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夕阳染红了西天，一片片晚霞组成火烧云，一幢幢楼房笼罩着金黄色。马浩也沐浴金色的晚霞里，与家长们静候着校车到站。
　　稍时，校车缓缓驶进停车区，马克和同学依次下车与站在一旁的马浩招了招手，提着行李箱朝他走来。说道：“好同志啊。”顿了顿，“接我去哪？”
　　“你不想回家啊？”马浩说完，打开后备箱放着行李箱，“你看看、你不是说要生猛海鲜吗？”
　　马克莞尔一笑说道：“在哪吃都一样，回家喽。”
　　一路上，马克滔滔不绝地说学校、同学的事。马浩就说道：“我关心的是你、是倒计时高考心态啊。”
　　“我知道你要问，我一切正常，你怎么也婆婆妈妈了？”
　　马浩说道：“你问问你们同学，这个时候，哪个家长不关心你们高考前的学习状态？”
　　马克笑了说道：“好，可怜天下父母心行了吧？”顿了顿，“你说我被憋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三句话还离不开高考。”
　　“那从现在开始，我只字不提高考，就说生猛海鲜。”马浩说道。
　　马克点点头说道：“好啊，我最怕我妈再啰唆我学霸高考的事。”
　　马浩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给她打个预防针，微信六个字：莫问学霸高考。”
　　“这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就说你的主意。”马克坏笑着说道。
　　马浩也笑了，说道：“你敢出卖同志？我们家可没出过秦桧啊。”
　　俩人说笑不觉间到家了，马克往沙发上一躺，拿起手机给吴莉打电话，说道：“妈，我到家了，你在哪啊？”
　　手机里吴莉的声音：“查岗啊？外面有事。”
　　“我爸开始下厨了，生猛海鲜，煮熟了不等你啊。”马克笑着说道。
　　“嗯，你好好吃吧。”
　　马克挂了手机后，坐起来见马浩在厨房已下锅煮海鲜，忙去了洗手间洗手回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往盘子里放完虾虎、螃蟹递给自己，说道：“快去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是我们家今天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马浩笑了，说道：“只要是第一、啥第一不重要啊。”
　　马克说道：“呵呵，我要考试倒数第一试一试，你不急红眼才怪呢。”
　　“那不能，我的儿子我知道的。你快吃我们家第一只螃蟹吧。”马浩说着又下锅煮海螺、海虹。
　　而吴莉是在他俩吃完饭、到九点多才回家的。她换好衣服去了马克的卧室，问着他的学习情况，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她和多数家长一样，也逃不出那个俗字，除了学习、高考还是学习、高考啊。
　　马浩已经将马克带回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好甩干晾在阳台衣架上打开了空调。明天一早即可带回学校。和吴莉关系到这份上了，他在尽最大可能避免生活琐事、特别与马克有关的事儿。西米也发来微信委婉跟他这么说，并要他特别注意观察马克的情绪变化，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一一答应下来，要她晚上凉盖好被子，明天一早回去做早餐。
　　马克敲了敲门进来，他问道：“被训完话了？我只嘱咐你一句‘打起精神来，一切顺其自然’，能懂吗？”
　　“我懂得。我就是过来道一声安，明天早晨六点半坐校车。”
　　马浩说道：“马克同学放心，我没问题、你按点起即可。”顿了顿，“没事的话，跪安睡去吧。”
　　马克上前抱了他一下松手关上卧室门去了。他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感叹着：一生很短，不过晨暮与春秋。一生所求，不过与温暖相伴。那自己就摆平心态：清晨，迎希望；每天，迎安康；日出，迎阳光；日落，迎梦想。夜深人静了，他在手机上调好叫醒服务，也躺下渐渐地进入梦乡。
　　半夜里，马浩口渴到客厅倒水喝，打开灯见吴莉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发呆吓了一跳。问道：“大晚上的，你发什么呆啊？”
　　“晚上，我跟朋友去一个叫胡璐璐开的会所了。无意中，听到她夸你、你跟她很熟、给她钱了。”
　　马浩说道：“还有呢？”顿了顿，“我不是也给你了吗？”
　　吴莉问道：“你倒是很大方啊。你说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与人一起挣的啊。肯定没偷没抢、来路也正。”马浩说道。
　　“你……那你再给我点吧。”
　　马浩说道：“你要有正当理由，我可以考虑。”顿了顿，“马克在家、明天他去学校再谈，睡觉。”
　　吴莉见他去了卧室关上门，也起身去了卧室。
　　不知道她睡得怎么样？他是躺在床上烙饼似得翻来翻去难以入睡，直至手机叫醒服务响起，他只好下床去厨房做早餐。随后，马克也起床进了洗手间。
　　饭做好后，他给马克收拾、并叠好衣服放进行李箱，才坐下吃早餐。俩人难得这么沉默地吃着，马浩装作不经意间朝吴莉的卧室看了一眼。马克心知肚明他的意思，就故意吧嗒嘴。马浩瞪了他一眼，他怪笑了一下，将碗里三鲜汤喝完起身去了卧室。
　　马浩也起身穿好衣服，说了一句“出门了”拉起行李箱开门放到车上。
　　马克穿戴好、背书包出来坐到车上，马浩发动车开出小区、朝校车停车点驶去。
　　天已亮、路上车少人稀，俩人默默无语，直到校车停车点，刚好校车开来了。马克与马浩言别、去后备厢拿出行李箱开始排队上车。
　　马浩看着学生上了车、车门关上打着左闪灯驶去，也开车去了碧海山庄的房子里。西米还在熟睡中，他见时间还早，就在沙发上侧卧着睡起来。她醒来见他睡得正香也没喊他，喝了一杯水后，就轻轻地去厨房打开天然气灶开关热鸡汤和地瓜面包子。不想，将一个锅盖掉在地上，他一激灵醒来坐起见她在厨房，急忙抱歉着去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又返回厨房煮鸡蛋。并说道：“你昨晚睡得好吧？我几乎失眠了半夜呢。”
