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众多的沿海小城，午时下起了大雨。
　　这间半地下室的上半部分露出地表，雨水直接从门口涌了进来。
　　乔盖无助地堵住门口，而雨水就像海浪一般波涛汹涌。
　　乔玉君却有些兴奋，尝试着学习游泳。
　　他的笑声仿佛有魔力一般，渲染了乔盖。
　　他干脆也不堵水，跟儿子嬉戏了起来。
　　“儿子，我教你蛙泳。”曾经乔盖很擅长游泳，但也只是曾经。
　　嬉戏中的乔盖忽然失去平衡，手在慌乱中撑在了乔玉君的肩膀上，把他按进了水里。
　　水中的乔玉君不停地拍打乔盖。
　　片刻后，乔盖稳住了平衡，这才松开了他。
　　乔玉君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
　　“呃……”
　　“我自己学估计都不用喝这么多水。”
　　乔盖一脸抱歉地用手给他抹了抹。
　　乔玉君看了眼他脏兮兮的手。
　　乔玉君：“（；一_-）….”
　　雨到了晚上总算是停了，父子俩忙活到天亮，才把屋子收拾干净。
　　乔玉君早已困得不行，没铺草席，躺在床板上就睡着了。
　　乔盖烧了些热水，为儿子洗头擦身体。
　　照顾好儿子后，才进卫生间简单洗了个澡。
　　见今天阳光不错，应该不会下雨，打算去建材市场买点水泥把门槛垒高。
　　路过工地时，见到拆下来的废弃墙体碎砖。
　　他从建筑垃圾中捡了些较为完好的碎砖用蛇皮袋装着，身后还拖着一大块混凝土。
　　出了事故后，虽然他的腿残了，手上的肌肉却变很强壮，就这样艰难地在地上爬行。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双腿，还有名为尊严的黄金。
　　回去的路上，不时传来他人异样的目光和嘲笑。
　　而他只能默默承受着。
　　一路上连爬带拉，总算是拖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门前休息，看着破洞的裤子和磨出血的膝盖，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早已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就这样穿着破洞裤子去买水泥和沙子。
　　这里的水泥有半袋卖的，水泥和沙子一共没花多少钱。
　　这回的东西没那么重，找商店老板要了块废板在后面拖着。
　　回到家后，乔玉君已经做好了午饭，早餐只有经济好些时才有，平时只吃午餐和晚餐。
　　乔玉君也早已习惯。
　　饭后，乔盖把混凝土拖进屋里当台阶，然后开始砌门槛。
　　乔盖各种的技术活他都会一点，三下五除二便砌好了门槛。
　　之后两人一直为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忙活。
　　地府中。
　　之前穿脏白背心的草帽大叔去了地下十七层。
　　他生前是个农夫，由于家中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无奈只能将家中老牛卖于屠户，此牛已陪伴他二十余载，虽非亲人却胜于亲人。
　　他跪于牛前，给牛磕了个头。
　　“家中之母病重，只得将汝卖于屠户，来世当牛做马以报救母之恩。”
　　给牛喂了些红薯，那个朝代红薯很金贵，一般人家都不舍得吃。
　　老牛只吃了一个，便不再吃了，舔了舔农夫脸上的泪，也默默地湿润了眼眶。
　　随着一滴眼泪划落，它走进了满是血腥味的屠户家中。
　　它闭上眼，伸直脖子，腿上的肌肉不停地颤抖，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唤，任由屠夫一刀一刀地了结它的生命。
　　生命比金钱可贵，而它却要用生命换取金钱。
　　农夫用竹筐背着砍下来的牛头，悲痛地离开。
　　来到一处青草茂盛的荒野，为它仅剩的躯体下葬。
　　妻儿曾劝说，那只是头牛而已，杀了便杀。
　　而当他看着仅剩的牛头，悲痛万分，他接受不了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亲人身首异处。
　　他就这样一直跪哭着，直到死去。
　　死后被阎王收于麾下，地府中人称他为牛头。
　　地下十七层。
　　秀凤祥在佛像前跪着，那佛像左脸是恶，右脸是善，称为鬼面地藏。
　　小恶之人需在此忏悔九日，而大恶之人则要到地下十八层赎罪。
　　其实她不需要忏悔，可以直接转世，但她认为自己是罪人。
　　牛头大哥走了过来：“走吧，我为你引路。”
　　“还没满九天，我是个罪人，我偷盗过别人家的番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是困境所迫，算不得小恶。”
　　“偷了就是偷了，让我跪满九天吧。”
　　牛头只好在此等待，几柱香后，牛头将她扶起，引她入轮回之道。
　　牛头把她带到了奈何桥前，桥边有个老太婆在摆摊，由于夫家姓孟，地府中人称她为孟婆。
　　孟婆想起活着的时候，儿子从军打仗，她在家中等候，闲暇时看起了儿子最喜欢的兵书。
　　这一看，就是几载春秋，儿子的爱好，渐渐成为她的爱好。
　　她就这样等着，等到满头白发，等到腿脚不便，等到阳寿将尽，躺在床上不敢闭眼，怕这一闭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最终到死，儿子都没有回来。
　　死后，一个人在桥前等待，等一个不可能等到的人。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她就这样傻傻地等了几百年。
　　阎王劝道：“别等了，你不可能等到他。”
　　“我知道，我在等他的转世。”
　　阎王听了十分感动，却没有泪流，在桥前写下：铁马金戈无尸还，生离死别奈如何。
　　取名奈何桥。
　　之后孟婆在此摆摊，为行人送上一碗汤，说不定儿子有机会吃到。
　　“好难喝的汤。”
　　一句话打断了孟婆的回忆，这句话等了几千年。
　　她哽咽着，却落不出泪，因为已故之人是没有眼泪的。
　　她走近这位老人：“你喝得是什么汤。”
　　碗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尘埃，只是已故之人最后的一点念想，喝完它放下此生的记忆。
　　“药材鱼汤，又腥又苦，以前总是嫌弃很难喝，而如今却是很怀念。”
　　孟婆知道眼前的老人不是儿子的转世，只是有人煲了同样的汤。
　　一旁的秀凤祥吃着碗里的粥，她很想哭却哭不出来，或许只能来世出生时再哭了。
　　秀凤祥吃完后，走在奈何桥上。
　　这辈子有太多的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奈何桥，便来到彼岸，这里开满了彼岸花，这里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
　　彼岸花开划彼岸，彼岸相隔两茫茫。
　　她沿着青石小路走向了圆拱门，门外阳光明媚。
　　就这样进入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