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真让洛天平说中了。二人的比赛还没打到一半，李立军老师便拍了拍手，让他们集合过来。
　　李老师看着气喘吁吁的周立夏和唐一嘉，不易察觉地偷笑了一下，接着让他们回去午休一会儿，下午还要上课呢。
　　李冬至大呼小叫地围着周立夏转圈，质问他难道是那种能够提前预知对手下一步行动的超能力者吗？！
　　“你是猪吗？”周立夏一脚把他踹飞，“别傻了，怎么可能。我只是在去蓝牌楼那天看出了那个俊美肌肉傻大个的出招习惯——他杀球只会杀直线，而且永远都是一个远近。”
　　从地上爬起来后，李冬至开始恋恋不舍地收拾球包，脑子里还在回放刚刚的比赛场景。
　　周立夏开始反超后，虽然他看上去赢面更大，可还没过12分，他的体力已经明显跟不上了。
　　反观唐一嘉，他虽然老是被周立夏吊着走，但跑位、动作和扣杀一点也没有打折扣。
　　不过，如果只看总体比分，周立夏的确是略有领先。
　　李冬至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他俩打的每一颗球，影像播放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又学会了些什么东西，却又说不清楚。
　　在他们就要离开时，唐一嘉来到了周立夏面前。
　　“你在哪个俱乐部学球？”他的脸上看不出输球的失落或恼怒，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的教练是谁？”
　　周立夏哼了一声，“真是可惜啊，我唯一的‘教练’就是李老。你现在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唐一嘉沉默着看了他几秒，“这么说，你只是在这个社团里打了半个多学期，就已经练到现在这种水平了？”
　　李冬至和剩下几名社员已经走到体育馆门口了，这才发现他俩还在斗嘴。
　　“如果我说‘是’，我猜你打死都不会信吧？”周立夏双手插兜，歪着脑袋，“毕竟，你可是奥羽的人上人啊。”
　　“不，我信。”唐一嘉摇了摇头，“我明白，这世界上的天才比我以为的要多得多。”
　　李老师拍了拍他俩的肩，说快回教室吧，以后都是朋友，好好练球才是正道。
　　唐一嘉经过体育馆门口时，看了看比他矮一个头的李冬至。
　　李冬至冲他咧嘴一笑，说你现在排我名单上第三位。唐一嘉有些摸不着头脑。
　　夏日已逝，天渐渐冷起来了。川西中学的学生们在黑白短袖外面儿披上白、红、黑交错的秋季校服，紧张地过着每一天。
　　对初一刚入学的同学们来说，接下来的时间更是是非常重要。他们要面临的是上中学以来的第一次期末考试，而考试的结果直接关系到春节的幸福程度和红包大小。
　　对李冬至来说，期末考试还意味着一点——下学期的CD市中小学生羽毛球锦标赛又近了一步。
　　而在“卫星”周立夏和“野兽”唐一嘉的比赛结束后，李冬至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没过几天，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他意外地考得还“不错”，至少没进班上的倒数前五。课间，他带着老妈做的蛋烘糕去一班找洛天平，感谢他帮自己补课。
　　洛天平一个人走出后门和他打了招呼，但不明白李冬至这是要干啥。李冬至解释了半天，最后发现他是不理解“礼物”这个概念。
　　“好吧，谢谢你，李冬至同学，我下周也给你带一篮。”听完李冬至的解释后，他有些困惑地接过蛋烘糕，这么说道。他似乎把礼物和交换搞混了。
　　李冬至哈哈大笑，然后跳起来越过洛天平的肩头，往一班里面儿瞧看，“周立夏那个傻大个呢？”
　　洛天平耸了耸肩，说他那天跟唐一嘉打得太累了，现在浑身酸痛，连站都站不起来，此刻还趴在桌上睡大觉呢。
　　李冬至笑得想死。他和洛天平挥手道别，然后回去取球拍，来到楼下的空地里颠起了球。
　　今天中午没有社团活动，李立军老师让他们好好调整身体，明天要教吊球。
　　李冬至觉得李老师教的稍微快了一点。洛天平和双胞胎姐妹是完完全全的新手，他们现在高远球还打不到位，网前球也只是勉强能接，现在就学吊球可能有些困难。
　　不过，他相信李老师是很认真地在做教练——他每天放学之后都在办公室里留到很晚，好几次，李冬至偷偷溜进去补交英语作业时，他都还埋头写着社团总结和教学计划。
　　他只能在下班之后写关于羽毛球的东西，要是白天被年级主任抓住，他可就惨了。
　　因此，就算李老师的教学进度与李冬至心里想的不太一样，他也不会质疑。他相信李老师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正旁若无人地颠着球，这里空气不好，平时没有学校领导来这儿晃悠。这时，唐一嘉背着大球包从转角现身，和他打了个照面儿。
　　他俩互相瞧了瞧，眨巴眨巴眼睛。
　　“你是社团里那个矮子。”想了好一会儿，唐一嘉终于恍然大悟似的开口。李冬至感觉自己心窝子被捅了一万刀。
　　自己唯一能让人记住的特点，居然只有“矮”……
　　“你平时的训练就只是在这里颠球吗？呵呵，不过也是，你们也就只是玩玩角色扮演而已。”唐一嘉继续说道，李冬至感觉火“蹭”得一下上来了。这家伙嘴还是这么欠！
　　他冷冷地看着李冬至，说他只是认可了周立夏的实力，并没有承认他们所谓“社团”。
　　“我对待羽毛球是认真的！”李冬至忍不了了，愤怒地大声说道，“不是只有你这种报培训班的少爷才能打羽毛球！”
　　“你说你是认真的，那你告诉我，你的训练时间是什么？”唐一嘉俯视着他，眼神冷漠。
　　“我们每隔一天……中午都会练一个多小时，各种体能训练，然后李老师会教我们动作和步伐，有时还有对练……”李冬至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一项一项说道。
　　“我晚上还会去，其他社员可能不在，但我每天晚上都会去练，各种体能，抽球，动作练习……我们从开学以来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不仅是我，我们都是认真的！”
　　唐一嘉上前一步，露出了自己左右手的小臂，问他看到了什么。
　　李冬至上下左右，仔细瞧了瞧。他的小臂肌肉的确非常吓人，简直不像是初中生，但李冬至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的左右臂肌肉明显不一样粗壮。
　　“我是右撇子，你看清楚我的右手手臂。”他放下左手，只留右臂在空中，“我们一训练就是整个上午或者整个下午，有时则是中午稍微吃个饭，上下午连着上。我一挥拍就是一百个起步，一天的体能训练比你一天的总训练时间还长，一组网前球和高远球下来地上的球得捡半个小时，你说你们隔天练一次，这的确比我们平时练得更勤，但你搞清楚了，这只是平时上学的时候，假期集训，连着两个月，我们每天都是这样的训练强度。”
　　“你好好想清楚再说话，你所谓的认真到底是什么。”唐一嘉收起手臂，“我们俱乐部里，每个人的最终目标最少都是CD市体校，我还希望自己能进入省队。你再好好想想，我们那里有些人从6岁就开始练球，大部分都是10岁以下起步，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像你们这种学校里的社团，互相之间打着玩儿，锻炼身体也就算了，你现在居然给我这种靠羽毛球进川西中学的人说‘认真’？”
　　李冬至这才反应过来，唐一嘉原来是他们学校的羽毛球特长生。
　　“做每一件事，想要成功的唯一方法只有付出百分之一百的精力。想要吃羽毛球这碗饭，就得花钱花时间。给自己留那么多后路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认真’？”
　　他转身离开。李冬至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空地上，天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