　　西米说道：“我还好。失眠肯定有原因，你不会受什么刺激了吧？”
　　马浩说道：“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你不用操心，我能处理好。”
　　“跟我们婚姻有关系吗？”
　　“没有，早餐时间仓促，你快去洗漱，我晚上回来跟你说。”马浩说道。
　　西米站起来，说道：“那好吧。你别把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把人生的重负分我一点，好吗？”
　　“你不要多想，我能行的。”马浩说着开始往饭桌上端完吃的喝的，就坐下边等候边剥着煮鸡蛋，直到她从洗手间出来说道：
　　“你啊，不用等我，这也仪式感？”
　　“对呀，仪式感是宽泛的、无处不在的。”
　　俩人随后默认着吃完，他收拾碗筷碟、她又去补了个妆，便吻抱了他一下，拉着手出了门，各自开车上班去了。
　　周一是很忙的，例会几乎固定不变，微信、电话打静音上，到中午会结束，马浩才一一回复着。其中就有胡璐璐的微信，说：“昨晚我会所有个派对，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前妻，只说了我在最难堪的时候，你拉了我一把。她说她是你前妻，似乎有点激动，但也没怎么样。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一声好。”
　　“你这纯是马后炮，她跟我说过，我也跟我现在的这位开诚布公地说了。放心吧，我做事一向透明，心底无私天地宽嘛。”
　　胡璐璐几乎秒回说道：“那来我那会所吃个饭吧。”
　　马浩发了个抱拳、合十的表情，回复说道：“还是避嫌为好，我去政府餐厅吃饭了。”
　　与胡璐璐的婚姻不成功，彼此能保持如此的心态，是难能可贵的。婚姻还是看缘分的，如果彼此一旦进入到婚姻的层面也未必幸福。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神神秘秘的感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自认为：与西米算是“千年等一回”的那种天缘。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在异国他乡因为不孕的因素失败了一桩婚姻。而与自己邂逅后，两人居然神奇地结了爱情之果且在茁壮成长。其中有爱情的力量使然，也有科学的中医妙手回春。但是，不得不承认，胡璐璐和西米都是他艺术品收藏的贵人。正因为二人使他的藏品有机会变了现，经济状态从“丑小鸭”一跃为“白天鹅”，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且西米爸爸还在对他的藏品往市场化推进变现。返回上海后，协调的一个美术馆有意打包收购这批汉画像砖拓片。他认为：拓片上题款书法比单纯的拓片或书法作品升值，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对方造诣很深、懂艺术的大家，对拓片题款的格外看重。西米爸爸已经与其过了两次招，他不出价而让西米爸爸与资方定夺，不失为睿智之举。
　　有时候想什么会来什么，马浩傍晚回到碧海山庄的房子，去藏品那个房间找一幅画，翻看到一幅汉画像砖拓片《扶桑天马》，就想到西米爸爸钟情自己这批拓片、准备回上海有所突破。恰好西米爸爸打来电话告诉他：那批拓片想最终打包价两百八十八万元。他又一次坦言：一切顺其自然听前辈的。这样，拓片成交的事告一段落。
　　西米下班回来，听马浩这么一说煞是高兴。俩人决定晚餐去对面的海景酒店庆祝一下。他自然高兴，省了做晚餐的事了。席间，她不经意间问起他失眠的事。他就直接说道：“胡璐璐会所昨晚有个派对，吴莉也被邀请去了，她无意中只说了在最难堪的时候、我伸手拉了她一把。吴莉就说我是她前夫，似乎有点激动，但也没怎么样。”
　　西米“噢”了一声，说道：“我当什么事呢。”顿了顿，“人有爱心是大爱啊，但把握好度特别重要，你说呢？”
　　“我说‘心底无私天地宽’就没问题。”马浩说道。
　　西米微笑着问道：“包括私情吗？”
　　马浩也笑了，说道：“你一个科班大教授，这不明知故问吗？”顿了顿，“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能经得起时间老人的考验。”
　　“你太敏感了吧？我真没话找话说。”西米急忙解释说道。
　　“我们都做个心底无私天地宽的‘知心爱人’，这样，婚姻才是永恒的、万古长青的。”
　　西米听马浩这么一说，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道：“谢谢您的肺腑之言。但您还是误解我了，我只是想说，巨蟹座的小女子总是慢热型的。但一旦认定一个人，一个再给我一个家、带给我踏实感的那个人。那么，他对我的一分好，我会回给他十分好。你换位思考，应该了解女生的这种心理的。”顿了顿，“对了，我问你两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恋爱？为什么要结婚？”
　　马浩想了想，说道：“恋爱，是荷尔蒙的作用、对异性的好奇与感受和情感依托。结婚嘛，应该是社会管理者制定法规下的无奈情感依托、责任义务与生存所需罢。”
　　“回答还不错，挺有知识性、逻辑性的。”西米有点感叹地说道。
　　马浩将另一只手放在西米伸过来的手上，说道：“我看电视剧《人世间》，面对催人泪下的父母双双离世，我想我们在接下来的余生中，一定要‘生同枕、死同眠’。”
　　西米感动地说道：“《西厢记》里‘不恋豪杰、不羡骄奢，自愿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翻版。”顿了顿，“这就是爱情、婚姻过程中的最高境界。”
　　……
　　这一夜，俩人回家在床上同衾着、相拥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