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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学窟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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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浮苍山间草木横发,纵眼处一片茵茵深绿,虽是艳艳夏阳,但山中林密细致处被遮的严实,其下蜿蜒小路上的石子尚保着一丝丝濡糯湿意,让少年人踏在其上的双脚颇为适意。
  袁浩默默的走在山路上,外表十四五岁的少年背着与身量很有些不相称的厚重柴禾,赤着上身,埋着头只顾赶路,脚下步履飞快,哪怕额上几抹汗液汇成了挂在脸颊的垂珠也不知伸手去擦。
  听着耳旁一片鼓噪蝉鸣,少年心中默念:“蝉鸣心愈静,山深理更新。”只觉得兴致昂扬,带着稚气的眉眼细细的弯了起来。
  数着时间和步子,少年准时将一大捆柴禾送到了一围浅浅石墙堆起的柴房,守着柴房的师兄笑着点头接过,一拍袁浩汗湿的窄背:“让你不要这么幸苦背这许多柴火就是不听,咱们又不是缺你这点物事,赶紧喝口水歇息一会,老师要授课了。”
  少年人迎着师兄略带责备的眼神回以一个干净的微笑,摇头道:“物轻信义重,我答应恩师的事当然要尽我所能,若是偷懒一点,只怕读书时都会愧疚的读不下去啦。”
  “听你胡扯,老师可没忒多要求于你,学业才是吾等立身之本,其他外业岂有这么讲究的说头。”
  “浮苍学窟”四代弟子中颇有文名的祁少风看着这位执拗的小师弟也没再多话,摇着头从柴房前摆着的一口大瓦缸中舀出半瓢清水递给少年,便催着他去一旁树荫处歇息,莫要等恩师授课时还是一身倦意。儒家首重礼仪,授业乃是重事,为弟子的万万不可形貌不整的。
  袁浩接过水瓢,狠狠啜饮一口,只觉一阵清凉直透心脾,又自饮了几口,将剩下半瓢水泼在上身,小小的身躯浑身一抖,转身闪进了柴房。
  为不污了衣装,夏日里每日出门打柴,少年都将自己那一身学服放在柴房里,待到回山才肯换上,为的就是不损这件宝贵的衣物。
  “浮苍学窟”向来穷的很有骨气,一套儒服虽是粗布置就也很是珍贵,袁浩入学本就欠着束脩,衣服还是恩师所赐。况且少年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儒服是他将来数年内的指望,万万不敢有所损污的。
  换好衣服的少年急匆匆赶往授课之所,转过挂在山崖间的小路几道弯,轻步走入一座宽大的洞窟之中。
  这石窟甚是宽阔,虽在层岩堆砌的山崖半腰畔,洞口处却足有百十丈宽,岩壳顶上高耸,足以容纳百人在此席地而坐。
  “学昭窟”是“浮苍学窟”自启相传的授业之所,历代学窟主人都会定期在此召集诸弟子开业授课,讲解学窟一脉学义正宗。石窟两侧的岩壁上满是斧凿刀刻痕迹,若是眼尖,甚至还能在窟壁之侧的地面上看到些许碎石残余,像是新近所留。
  这正是学窟一脉学子以人力不断开凿山岩,开拓窟崖的证痕,每观到此,袁浩心中都涌起一股热意,浊世洪流,清者避于山间,以学者之坚韧开此洞天,儒者风骨怎不动人。
  “浮苍学窟”并非江湖门派,而是河西儒学一脉所开拓的讲学之所,百年前洛中大儒耿羊公遭遇天下崩裂的兵戈劫难,巍峨的洛阳白玉京在异族铁蹄下为之一炬,只剩下累累白骨和无尽残垣。为保学脉不失,耿羊公带着众弟子乘驴车西行,用几片竹席包裹着洛阳学宫流出的千余篇文典珍籍一路艰难避至尚未丧于敌手的凉州之地。
  彼时天下汹汹,异族大军、豪强匪骑、乞活流民和旧朝残存的军阀宗王们无日不战,无数世家大派皆不能自保,同一时代不管是江湖或庙堂上的强横武者大多都折戟于纷乱的中原战场,耿羊公彼时已是知命之年,手无缚鸡之力,其下学子亦大多不通武学,护着典籍穿行千里直达西境边地,其中艰难后辈难以想象。
  抵达凉州后,耿羊公自荐于彼时制控凉州的张氏幕府,衷心为张氏出谋划策,以辅佐其兴复王业、克定中原为已任,官至敦煌太守、凉州司马、西州学正,十余年间厘定凉州学制,划定郡县,申明法度,门下弟子上千,有西土夫子之称,就连僭号于中原的几位王酋都奉书信于凉州探问耿羊公。然则书生浩然,君王无情,张氏虽能用耿羊公之才,却不欲尽其志向,已然在凉州坐稳江山的张家岂会想再兴复旧主基业,让自己重新为人臣下。
  终于随着张氏接受群臣奉上的凉王尊号,耿羊公在西土新乡再遭打击,彼时已年近七旬的老人绝然挂冠而去,带着百余名弟子族人来到凉州荒远的浮苍山,不占田土,不受张氏封赏,凿窟而居,传学为业。
