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周进猛地睁开眼睛，已经醉意全无。
　　每日经验增加的提示并没有出现。
　　难道重阳体是每日丑时可以清除负面效果，用不到才会增加10点经验？
　　周进看着天花板沉思着，突然感觉身旁贴来一具冰冷的躯体，吓得他打了个冷颤。
　　蓉香？
　　周进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确认少女已经熟睡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侧头看向少女，几缕乌黑柔顺的长发贴在她姣好白皙的脸蛋上，发梢不知觉间含进了嘴里，她似是有些冷，双手放在身前，在他的身侧贴了上来。
　　手臂上传来朦胧的柔软，周进看向少女嘟着红润的嘴唇，将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左右磨蹭，便是一点欲望也烟消云散。
　　周进拿过已经挤到一边的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也是有了温暖，感受到少女身体逐渐松弛下来，睡得香甜，周进也是欣慰一笑。
　　闭上眼睛，默念着心法，体内的内功流转，竟打破了之前遇到的桎梏。不用特定的手势也可练功，周进喜出望外，便以此代替了睡眠。
　　翌日清晨，杨蓉香满足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周进的胳膊，吓得急忙起了身，脸上红霞密布。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杨蓉香这才心情稍缓，急忙穿上外衣出了门。
　　房门一扣周进便睁开了双眼，昨夜丑死醒来他便彻夜未睡，此时竟无半点乏困。
　　“还是等会再出去吧，免得被蓉香怀疑。”周进喃喃自语，“还必须要在柳青醒前出去，不然又是个大麻烦。”
　　正在厨房忙活的杨蓉香，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去，脸颊又浮现其腮红，急忙又将目光盯回了锅里。
　　“周大哥，你醒了？”
　　“嗯。”周进走了上来，挑着簸箕上的菜叶。
　　杨蓉香惊慌道：“周大哥，你是读书人，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什么读书人？我不就是个账房先生？”周进无所谓地说道，“再说，谁说，读书人不能下厨了？有空我给你露两手，做个炸鸡给你吃，绝对让你眼前一亮。”
　　杨蓉香毫无办法，只好忙活着自己手上的活。
　　“对了，周大哥，昨夜我见你醉了，就把你搬到我房间里了，你不介意吧？”杨蓉香故作随意地说道。
　　周进看了下杨蓉香：“没事，我身体好，就算在地上躺一宿也没事。那蓉香你……”
　　“我……我去找了张婶，跟她对付了一宿。还有，你今天不许到处跑，坊里账房活多，你给给我帮忙。”杨蓉香眼神躲闪，接着拿调味料只给周进看头脑勺。
　　“好吧。”
　　只当女孩子脸皮薄，周进又笑道：“改天送你个礼物，保证你喜欢。”
　　“什么礼物啊？”
　　“还未做好，到时你就知道了。”
　　在杨家吃了早餐，周进与两兄妹一同去了布衣坊。
　　途中，恰巧碰上了自客栈出来的金前与他的贴身护卫。金前苦心挽留拉扯，壮汉却去意已决，挣脱出金前紧紧拉着的双手，快步走远。
　　周进眼前一亮，在与金前拉远距离的时候，便改道追了上去。
　　镇子外的不远处的官道，一边的树林里，壮汉已经将后背的大刀提在身侧，紧盯着周进的动作，紧皱着眉头问道：“你会武功？”
　　凭借着自己的速度，对方能轻松追上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至少轻功远在他之上。
　　“呵呵，壮士不必紧张，小生并无武功，也无恶意。”周进笑呵呵地拱手道，“小生想问下壮士，关于你说的武功，天下有几何？此地禁武，又是如何？”
　　听到这句话，壮汉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摆了摆手，道：“具体如何，你出了南川郡便知。”，说完便走。
