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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高楼是在大花园中,园内有假山鱼池,扶疏的花木,占地甚广,灯光是从三楼的窗内映出的,楼下也听得出上面传下的笑闹声。
胡廛低身振臂,竟从地上一跃便像鹰隼地越过了两重屋檐,翩然地落到第三层的琉璃瓦上。田樊两人轻功欠佳,他们先跃上第二层的房上,再抓住上层的檐牙翻上了第三层,却已不见胡廛的踪影。
两人互打了个手势,都弓身往窗前凑去,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挖破窗纸往内偷窃,都没察觉胡廛正在他们右侧不过两丈处。全身象根木条似地绷在房顶之下,窗户之上,从窗根空格中往下看。
只见屋子正中放了张八仙桌,有七八个人正在哄闹饮酒,南面而坐的一位青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南京中军都督万表的侄儿、江西总兵官俞大猷的女婿万欣,他的左右各坐着个妖治的年轻妇人,正倒在他怀里撒娇,要他饮酒,背后还坐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也都媚笑着劝他。
胡廛见万欣乜着眼,一副下流样儿,暗骂:这个该死的小畜牲!真想立刻下去给他几个脆生生的耳光,但见席间还有四个身体壮实,显然都有武功的人,只得暂且忍住。
万欣就着倒在他怀里的那个妇人手上把酒喝了,桌上众人大声喊:“好”。
坐在他身后的一个妇人立刻又给他斟上一杯。一人道:“既然喝了秋金妹子的,那么夏绿、春红、冬玉妹子的酒也该喝,一定要连干四杯!”
万欣摇着头道:“今晚实在不行了!明晚再补喝吧。”
那人道:“明晚怎么成!后天便要去做那件大事了,明晚还能像这样吗?今晚定要干,别推了!”
另一人道:“别闹了,听我说!万公子一封信便把周阳两口子骗出了仙霞堡,立下大功,我们陶庄主把他心爱的春红、夏绿、秋金、冬玉四个妹子全都送给了你。这等艳福不知是几世修到的!如果后天那件大事做成了,陶庄主一高兴,说不定会把最得宠、最标致的紫桃妹子也给你,那万公子便艳福齐天了!哈哈,来!
我们共贺万公子一杯!”
哪知坐在万欣左侧一个白晰丰腴的女人把嘴一哂,筷子一摔,尖声道:“紫桃,紫桃!她是九天仙女。月殿嫦娥!她既要来,还要我们这些丑八怪作甚么?我们走!”站起身便要走。
万欣忙把她拉住,笑咪咪地说道:“邬二哥不过说笑罢了,你吃哪门子的醋?大家都说那紫桃是庄主的活宝贝,怎肯给我?我有了你冬玉妹子,有了你们四姐妹,便什么也不想要了!”
那“邬二哥”也顺势说道:“对,对!都怪我这张臭嘴,紫桃是我们陶庄主的活宝贝,冬玉又是万公子的活宝贝!我们这些人便只有咽唾沫的份儿了。”众人一阵狂笑。
胡廛听到那信果是万欣所写,陶庄主竟是这个阴谋的主脑人物,还有后天还要办什么大事,不禁大吃一惊。暗想等这些人散了,便将万欣捉回仙霞堡去。但这帮家伙却不肯散,一味笑闹不休,活越说越下流。后来竟至动手动脚,打情骂俏起来。
气得胡廛一松手飘身落下,来到樊田两人身后轻轻拉了拉他们的衣服。便跃下楼来,溜进树荫中。
这两人紧跟过来,问道:“那个万公子可是万欣?”原来他们都不认识。
胡廛道:“正是那个不孝的畜牲!”田万胜道:“我们进去把他抓住!”“不行,他们如喊叫起来就不方便了。那边还有座楼,我们且去看看。”胡廛说罢,弓身向十几丈外另一座楼中射出灯光的底层蹿去。
这次樊田两人也学胡廛的样,脚蹬檐底,手抓窗楣,将身子绷悬起来,向下张望。
但见是座宽敞的书层,书案上燃着一盏形式华美的大铜灯,斜对着他们坐着一个四十来岁,双眸炯炯的中年人,肩后佩着刀,书案后也坐着一人,偏巧背对他们,看不清是何模祥,身上却没带兵刃。那佩刀的一个正倾身向书案后的人在说些甚么,脸上的神色很恭谨,可见书案后的人必是很有权势的。
一会儿书案后的人好象在说话,因见佩刀的人一副注意倾听的样子有时还连连点头。田万胜总看不到书案后的人的面孔,不耐烦了,便想转到对面去,因胡廛没动,正犹豫着。
忽见书案后的人突地站起,向书房的一侧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又向房中心走了几步。田万胜便已看清原来是位身材高大,虬髯绕颊,头发花白的老者,目闪异光,神态威猛。
这老者朗声对佩刀的人道:“柴管事,你大概还不知道老夫会玩戏法吧?”那柴管事有些诧异道:“庄主会玩戏法?”