  自耿羊公之后,浮苍学窟历经三代大儒,均在山中讲学不出,但其学名日渐流传,天下求学者络绎不绝,至今世第三代学窟主人宋祁执掌山门时,门下弟子已有六百之多,袁浩便是这六百弟子中的一员。
  少年刚盘腿坐下,就见远处高起的石凿讲台上,一位鹤发霜骨的干瘦老者在几名弟子的搀扶下缓步登台,在一众问安声中坐在了石台正中。
  老人不耐烦的挥手赶走一路小心护送的几位弟子,随手抓过放在一旁的书册,信手翻开至留有折痕的一页,稍不停留,便朗声授起课来。
  说来奇怪,老者上台前即便是在弟子的搀扶下亦是颤颤巍巍,步履间显见艰难,但一翻开书页整个人精神就为之一变,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充斥进这具衰朽的躯体,体躯如松柏挺立端坐,声若洪钟,眼中更有异样的精芒闪烁。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位毫无武学根基的七旬老者,但袁浩似乎能理解老人的这种状态,对于一位真正笃信笃行儒家信义的当代大儒而言,修身齐家自不用说,然而在当今天下纷乱的时局间,平天下的愿望如此遥不可及,传道于后辈,弘扬其所笃信的正道理念便成了老人唯一的精神寄托,对于老者而言,余生残年能多与年轻一辈精神交流,引导其行自家之道比苟延几年寿数要重要千百倍。
  一生传道解人惑,岂惜残年苟余生。说的就是老师这种人吧,少年人望着远处老人有些模糊的身影,不由有些发愣。
  三年前,袁浩一路穿越千山千水跋涉到此时,亦曾经对大名鼎鼎的“浮苍学窟”是否名副其实有过怀疑,少年遂在山下小镇里以逃荒游民的身份混迹街市足有三个月,却实打实见证了学窟学子们以礼待人,以信义笃行世道的表现,这才下决心上山求学。
  “浮苍学窟”虽然有名的穷且益坚,收受弟子不大讲究财力出身,也不会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肯纳入学府。少年的身份路引上写的清楚,乃是枹罕郡人士,但枹罕郡五年前为秦军所破,秦军几乎将整个郡界内屠戮一空,逃出的生民身份来历全成了死无对证,以至于枹罕各大族姓一下子冒出来许多便宜后人,一介十二三岁的少年死光了族人却能活蹦乱跳的好端端一直活着,甚至还能跑到学窟来求学,实在可疑者甚多。
  在负责检核人员的学窟弟子看来,一位显然受过不错的教育,甚至未曾留有受过饥馑痕迹,却又举族孤身一人的少年,这身世要么牵扯到世家争夺仇杀,要么就是另有隐情,前来求学极可能是打着日后借力的打算,总之是个麻烦。
  学窟弟子众多,不光广播凉州,便是天下其余诸国中也多有学窟一脉子弟,虽然历任主人都是纯粹鸿儒,从不依赖这种潜在影响力去做什么,但对一名学窟弟子而言,这种人脉实打实确实肯定会让人获益,故而主事诸位弟子尤其不愿莫名招惹来牵扯争斗的事情,便不肯收下少年这般子弟。
  结果少年倒也不气馁,转头却摇身一变成了常年替学窟运送柴禾的王家老丈的小帮工,每日清晨都以少年瘦弱之躯硬生生攀上崎岖山路,为学窟送来满满一捆柴禾,然后打着借水喝、找地方歇息、上茅厕之类的各种借口留在山上,像一只小鹰雉般骚扰每一位愿意花上一息时间搭理他的学子,问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礼记》《左传》《诗经》《周礼》《周易》《尚书》《公羊》《谷梁》《论语》《孝经》,少年人所学基础之深厚倒结结实实让不少人为之一惊,再度确认其出身定然不凡,要知道当世经典价贵难求,许多普通乡下小豪强和江湖门派里都未必凑的足这么一套儒家典籍。
  “孔子修《春秋》,于所传闻之世,见治起于衰乱之中,用心粗觕,故内其国而外诸夏;于所闻之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至所见之世,着治太平,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座上老者朗言声声,目光灼灼,余光扫至洞窟厅室最外侧一个小小的身影,见少年正襟危坐,手肘相托,正认真听学,不由嘴角掠起一抹笑意,想起当初一时兴起收下这名小弟子时的情景。
  老者当时的身体尚称清健,学窟一脉的凉州西河学向来讲求崇古刚健之风,因此虽不习武,宋祁也保持着锻炼的习惯。每日早晨演戏射艺时,他总能见到一位做农家打扮的少年追逐自己的弟子们问着各种问题。当这种行为连续被观察到一个月后,老者终于萌发出难得的好奇心,上前主动接过少年的话头。
  “隐公元年,春,王正月”此处只写元年而不写“即位”,何解?这位学士,小子求教。
  袁浩见到那名学窟学子眼中迸发出无比震惊的意蕴,扭头看去,一位相貌古拙清雅的老者正站在自己后方,周围的学子们纷纷低头致意:“师长!”