　　周进连忙阻止，又挡在前面：“壮士昨夜动了武，如此拂人面，不怕小生告到官府去？”
　　“……”壮汉沉下了脸，就欲拔刀，但想到周进那难以捉摸的身法，便放弃了，幽幽一叹。
　　“南川禁武，江湖纷争都被燕国朝廷挡在了外面，有过杀伐违法之人，俱是不能入内，便是入了南川的绿林之人，也不得动武，或是喧嚷武功江湖的信息，违者便被通缉，不得安宁。”
　　“原来如此。”周进拱了拱手，又问道：“壮士，不妨跟小生说说，南川以外的江湖？”
　　“江湖门派帮会林立，纷争不断，行走间突然毙命的比比皆是，劝你少打听为好。”壮汉悠然说道，“我也是逃，才逃过来南川的。想着凭借这身武艺在这也能捞个好处，哪知第一个主人家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壮汉显然不愿多说，周进不好纠缠，只好放他离去。
　　凭借着他一般级的轻功，壮汉走走停停，直到跑了几十里外，才彻底放松下来。他嘴上刚扬起一丝弧度，旁边的草丛间飞速穿出一道黑色的身影，手起刀落，已经是人头落地。
　　脖子上整齐切面的无头尸体倒地，迸溅的鲜血染红了路边的野花，盛开的白色花朵经过艳红的点缀，变得更加妖艳迷人。
　　那道背刀人影没有看向尸体一眼，脚步不停，朝着前路走去，杀意凛然的话却让刚刚出来的一男一女脊椎生寒。
　　“再给我惹麻烦，我第一个就先杀了你们。”
　　“是！”
　　胖子和女人赶忙应是，待背刀客走远，这才整理起地上的尸体。
　　布衣坊内，账房里。
　　周进已经早早地完成了任务，见没再有什么人再来，便直接在地上坐下，摆出个姿势。
　　练功虽然不要求什么特定的姿势，却要求人心净平和，正好玉简上说的这个姿势就很有帮助。好歹仙法级的内功心法，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错。
　　周进心里琢磨着，继续修行，急速运转的内功在身体里的穴位攻城拔寨，每疏通一个穴位，其上便多出一个空间，可以存储更多的内力。
　　短短两日，他已经将一条经脉线全部疏通。
　　顿感一阵口渴，杨蓉香也一直不见人影，周进便来到了坊里的大堂。
　　就算是如此大规模的布衣坊，在这个热得非常的时候还是跟其他小店相差不多，一样的门可罗雀，偶尔来一两个客人，也是交流一番，交易或成功或失败，都匆匆离去。
　　此时，几个伙计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望着门外烈日下空无一人地街道。周进周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杨蓉香的身影。
　　“蓉香去哪啦？”
　　杨柳青从柜台后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去林裁缝那请教制衣去了。”，又趴了下去。
　　林裁缝算是杨蓉香的第一任师傅，如果周进算第二任的话。起初杨蓉香来布衣坊，就是跟着林裁缝学习。
　　林裁缝那啊，想起那老头子奇怪的性情，周进不禁摇头，但愿杨蓉香能得偿所愿吧，这么想着，想来账房应该暂时没什么要紧事，便打算去下说书亭，那儿宽敞阴凉，舒服不少，幸运的话，还能听方老头讲个故事。
　　上次说的危急存亡的新军主帅大抵是个诱饵，其真人在包抄敌军后营，这是周进在史记上看到的。方老头的话本虽然在很多地方为了趣味性和冲突加了不少编撰的情节，但故事的大势发展是固定的。
　　不过，看了解的故事原型在别人加了料后的发展，也同样有趣。
　　刚要出门，便看到杨蓉香抱着布匹从裁缝间出来，目光低垂，若有所思，掰着手指头喃喃自语。
　　“长绗针用于临时固定，等到确认的时候，再改用短绗针。”
　　“明缲固定衣服的贴边和袋夹……哎哟！”
　　杨蓉香抚着额头，瞪着眼前挡道的周进。
　　“怎么样，学到什么了？”
　　“哼！”
　　杨蓉香翻了个白眼，又开始默念。
　　“你知道衣服各地方的用料多少吗？”周进追上去询问。
　　“这个……这个我可以按照之前的衣服大致裁剪出来。”
　　“剪多了浪费布料，剪少了衣服不合穿。你确定要这么马虎？”
　　“这……”杨蓉香偏过头，看向没有周进的地方。
　　“忘记问了就回去问个清楚啊。”周进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建议道。
　　看着杨蓉香还是在那踌躇不前，周进就知道了，挑战失败。
