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要给奶奶守灵，空旷的屋子就只有两条板凳，一个门板，上面躺着的奶奶。长条板凳下面拴着一只大公鸡和一个小碗，里面装了不少菜油的油灯，亲人们守灵就是为了，给逝去的亲人烧烧纸，为了那小碗里的油灯，不至于熄灭。
　　几位兄弟姐妹面对这样也半天不说话。看了看彼此。
　　“既然是妈走了，这殇仪葬礼的钱咱们大家就平摊吧。”
　　我爸的大哥大伯伯，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就这么对他的兄弟姐妹们说，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要是当年是妈先走，爸还留着，咱们几姊妹也用不着过得这么惨，好歹爸能平安的从战场上退下来，然后无论分配到哪个单位也能把咱们拉扯长大。”
　　二姑姑有些怀念地说。大伯恼怒的，把抽完的烟头甩在地上。
　　“可咱爸就在战场上死了呀！留下来的就是咱妈，别看咱妈疯了半辈子，好歹也拉扯了咱们几姊妹长大，再怎么说这日子也不会回头，咱爸和咱妈也都下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呀！如果那一年咱爸没在战场上牺牲，二哥，最起码考得上大学，也用不着退而求其次的去技校读书，年年老师都在夸奖二哥，说二哥是个读书的材料，最起码爸还在的时候还能供咱二哥继续读书。”
　　小姑姑说的有些感慨，她口中的二哥，也就是我爸，我爸如今已经人到中年了，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肉贩子，光光坐在那里就感觉到一股子杀气。我爸摆了摆手。
　　“好汉莫提当年勇，现在这日子也算不错。咱们几子妹都是成家立室的人了，再说这些也不怕那些个小辈的笑话。”
　　二姑有些生气。
　　“究竟是哪个去通知姑姥姥的？这个老不死的，专门来这里给咱们添堵的，是不是？”
　　几个兄弟姐妹也一头雾水，也不知道那个姑姥姥是怎么会得到消息的。
　　这位姑姥姥，自从我爷爷死后，就再也没和我们家联系过了，说实话，也没嫁好远，我爷爷死后，姑奶奶全家就搬到隔壁镇子上去了，他家过日子，真是人丁兴旺，风风火火，偶尔有消息传来，要不然就是哪个儿子买车，哪个儿子起了三层小洋房。要不然自己的女儿在哪个地方开了一个餐馆。日子过得舒服得很。
　　“你瞧瞧她今天白天在灵堂上说的那些话？说咱们的曾祖母是个戏子，还是个疯疯癫癫的戏子，这他妈的在骂谁？难道她不是小娘养的吗？还大言不惭的说是大老婆养的，大老婆养的，当时全家跑的时候怎么没带上这个碎嘴子的婆娘？”
　　大伯有些生气，他年轻那会儿就因为和别人打架进过监狱，虽说人到中年有家有子，但说句实在话，这脾气始终还是改不掉。
　　“姑姥姥今天说话的确有些欠妥当，咱们都还在，就张着嘴巴在外面乱说，要不是她是咱们的长辈，我高低给她两耳光。”
　　姑姥姥和奶奶是同父不同母的姐妹，当年姑姥姥是第一个小老婆生的，而奶奶是第三个小老婆生的，大概那会儿是因为宠爱不平等，姑姥姥老是觉得她应该是大夫人生的孩子，这种臆想难道不是另外一种疯狂吗？
　　我在旁边没说话，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奶奶以前的家在哪呢？”
　　我爸我妈包括那一大家子兄弟姐妹，好像被这个事情给问倒了。
　　“对呀，老太太以前是住哪的呀？是不是在下水寨？”
　　“别乱说，老太太是后来才去的下水寨，老太太的老家根本没在那里。”
　　“听说咱们妈家以前有钱的很，要不是打仗，也不至于到现在家道中落。”
　　“家道中落？你们是说错了吧？明明只是咱们妈和姑姥姥被放弃了吧？说不定咱们妈以前的那些个家人都还在吃香的喝辣的！”
　　“要是妈以前是男丁的话，也不会被抛弃了。”
　　“对呀，还能继承家产光耀门楣。”
　　几位兄弟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的惋惜着过去，总觉得奶奶身为女人是个错误，不够聪明是个错误，疯了半辈子是个错误，先死的是爷爷，不是奶奶，同样也是个错误。旁边的人同样也在议论着。
　　“这家人真是怪得很，哪个好人家出殡，办丧事三更半夜？”
　　“对呀，三更半夜人家火葬场都还没开门？该不会他家老太太不是正常死亡，是被他几个不孝子孙给害死的吧？”
　　别人立马小声的反驳。
　　“瞎扯淡，你看他家老太太，平时都是这个模样，害他家老太太有什么好处？对那个疯了半辈子的老太太来说死了，还算得上是一个解脱。”
　　“可他家这么搞，大半夜人家火葬场都不敢上班。”
　　总觉得说完气温好像下降了不少。另外一个人用一种你知我知大家都知的样子，挤眉弄眼的说。
　　“反正给的多，别说死人了，活人都给你抬进去！”
　　总觉得这天气有些个凉飕飕的，我妈看到我打冷战，连忙催我回屋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抬头看了看月亮，为什么这个月亮有些个不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