  少年立刻意识到了其人为谁,除了学窟主人,河西大儒宋祁尚有谁焉?
  “因为隐公欲治国,然后还政于桓公。桓公年幼然为嫡子,虽名声不彰却理当尊贵,隐公年长有德却为庶子,不足以乱宗法。隐公摄政不即位,还政于恒公,这就又发挥了其人才干又不破坏国家宗法秩序,实有德也。少年人,公羊子所求之大义,便是礼尊有序,大一统也,你可明了?”
  直至今日,小小少年那双充满明亮光芒的眼睛其中神采都让宋祁记忆犹新。
  “庶子有德而年长,嫡子年幼而名声不显,却要庶子为嫡子让道,社稷之任关乎百姓,不以贤才为先,比之今日若何?”
  老者眉头一蹙,百年前神州几乎陆沉的那场大灾其发端之处便在于一位无能甚至可以说是痴傻顽愚的嫡长子被推上了皇帝宝座,以至于宗室外戚相互撕扯内乱不休,终于引来异族南下之灾,这其中或许有着许许多多隐秘的谋划,但追究其所起,仍不得不说是诸事从惠帝登基而起。
  在之后的百余年间,天下诸国随起遂灭,江湖与庙堂上杀戮日夜不休,所谓嫡庶之类的礼制被破坏的简直是体无完肤,若果还剩下一个“体”的话。
  少年人的问话无疑是在质疑儒家传统所坚持的“古礼”。
  但老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公羊子乃战国之儒,非今日之儒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斯夫之逝者尚能回还今日否?学窟一脉,唯养吾浩然之气,岂会拘泥于古。若是周儒能万古不变,又何必后有汉儒,汉儒若能一统万系,又岂有后世陆沉之灾,我等儒者唯养气向理而行,若能为万世开太平,区区嫡庶才德之分何必挂怀。”
  这下倒是少年愣住了,即便是他也难以想象这种离经叛道的话会从一个身被当世大儒名号的老者口中说出,讷讷道:“若如此,岂不是近乎于法家?”
  “外儒内法,汉家法度,小子难道没听过?诸葛武侯万代之表,杖责五十以上俱要亲闻,制蜀科以安一国,你说是儒是法?”
  看着少年睁的老大的双眼,老者突然难得涌出一股孩子气,拍了拍袁浩僵着的肩膀:“小子,我辈不度德量力,欲申大义于天下,区区之术,岂与心同?刀剑不过是工具死物,谁来用,怎么用它才是我辈要讲究的道,你要有心,明日就来吾堂中听学吧。”
  待到老者已转身走出数步,发懵的袁浩才反应过来,忙低头向着远去的老人低头施礼,低低唤道:“谢过老师。”
  老人头也不回却似后脑有眼:“看你小子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可惜我学窟一样穷的很,束脩之数,你就每天去砍捆柴禾抵数吧。”
  回忆恍恍惚惚间,袁浩猛地清醒过来,暗暗凝聚心神后才再度认真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一些暖意似乎渗在了胸腔。
  能来到学窟入学,跟从先生,真是太好了。少年人下意识以内神检视了一遍那被封冻在气海深处,沉默不动的好像死物一般的事物,坦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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