　　“我跟你去。”
　　“哎，不要。周大哥，要不，你帮我问问？”杨蓉香双手拉着，不肯过去。
　　“不行。”
　　嘭的一声，周进推门而入。
　　正背对着门，用软尺丈量摊开在桌子上的布料的林裁缝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满脸的皱纹的脸就算是眉头紧皱看起来也不明显。
　　看着林裁缝不言一语，不悦地看着他们，周进丝毫不放在心上，拉着还在想逃离的杨蓉香进了房间。
　　“林裁缝，我来是想跟你问一下，你裁剪布料的时候各位置用料多少比较妥当。”
　　林裁缝没有回答，还是跟刚转过身来的表情一样，盯着周进的脸。
　　周进毫不示弱，也盯着林裁缝看。
　　……
　　不知过了多久，周进都感觉应该是挺长的时间了，毕竟林裁缝的脸已经不想看了，眼神便在房间里的布饰游荡。
　　布衣坊虽然主要是生产布料，售卖布料，但是有少量成衣的业务。林裁缝是坊里唯一的裁缝，技术自是无话可说，当初杨蓉香被安排到这里学习，便是想让她掌握林裁缝的裁缝技术，扩展成衣业务。
　　房间里只有一桌一凳，以及四周摆满的木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搭着不少各个衣服部位的布料，只待缝合到一起，再锈上纹饰花针。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进门前要敲门。”林裁缝终于开口，连说话也是慢吞吞的，目光依旧盯着周进。
　　躲在周进身后的杨蓉香虽然林裁缝的目光没有盯着自己，但还是感觉有些压力，目光从一进房间开始就往四周飘荡，被周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手心的小手也稍稍用上一点力气，心里安稳不少。
　　林裁缝的质问周进没有理会，面对林裁缝一直盯着的目光，甚至拉着杨蓉香到四周的木架上看起了布料。
　　杨蓉香有些僵硬的身体需要用上一些力气才拉得动，但周进的动作并没有多少停顿。
　　“蓉香，你看看这块布料的纹饰怎么样？”
　　“啊……很好看。”杨蓉香还是很紧张。
　　“是吗？我感觉不好看啊，嗯……为什么我感觉越看越丑了？”周进一手拉着杨蓉香，一手摸着下巴，又将头探近了些，仔细地端详这布料上依旧雕饰的纹路。
　　“用料一般比量体确定的尺寸要多上半尺就行。”
　　“这样啊，嗯，知道了，谢谢师傅。”杨蓉香抢着回答，就要拉着周进离开。
　　杨蓉香是唯一在坊里喊林裁缝师傅的人，尽管她只在林裁缝那边学习过没一周的时间。
　　有听老管事提起过，杨蓉香之前的师兄师姐并不少，但少则两三周，多则一两个月，最终都受不了林裁缝，或做起了伙计，或请求调到林氏其他店铺，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再叫过林裁缝师傅，甚至照面装作没看到或者不认识。
　　师傅的称呼，杨蓉香被周进要到账房后偶尔来跟林裁缝确认成衣账目的时候也没改口，那一次，林裁缝沉默，盯着杨蓉香脸的时间比往常要久很多，只不过，杨蓉香并没有发觉。
　　杨蓉香拉着周进往外走，却怎么也拉不动，回过头来，用怎么还不走的眼神看着周进。
　　杨蓉香自己没发觉，此时的她撅着红润的小嘴，可怜楚楚的，双手正合握周进的手掌。
　　杨蓉香这么可爱的一面，周进心里活络起来，就站稳原地不走似笑非笑地看着杨蓉香。
　　正当杨蓉香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欲踩周进一脚的时候，大堂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解释，这事没完。”
　　接着，杨柳青便赶到房间内。
　　“林裁缝，有个客人说我们坊的成衣以次填好，麻烦……”
　　“周进！放开我妹妹！你这混蛋想干什么？！”杨柳青小声怒吼道，注意到门前两人紧握的双手，走上前分开两人，将妹妹护在身后。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自己也不少无辜，周进没有解释，尴尬地说了句便跟上林裁缝地脚步出了大堂。
　　这老头子，说话反应这么慢，身体行动反应倒挺快，肯定是故意的。
