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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战时期,我党政军当局,留置或派驻以及陆续潜入上海军统的秘密单位,有许多许多。
当然,各守各的岗位,亦必各有各的贡献。
上海警察局的刑讯室紧挨着政治处,每天都能听到从里面传出刑讯逼供的惨叫声。
潜伏在政治处人事室的中共地下党员老千,遵照地下党委指示,要求他务必将关押在警察局遭受审讯的严冬所掌握的情报带出,这些日子以来,他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凄惨叫声,心底总是百爪挠心。
夜色如雾一般,老千望着窗外,内心也是一片黑暗,他并不担心自己被发现,就像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一样。他早已跟其他同志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担心的是严冬以及其他同志的安全,从现在的情况看,没有他的帮助,组织上几乎不可能将情报带出。
问题是,这次审问是从上到下,严丝合缝的,他们政治部的人平时根本插不上手,而他似乎只能平日里毫无办法的坐在办公室忍受同志被摧残。时间越来越紧迫,伴随着审讯即将接近尾声,严冬的性命危在旦夕,他不停的问自己,我怎么才能靠近严冬,把情报送出去?内心当中问了一遍又一遍,想出来的办法条条都是死路。
想不出办法就看天意吧。
严冬已经被抓来连审了5天,这五天来军统的特务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用极其狠毒的“刺,灌,电”将严冬已经折磨的没了人型。
刺:用竹刺或削尖的铅笔或者牙签,将尖刺指甲缝里,十指连心,痛彻肺腑。
灌:用破麻袋将头包住,绑紧之后倒转,几个特务提着身子,将头淹在水里,窒息好长时间后才提起来,不一会儿又放下去,几个反复,弄的人不死不活。
电:特制的电椅,能遭受电椅对待的,说明此人意志极为坚定,有百折不挠的信念。一通电压下来,重则当场电死,能受住的轻则大小便失禁,以后留下数不清的后遗症,令人痛不欲生。
在这里,人的尊严早就丧失殆尽了。
负责审讯严冬的特务们这几天也很火大,连电椅都上了,硬是将一个活生生的好好的人,给整的眩晕、呕吐、颤抖、痉挛,可就是逼不出【口供】来,加大电压后,又直接将人给电的晕厥过去了。
他们一致认为这家伙纯粹是石头做的,让他张口还不如杀了他,这帮视人命如蝼蚁的家伙,见从严冬身上什么都问不出来,逐渐没了耐心,
这天是周六,警察局和政治处的人只有周日调休,老千提着公文包默默走进了关押犯人的楼道,这也是他上班路上必经的路,一起走在楼道里同行的同事们,有的向关押在黑牢里遭受拷打的共产党人员投去了蔑视的眼光,在他们眼里,这些共产党徒不过是些任人刀俎的鱼虾罢了。甚至还有人和看守开玩笑道:“不是这些共匪死鸭子嘴硬,是你们用的法子没到家,让我来收拾这些共产党,保准一个行!”
“嘿,侬是啥人?这么大本事,去你娘的!”
遭受拷打的共产党员的凄惨叫声,特务之间的玩笑声,在楼道里两种声音回荡着,令人不寒而栗。
老千沉默无言,无奈的束手旁观。
从审讯室到办公室的这段路程并不太远,几步路就到了,可老千却举步维艰,也许是自己的心里作用,他也觉得他的脸色有点不大自然,也许是没有加入同事们表明立场的举动,或许是听着同志们凄惨叫声时的无奈,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种感情。
周六一天,他借故避开所有人,给别人制造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忙活的假象,事实他在挖空心思的想着最后的解决办法。苦思之下,终于想出一条计策,不过,计今日能否成,还尚未可知。
不论结果如何,只能冒险一试。
天色渐晚,他故意装作手头的文件处理不完,拖延到身边的同事们纷纷急不可耐的下班欢度仅一天的周末,确保单位无人后,他才提着公文包,慢慢的晃了出去。
路上他期盼着,晚上的看守千万别换人。在军统内,派系林立,军统对待看守人员宽严不一,看守人员有的严格异常,有的则见点油水就捞,只顾自己享福。
进了警局楼道,他一眼就看到看守的还是下午那俩人,一个叫卢飞,一个叫杨嘉,还是年轻人,都是光棍一个,跟他很熟悉,这俩人都属于看守中的第二类人。
老千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待得老千走进,这两人都笑着打招呼,老千也笑着回应。走过黑牢外时,老千似有意无意间朝严冬撇了一眼,严冬被铐在老虎凳上,头颅低垂,衣衫破旧,满身血迹,已经看不出人形。老千突然站定,他就是像突然来了兴趣似的,以事不关己的口气问到:“这共党连着审了五天还没死?”
