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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爷和叔伯们的话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把一些话和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烧在了红蛋的心里,以至于很多年后他都没办法忘记那一幕。
八九月份的风是暖风,很容易把一个少年的烦恼事吹得无影无踪。红蛋妈早早就用地里新摘的棉花絮了一床暖和的被子和褥子,用布料纳出来了新鞋子,这些都是让红蛋带到学校用的。两个月生产队的农活过后,很快就到了要开学的日子了。
从村子到学校有150公里路,需要先用自行车,再到县里转火车,然后做公共汽车到学校报道。魏家几代人没有出过这个小村子,眼看着红蛋开学,全家人都是既紧张又不安,仿佛一出去就进了狼窝了。红蛋妈早早就把要带的东西装在了大背包里,随身带的军绿色挎包里则是装了一些路上吃的黑面馒头,外加一些酱菜。红蛋又收拾了几本自己平常会看的书,装在挎包里。最后珍重再珍重的把包着钱的手绢放在了包里,嘱咐红蛋路上千万不能睡觉,千万不能把这些东西丢了。红蛋也知道这些钱的来之不易,非常郑重的整理自己的行李,把手绢放在了一本厚厚的书里,放在了包的最底下。
不善言辞的红蛋爸破天荒的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唠叨一些到学校的注意事项:要好好学习;多学习思想政治先进思想,让自己脱胎换骨;多学习医学理论知识;要多实践,只有实践了才能知道那些理论怎么用,怎么做好;不要怕花钱,家里会定期给他寄钱等等。
吃过早饭,红蛋爸推过来了从队里借的自行车,把红蛋的行李挂在车把子上,红蛋跟在车后边。准备出发了。红蛋妈和三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既担心又高兴。
“你们回吧,队里快上工了,也缺不得人。”红蛋爸说。
“你要记得没事多给家里写信,让爸妈知道你在学校干啥了。千万别省着吃穿,咱们虽然穷,但是你这正是长身体,学知识的大好年化的时候,可不能省着。”红蛋妈依依不舍的嘱咐着。
“老幺,记得没事多给爸妈写写信。在学校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和同学要相处好,以后一辈子你们都是兄弟姐妹呢。”三姐也珍重的嘱咐道。
“妈、姐,你们放心吧,我知道的。不用太担心我。倒是你们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大队的活太重,你们就跟书记申请一下,找些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替替。妈你也有腰不好的老毛病,要多注意休息。”红蛋说。
一路上一家人互相说着关心的话,红蛋妈眼眶都红了起来,可能觉得这次分别以后,下次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见上一面了。
“行了,送到村口就行了,你们回去吧,要赶紧把红蛋送到县火车站呢,得几个小时要走呢。再晚,到时候晚上就到不了学校报道了。”红蛋爸挥手让红蛋妈和三妞回去。
红蛋爸两脚跨车,红蛋坐在车子后边。红蛋爸猛蹬一下地面,车子就跑起来了。挥了挥手,这一老一少就从村口慢慢上路了。
感受着微风从自己的脸上擦过,这对父子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是枷锁从身上卸下的那种感觉,仿佛一个囚犯,突然呼吸到监狱外面的新鲜空气的样子。红蛋爸卖力的蹬着自行车,仿佛后面驮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尊金佛。
“儿呀,咱们老魏家几代出了个你这样的大学生。家里没啥底子,你爸我也没啥文化,你以后离家里也远。以后的日子你就要靠自己了。这是穷,是富,是贱,是贵?就要靠你自己挣下了。爸妈不图你有啥大的出息,你以后健健康康,平安幸福就好了。如果你学有所成,你一定要记得你的根子在村里。不求你事事照顾,你有能力的时候多帮一把就行了。”红蛋爸边骑车边说道。
“你放心吧,爸,我知道。我去学校会多学知识,争取早日学有所成,报答你和我妈。我也不会忘记这么多家给我凑得这学费的恩情。”红蛋坐在后边说道。
这一骑就骑了两个小时,眼看快到中午了,太阳还是毒辣辣的烤着下边的土地和土地上面的人。红蛋和他爸两个人都是已经汗流浃背了,红蛋爸的新穿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快到中午了,咱们在这歇一会。这树大,有凉荫。”红蛋爸看到路边有棵大树,就顺势把车子停了下来。红蛋也下了车。
他们把车子靠着树放在那里,红蛋爸解开车把手里面的袋子,掏出来两个黑面馒头和军用水壶,递给了红蛋一个。两个男的就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路边都是过往的车子,灰尘滚滚,出门在外的人没那么讲究,一口馒头一口水,配着吃的狼吞虎咽。
不一会的功夫,从远处过来了一个突突突的手摇式拖拉机,也停在了这个树边,估计看着这棵树的凉荫比较大,也想在歇歇脚了。
“老乡,你们去哪里呀?”车主是一个40岁左右黢黑的汉子,看到父子俩在树下吃东西,边下车边忍不住问到。
“送娃去火车站坐车,他考试大学了,送他到学校报道。”红蛋爸应和着说道。
“哎呀,碰到个状元郎呀。今天真是巧呀。”汉子笑着说道。也从拖拉机的座位上拿下来一个袋子,拿出来两个黑面馒头和一个军用水壶。一口馒头一口水的吃着。
“没有,没有,是个医学院。以后说不定能当个医生。”红蛋爸咧着嘴笑道。
“医生好,医生好。好的医生能救一方百姓哩。小哥呀,你以后得好好学呀,争取以后当个好医生,咱们这医生太少了,好医生更是少呀。”汉子看着红蛋说道。
“恩恩,知道了,大哥,我会努力的。”红蛋答道。
“我刚好也要去火车站附近的农贸市场,给我们村领点化肥。要不你们把自行车放在这个斗里,坐在里面,我捎你们过去?”汉子问道。
“这哪行,你给村里运化肥,是大事。我们不能耽误您办事。我们自己骑着自行车很快也就到了。”红蛋爸推迟道。
“不碍事,不碍事。耽误不了什么事情的,刚好顺路。并且要是我们村长知道我是送状元郎去学校报道的,指不定还夸我呢。”汉子热情的说道。
“那行吧,那行吧,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红蛋爸见状拗不过汉子,也就同意了。
等汉子吃完手里的干粮,抹抹嘴,站起来拍拍屁股,这一行三人就准备出发了。红蛋爸赶紧把自行车小心翼翼的放在拖拉机斗里去了,轻轻的放在了靠后边的位置。他和红蛋坐在靠前边一点的位置,然后把车上的行李放在自己的脚边。红蛋把挎包抱在怀里。
“这个车要是我们村子的该多好呀。这样村子里的人就不用靠自行车骑几十里的路去农贸市场驮化肥了。”红蛋想到了经常去县里拉化肥的棍子叔一帮人,棍子叔一帮人每次拉化肥都是一弄几天,才能把村里所需的化肥全部拉回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