　　“来，仔细看看。这是你们坊里做的衣服吧？这一块鸳鸯绣的金丝是我当时刻意交给你们绣的，一件衣服一条裙子，你们看看，这还是金丝吗？”
　　说着，中年妇女将一件衣服丢在柜台上，双手插腰，气势汹汹。
　　出来的林裁缝没有拿起衣服，目光又盯着那妇女。
　　“怎么？一直看着我有用？赶紧看看，我记得你们坊有立过规矩，假一赔十，没错吧？”
　　“给我们林裁缝看看，成衣是他在负责。”看着林裁缝还在盯着女人，杨柳青从从桌上取下衣服，递到林裁缝跟前。
　　林裁缝没有接，目光不移。
　　“这……”杨柳青左右为难，不自觉地看向周进。
　　见周进用力地往林裁缝的方向示意，杨柳青犹豫一下，便将衣服揣如林裁缝怀里。
　　林裁缝被打断施法，才拿起衣服在鸳鸯绣处看了一会，又用手指摩戳几下，又将目光转向女人。
　　“……”
　　“看着我有什么用，赶紧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没再跟林裁缝对视，双手抱肘，横在胸前。
　　看到别人在林裁缝视线下不知所措，周进端起一旁的茶壶，左右找不到自己的杯子，便高举茶壶，临空将茶水倒入口中。
　　现在的茶水清凉了很多，周进又灌了一口，饶有兴趣地看着双方对峙。见身边的杨蓉香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将茶壶举到她的眼前，眼神示意她张开嘴巴接水。见杨蓉香拼命地摇头拒绝，只好作罢。
　　场面依旧在对峙中，如果视线能伤人，恐怕林裁缝要天下无敌了。周进好笑地想着。
　　“我要报官！”女人忍受不了了，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女人离开布衣坊不久，很快就带回了三个官差，为首的是镇里衙门的捕快，闻桧。
　　“捕头，两位官爷，你们要替小女子做主啊。这店欺瞒客人，贪了小女子的金丝。”女生娇声诉冤，不似原先蛮横模样。
　　“你们怎么说？”闻桧环顾四周，面向周进询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林裁缝吧。”正在吃瓜的周进朝林裁缝扬了扬头示意。
　　全场众人的视线又聚集到还在盯着女人身上的林裁缝。
　　“林裁缝，你有什么好说的。”闻桧挡在林裁缝面前，询问道。
　　“嗯……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林裁缝金口终于开了。
　　“你看，捕头，他承认了。”女人指着林裁缝叫了起来。
　　两个衙役也往前逼去，俨然已经包围了林裁缝的所有去路。
　　“这妇人拿来金丝要我纹绣鸳鸯图，确实有这事。”林裁缝面不改色，说话还是慢慢吞吞。
　　两个衙役也愣了一下，看向闻桧。
　　闻桧微微摇了摇头：“有话快说。”
　　“你拿来的这件衣服刺绣的针活还差些火候，虽然是模仿我的方法，但还是有些自己的痕迹，不想，就取来你的那条裙子的鸳鸯图对比一下。”
　　“说不定是你用金丝绣了我那条裙子，用假丝绣了这件衣服呢？以为是男人的衣服，男人粗心认不出是吧？”
　　这次林裁缝抬眼瞧了女人一眼，又慢吞吞地说道：
　　“我看是这衣服抽了金丝，又绣上了假丝。看那改线的痕迹，应该是镇里的成好衣。具体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问一下穿这件衣服的人。”
　　成好衣是镇子里专做成衣的店铺。
　　周进见场面一度安静，便说道：
　　“黄婶，我看你丈夫，最近可阔绰得很，多少也去问下吧。”
　　周进一开口，妇人便愣在原地，衙役已经松开了包围圈，明显是相信林裁缝的话，已经知道讨要赔偿的事无果，他心里实在难以相信是自己丈夫做的。
　　“我去找那臭男人。”
　　看着妇人不顾烈日，直奔家门，闻桧对对堂内宗人拱了拱手，又对周进拱了一个。
　　“布衣坊是林家产业，我就知道不会出现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既然都是误会，那我们告辞了。”
　　林裁缝视线还在妇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转身入成衣房间内，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