两名看守都佩服的说道:“是个硬茬子,各种手段挨个上了,愣是没从嘴里抠出一个字儿。我也是服了,至于这么拼命吗?不过,他也就剩口气了,绝对活不了几天了。”
老千神色淡漠的奥了一声,忽又对两人诚恳说道:“嘿,死人还管他干什么,这不白费功夫吗。内子前几天刚到上海,给老哥个面子,一块上我家去,让你嫂子炒几个菜,哥几个一块坐一坐小酌几杯,我反正放假回家闲着也是闲着,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完事儿哥俩再赶过来呗。”
他心里很了解,这些看守待遇过薄,平时生活困难,工作情绪很差劲。
这两人见老千这样诚恳待人,如此好意,当然愿意接纳,这哥俩都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不要被局长知道就行了,偶尔出去吃顿饭,又有什么不对的。”
兄弟俩直心肠,又怎会知道其中的奥秘。
当天晚上,老千和两人一同到家里,老千一边催促媳妇炒菜,一边和这两人在酒桌上谈天说地,两人年轻后生,两杯酒下肚平时有什么不敢说的此时都大声吆喝了出来:“照我说,这共党一枪毙了得了,打个半死不活,还是问不出一个字,他妈的,白白的让人浪费时间。”老千内人此时端出一盘菜上桌,菜上毕,老千以目示意,同时说到:“给两位兄弟敬杯酒。”内人看在眼里立刻会意,拿起桌上的酒瓶,先给两人分别斟满,最后才给自己倒,反倒给自己倒酒时一个没拿稳,酒瓶摔碎在地,两人干巴巴的端着酒杯望着。
老千看此立刻说道:“慌里慌张的,先把碎酒瓶收拾了,等我出去买几瓶酒。”
两人此时想要退场已经骑虎难下,毕竟嫂子还没给两人敬过酒,只得眼巴巴的望着老千风风火火的离开家门出去买酒。
老千出门之后,立刻前往黑牢。进了警局大院,他熟络的跟门卫打着招呼,说道回来取份文件。上了楼后即使看守楼道里空旷无人,他也小心翼翼的以锐利眼光监视着周围的情况。来到黑牢外,严冬的铁栅栏外上着的大锁被老千用看守钥匙轻易打开,这都是看守两兄弟在老千家里脱下衣服后,老千媳妇整理几人衣服时顺手牵羊摸出来的,完事又放进老千衣兜,只等老千回去时将钥匙原物放回罢了。
老千真正走到严冬面前时,此刻,黑牢中只有他们两人,老千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严冬同志,我是老千,我奉组织命令,前来将你所携带的情报传递出去,你能相信我吗?”
严冬本就奄奄一息,此刻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老千举起双手,双手结了一个繁复的造型,在不停变换,直至停止。这是属于他们地下党同志们的暗语。
见到此景,严冬已经完全信任老千,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嘶哑着声音几乎听不出一个实字。老千凑过身子,离着严冬很近,严冬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对老千说道:“回复组织,天津来的同志代号为老北,他是上海人,在法租界的大同巷做下8号标记,就会见到他,他会告诉你们下一步的任务。我的使命结束了,剩下的事,就拜托大家了,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听到这里,老千顿了一顿,朝门外看了看,又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严冬同志,你放心好了,绝不会使你白白牺牲,你为党和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党和人民会永远铭记你。”
听罢,严冬发自内心的笑了。
老千探望的一幕,心酸的引人泪下,严冬自己当然知道回生无望,但神志偏偏又因为肉体的苦痛而极为清醒。
老千面对着这个垂危的人,这个宁死都不肯卖友求荣的人,是他最忠实的同志,是他革命血液相连的骨肉。
眼看命在咫尺,两人为了不伤彼此的心,彼此还装着笑容在互相亲蔚,事实上两人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老千噙着满眼的热泪,无限悲伤的望了几眼之后,终于不得不离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