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护工这个行当分两种，一种是像白洛这样的正规军，还有一种就像刚才白洛遇见的那位大妈一样是非正规军了。第一种好理解，非正规的就是人员不全是有护理证的。这里面有三四十岁的还有六十出头的，人员流动性更是大到夸张。这些小公司甚至连公司都谈不上的个人组织，可就这样照样能接到活。价格低就是这些组织最大的法宝，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那么富裕的。
　　收起了名片白洛看着熟睡的老钱头，微黑的皮肤有些褶皱的脸，边缘的眉毛有些长靠近中心的地方渐渐稀疏。鼻头有点塌，嘴唇厚颜色黑紫。好像爱喝酒又吸烟的老头，嘴唇的颜色都是很深。
　　叹了口气白洛想到自己的父亲了，喝了点水白洛静静坐着，时不时会看看头上的输液袋。时间就这么慢慢过着，到了晚上一点半才算输完了全部的药液。白洛先清空了尿袋又用热水浸湿了毛巾，等到温度适合开始给老钱头擦拭全身。头脸，脖子接着向下都擦拭一遍。
　　白洛给老钱头擦身子的时候，看到老钱头的眼皮微微颤动，估计明天老钱头就能清醒了。这也多亏了现在的微创技术，老钱头的后脑只开了个小孔就完成了手术。十多年前白洛父亲的后脑可是打开了一片骨头才完成的手术。白洛看新闻说纳米机器人正在进军医疗界，等他自己老的时候是不是连孔都不用开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理好了老钱头，这工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只要不出其他的事情等到早上就顺利交班了。打开病房门白洛拿出一个折叠椅，放在病房门后坐了下来。里面病人和病人家属都睡了，像白洛这样不能睡的护工大多都是坐在门口。一是怕自己弄出动静打扰到别人，二是病房里温度相对较高人在里面容易更困。人在外面留心听着里面的监护器的动静就行，有动静或者间隔一个小时就进去看看病人情况就可以了。
　　通常这个时候什么人是护工最好辨认，那些坐着或者半躺在椅子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护工。家属通常不是在病房里面睡，就是在楼层的大厅打地铺。
　　别的城市白洛不知道，可在这里医院大厅里的打地铺的随处可见。上到六七十岁的老人，下到两三岁的孩子。有过陪床的病人家属都这体会，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基本都是老伴生病，孩子们都忙，也不敢请假，毕竟住院不是一两天的事。那两三岁的孩子呢，都是父母有一方住院了，孩子跟着父母来医院陪床。这里面还绝大多数都是农村来的人，县城里有些手术是做不了，只能跑到市里或者省里的大医院来看病。
　　医院周围从来不缺日租房和旅馆，可看病手术都是要花大钱的。国家推行全民医保确实解决了不少问题，可终究个人还得负担很多经济压力。住院费、手术费、药费，这些就够受的了，如果再租个地方住钱真的是不够花。况且就算你有钱也还得老老实实在医院守两个人，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你必须随叫随到。跑到大医院住院没小病，都是来开刀的居多。做手术和术后的几天病人情况不稳定，很多决定必须直系亲属签字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
　　夜里两点多正是人最困的时候，走廊里的护工们都开始拿着饭缸准备泡面。这个点要么叫外卖要么就吃泡面。来做护工哪个不是缺钱，又怎么舍得去点外卖。白洛也拿着饭缸去接热水好泡包面吃，一会的功夫医院住院部的走廊，就全是泡面的味道。
　　这就是护工夜班的生活，熬夜、泡面、机械式的重复护理工作。等大家都吃饱喝足才会相互搭讪聊天。白洛旁边的病房门口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到白洛也在门口坐着就这边凑了下身子。
　　“大哥你也是护工吗？”年轻问道。
　　“嗯，对，我是护工。今天是第一天在这上班，你难道也是护工吗？”白洛笑着回答。
　　“嗯，我是这屋22号床的护工。大哥你叫我小王就行，真巧，我也是刚入行的。”小王见到同样是刚入行的白洛不由开心的笑着。
　　白洛看到小王在笑自己也边笑边说：“我刚才不敢确定你是护工，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很少有肯当护工的。你怎么想起做这行了？”
　　小王往白洛这里又靠了靠才小声的说到：“家里暂时缺钱，我母亲腿摔伤了。别的工作没护工挣钱多，我学历不高找不到挣钱多的工作。”
　　白洛放轻了声音缓缓说到：“你叫我洛哥就成，我看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家是县里农村的。父母都是农民。本来今年家里刚开养鸡，结果我母亲腿受伤了家里那些鸡就没照看好。产的鸡蛋就没挣到钱，可鸡还得每天吃饲料，家里的钱就有点紧了。”说完小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白洛拍了下小王的肩膀安慰的说到：“养鸡可不是每年都会挣的，三年里两年挣一年白干是常有事。说不定明年鸡蛋价格又涨了呢，家人养好伤不愁挣不到钱。倒是你打算长期干还就干一段时间这护工呢？”
　　小王想了一会才说到：“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其实家里有我父母两个人就能忙的过来，反正现在种地都是机械化，平时我父亲自己就能打理。到了麦收的时候也都是请人收割，前脚收完后脚就卖出去了。”
　　停顿了一下小王继续说到：“我是想在这城里闯荡几年再说，就是护工这工作说出去不太好听。家里人也不知道我在做这工作。其实吧，这工作挺挣钱的，就算我在工地卖劳力也不过就挣着些钱。这活虽然熬人，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除了臭点没别的不好。我打小就跟着在田里帮忙，这活到也不觉得累。家里养鸡之后，鸡场里的味道比这还臭呢。就是这个工作熬人，下了班就总想躺着，我在这市里也没几个熟人。平时出门去街上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找对象就更别提了，咱们这个工作实在说不出口啊。我们那个公司里的护工就我一个年纪小的。”
　　说完这些小王叹息了一声，头也渐渐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