老者道:“是呀,我这就玩给你看!”只见他身形微蹲,右手齐眉慢慢往下按,左手从股部缓缓往上提,到了胸腹间如抱圆球,身躯向左一侧,目现威棱地望着田万胜等停处,猛然双掌齐推,喝声“下来!”
只听“呼”的一声,接着是“劈哩啪啦”一阵脆响,那窗橱窗框竟被掌风击得寸寸皆断,斜斜地激射了七八尺远。窗外同时发出了“哎呀!啊哟!”之声。
胡、樊、田三人中,如以临敌经验的老到与应变的机警而论,自以鬼神愁胡廛为最,他一听那老人说会玩戏法的话,便巳戒备。但天生好奇,想看看这位陶庄主究竟玩甚么“戏法”,有何惊人绝技,虽已暗中戒备,却丝毫未动。
等看到那陶博公左手阳,右手阴,双手如抱婴儿移到胸腹之间时,便知他定会侧身发出劈空掌力,胡廛刻弓身向下落,接着双足斜蹬,以“青蛇出洞”的身法,平平地向外蹿出,只觉一阵疾风“呼”地从背上冲过。
胡廛再次腾身已掠到四丈以外的假山旁,毫发无伤,赶紧把双匕拔到手中。“伏虎罗汉”樊伯康和田万胜虽然武功不比胡廛弱,但应变却不及胡廛快。他们见陶博公侧身面对自己,脚下已变作子午桩之形,才知不妙,赶忙落地向外撤退。此刻如海涛般汹涌的掌力却已压体而来,被掌力震断的窗格木条也激射而出。田万胜右肩挨了一下,左腿挨了两个,樊伯康左耳根也被木块擦破了一层皮,两人都失声惊叫:“哎唷!啊哟!”
这时从窗口先后飞出两条人影,田万胜跃起的身躯被掌风一震,加上左腿又被疾射的碎木撞得甚是疼痛,落下时竟没有站稳,一下扑倒,急忙两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
樊伯康双脚落地时也是踉踉跄跄地冲出了两三步才拿桩站稳,扭头一看那老人已逼到身后,一招单撞掌向自己左肩击来,拔刀、闪让都已不及。樊伯康心知厉害,咬紧牙关,左脚前踏,扭转身躯,运起全身动力,用双撞掌去硬接。“嘭”地一声,樊伯康竟被那陶博公的掌力震得腾身而起,倒飞到六尺外,背部憧着一棵小树,软软地坐了下去。
田万胜这时已经跃起,见状大惊,一抖手便解下缠在腰间的软鞭,一招“蛰龙翻身”便向那老者肩井砸去。陶博公斜身一跃,已经让开,脚下一垫,意扑到了田万胜身前五步以内。
田万胜左手抓鞭腰,右手推鞭把,手腕一抖,“双龙逐珠”,鞭头鞭梢又闪电般地击向陶博公的左右太阳穴。
陶博公“鲤跃龙门”,倒跃三尺闪过。田万胜身形一转,鞭交右手,腾身高跃,一招“天龙垂首”凌空击向陶博公百会穴。待陶博公向右急闪时,又反手一鞭,“盘龙环山”,横扫他右胁。
田万胜刹那之间连进四鞭,力猛劲足,夭矫灵动,连陶博公也不禁脱口赞道:“仙霞堡的好鞭法!小兄弟,你就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吧,老朽倒要见识见识!”
他一面闪避,一面说话,好象根本没把田万胜放在眼里。这田万胜是仙霞老人周阳最得意的弟子,在鞭法上已尽得周阳夫妇的武功真谛,差的仅仅是内力火候。
周阳夫妇的金丝独龙软鞭三十多年来被称为武林一绝,不独鞭中的招式妙到毫颠,集中了各家鞭法之所长,而且也融进了走线银锤、双流星,链子枪等诸般软兵器中的奇招妙着,手肘、颈、腰、脚都可发力出鞭,正手、反手、左手、右手都能运用自如。
普通的软鞭大多几截,仙霞老人所传的软鞭却是十三截。普通的软始利于远攻,不利于近战,如被对手抢到身前三四尺处,便攻守两难。明霞堡的鞭法却有十分诡异的变通、收发由心,近战时双手各握鞭腰,还能运用出雌雄剑、鸳鸯刀中的招式。端的奇妙非凡,精深莫测。
田万胜这一全力施展出来,一丈三四尺方园内鞭影纵横,劲风排荡,近处树木上的细枝嫩叶有的飞旋飘舞,有的纷纷落下,声势十分猛恶。那陶博公功力虽高,也自暗暗心惊,不敢疏忽。当田万胜使出浑身解数与陶博公相持时,那相随陶周公身后追出的柴管事也与鬼神愁胡廛交上了手。这柴管事本名柴友贤,外号“丧门神”,原是在江西占山为王的匪首,两年前因山寨被俞大猷攻破,潜逃到石门寨投靠他的师兄紫面虎黄恩。
黄恩在石门寨作了陶博公的总管,向阳博公引荐,便让他克任外堂管事。柴友贤武功甚强,见伏虎罗汉樊伯康已被庄主一拳击倒,胡廛却立在假山旁,便抢奔胡廛,一刀直劈。
胡廛见他来势凶猛,撤步转身,左手持匕“山鹰晾翅”扎右腿,右手拿匕“专诸献剑’刺左胸,迅捷如风。
柴友贤垫步斜行,双匕落空,翻身一刀,“手挥五弦”,斜劈胡廛右膀,迫得胡廛收招侧跃。
