我俩感情、婚姻为啥这么合适、这么好吗？我仔细想了我和你有下面的特征：一个强势，一个随和；一个厉害一个温顺；一个勤快一个懒惰。两个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的人在一起，就像土豆跟西红柿，本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但走在了一起。因为土豆变成了薯条，西红柿变成了番茄酱，就这么在油炸中、在被打磨中成了绝配。感情亦是如此，没有天生合适的两个人，需要的是彼此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理解、包容和改变。而容易实现的，永远算不上梦想！我们生命的每一天，都是在时间中的旅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各自所能，珍惜这段美妙的旅程，真诚到永远、爱到永远。我说了这些，你肯定能听到听懂吧？”
　　此时，马浩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但他还是紧紧地握着西米的手，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啊，我就是你的大树，你要赶快醒来好好灌溉我”。顿了顿，“昨晚梦见我俩去爬长城了，你健步如飞，把我甩在后面……只是我早晨醒来没有告诉你而已。梦你的夜晚我真不想醒来，我们的婚姻长城才刚刚开始呢。对了，我给你写诗听吧。”
　　马浩擦了掉眼泪，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你听好啊。我的诗名就叫《春思》-----
　　让我在春天想你
　　想你惊奇的目光、肩头的瀑布和额前的刘海。
　　我在问春天：
　　为什么春姑娘来了，
　　而我的爱情在徘徊呢？
　　让我在春日想你，
　　梦中给你穿上新的嫁衣。
　　我又疑问春天：
　　为什么万物都与春约会，
　　而你只在我的梦中出现？
　　让我在春天想你，
　　想你我在一起的幸福日子。
　　我质问春天：
　　为什么你我的春天里，
　　将那洁白的雪盖在我们的爱情之花上？
　　让我在春天想你，
　　我在想爱情的本质是心动。
　　我要祈祷春天：
　　为什么让你沉睡见不到那百花的妩媚啊？
　　让我在春天想你，
　　想约你看今夜的繁星。
　　你要迟迟不醒，
　　那是我的遗憾、星星的损失……”
　　护士进来见此羡慕地说道：“真感人，你俩原先一定很浪漫吧？”
　　“现在也浪漫，只是她睡懒觉，我让着她。”马浩苦笑着说道。
　　护士给西米测着体温说道：“大姐啊，我看你别睡懒觉了，你这么睡着可浪漫不起来。”顿了顿，“自古以来，不是说花前月下、花容月貌嘛。这医院只有病床上的花容人貌，真不太搭配。”
　　马浩说道：“所以啊，教授在病床上睡懒觉不理智。”顿了顿，“人世沧桑多变化，江山多少情如画。万水千山咫天涯，只为寻觅彼岸花。但愿日后厮相守，莺歌燕舞度此生。”
　　护士听了不禁仰慕着说道：“有你这样出口成章的人，大姐你太幸福，我都嫉妒了。你要再不醒来，我跟你抢人了。”
　　马浩有点严肃了，说道：“你这丫头片子，要趁火打劫啊？不许跟你姐抢，等她醒来收拾你。”
　　“那得看她还睡不睡懒觉了，这时间长了可不敢说，我先忙去了。”
　　看着护士走去，马浩摸了一下西米的额头，说道：“你刚才听到了吧？我还是很抢手的，你早醒来我还是你的，你别不信啊。”
　　突然，马浩似乎感觉到西米的额头皱了一下，惊喜地说道：“哎呀，你听懂了，我吓着你了吧？再不就是嫉妒了？我告诉你，我招惹女人吧？你醒来啥事都好说、啥事也不会有的。”
　　马浩与护士的话有点玩笑、但很现实啊。时代变了，人的观念思维也跟着变了，特别是在婚姻问题上，不再墨守成规或从一而终了。年轻的这周认识、下周就能闪电登记结婚，结了婚也能闪电离婚；中年的视觉疲劳、婚姻疲劳、婚外情离婚率居高不下；六十多岁老年人也因为情感失落赶时髦离异势头不减，这一切已经成为当下社会一个棘手的问题。人类的进化、社会的进步，意识形态之潮涌来，任谁阻挡也是枉然，唯有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