这柴友贤手黑心狠,大步赶上,更不容胡廛缓过手来,一口刀上下翻飞,劈面门,斩左肋,刺右胯,招招又狠又快,霍霍生风。
胡廛识得是“乱劈柴三十六刀”中的招式,吃惊不小,这个“管事”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竟有这等不俗的身手!但近身搏斗,险中取胜,本是胡廛的持长,当下拿出全副精神,施展开小巧绵软、快捷贼滑的身法,从柴友贤的刀缝间闪出钻进,不时出匕反击,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正互拆了三十余招时,忽听得田万胜一声惊呼,胡廛一分心,竟险些被丧门神柴友贤砍着额角,急忙使个“燕子掠波’,斜跃到一株大树的横枝上。
柴友贤紧随其后腾身跃去,胡廛施展轻功,体随形变,一个“燕子钻云,“嗖”的一声凌空划了一道弧形,流星飞坠般地落至足有五丈多高的假山顶上。
柴友贤见了不觉一呆:这是什么人?轻身功夫如此高明,自己真是望尘不及,差得太远!追还是不追,竟感到拿不定主意,进退两难。
忽听陶博公朗声发话道:“假山顶上的那位朋友!你的两个同伴都已经躺在这里了;别看你有一身超群脱俗的轻功,老朽待要留你,谅你也走不出石门寨去!你们大概是仙霞堡的吧石门寨与仙霞堡谊属邻居,老朽与周大侠也有一面之缘,虽然没有深交,却也并无仇怨。你们今晚私下闯进我石门寨来究竟是何原因,看到了些什么?你如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了,我陶博公看在周大侠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你们的无礼之举,放你们三个回去。如若虚言搪塞,那就对不住了,只好连朋友你一起留下了!”
胡廛在高处目光一扫,已看清了樊伯康在探龙眼树下盘腿而望,似在调息疗伤,田万胜却直挺挺地躺在陶博公身边不远处,心头不禁冰凉。
他一边听着陶博公的话,一边飞快地转着念头,应当怎么对付眼下这种情势才好……
刚才万胜用周阳亲传的缠龙软鞭轰雷急电般地攻向陶博公,开初十余招似乎倒还得心应手,那陶博公只是腾挪闪避、倒跃横逸,没有回手反击、十余招过后,陶博公放声长笑,身法骤变,竟然随鞭而动,在田万胜收鞭另发的刹那之间,或凌空猛扑,或贴地急射,有时抓鞭梢,有时发掌力,把攻势抢回了大半。
此时,田万胜便愈来愈觉心慌意乱,因为陶博公一掌抓来时,哪怕相距甚远,都能使人感到时而奇寒刺骨,时而热气灼肤,鞭法的运使招数也大不能如意。
拆到二十多招时,田万胜用“青龙抓爪”,鞭梢直点陶博公膻中穴,陶博公跨腿拧腰闪开、田万胜挫肘收鞭,想变成“金龙抖甲”,砸陶博公的天灵盖。他的鞭稍才缩回半尺,还没有向上起翘时,陶博公右手疾伸便抓了个正着,暴喝道:“撒手!”内劲陡发。
田万胜突觉鞭柄好似被烧红的铁条奇烫异常,不禁惊呼道:“不好”,手一松,软鞭已被陶博公甩到身后。
陶博公垫步一跃,抢到田万胜身前,一招”横推五马”,右掌撞向田万胜身前。田万胜向左急闪,陶博公身形一侧,左掌“惊雷击顶”,搂头劈来。田万胜“玉柱擎天”,右掌上翻,意欲硬接。
然而陶博公修习玄门中的武功绝学多年,功力之深,人所难及,招数之奇,世间少见,他这势如雷霆的一掌竟是虚招,反是先出的左手收而再发,化掌为指,无声无息地戳在田万胜的天枢穴上。
田万胜只觉一丝冰冷的寒气透穴而入,一霎那间遍布全身,连喊叫也未来得及便倒了下去。
陶博公点倒了田万胜后转头向胡廛看去,正看着胡廛身轻如燕地跃上了五丈多高的假山顶上,对南廛这身超群绝俗的轻功也甚是惊叹。
陶博公心思甚密,城府很深,从田万胜的鞭法上,已断定这三人是从仙霞堡来的。暗忖胡廛这身轻功,自己未必能将他留下,虽然拿住两人,但这样一来,自己与仙霞堡为敌的事就将挑明,后天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的打算也会落空。
权衡利弊,还得把这三个家伙放走,方为上策,所以才对胡廛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要看胡廛如何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