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牛石头在一群青壮面前的耀武扬威。
　　在周虎的刻意引导下。
　　云安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拼杀更为激烈的地段。
　　“公子，这些人的身份不对劲。”周虎躬身抱拳，面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经过了刚才的冲击，好不容易遏制住自己呕吐欲望的云安，遮掩着鼻子，皱着眉头扫视着周围。
　　问到实处，周虎也没有饶弯子。
　　引着云安更加靠近一点之后，这才小声言语：
　　“这一伙人，有不少人是厢军。
　　方才动手的时候，不少弟兄都察觉出了异样。”
　　“厢军？你是说，他们是逃兵？”
　　听到周虎的回答，云安多少有些诧异。
　　通过前身的记忆得来，梁国的厢军，除去正经的征兵之外。
　　剩余唯一的来源就是各地闹饥荒动乱的时候，从流民中选拔青壮，扩充到厢军之中。
　　按照梁国的军制，这些人要在各地的厢军中待到四十岁才能假释回家。
　　而被云家部曲斩杀的这群人，单从面容上来看，却没有一个人超过二十五。
　　这年岁，放到厢军中，也是干活的主力。
　　“逃兵？若是逃兵还好。
　　领着他们的首级，割下配军的刺青，还能给咱们换来些奖励。”
　　周虎摇头苦笑，指着地上的这群人，不住的埋怨：
　　“可关键问题是，若是我等所料不差的话，这群人不是逃兵，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
　　云安再度皱眉，遮挡着鼻翼的手下滑到下巴上，不停的摩挲：
　　“何以见得？”
　　问道关键点上，周虎也是径直开口：
　　“他们不怕死？”
　　“不怕死？不怕死能证明他们背后有人？我不懂。解释一下。”
　　云安缓缓摇头，面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果断的开口承认弱项。
　　这一下，可是把周虎给弄的有些不会。
　　要知道，同样的事情，要是放到以前云家的大少爷身上，那必然是先装模作样的说上一通，证明自己的高见。
　　然后闭口不言，等着身后的部曲，或者管家把话语中的漏洞补全。
　　那感觉，就好像身为上位者，他说的话就一定正确一般。
　　周虎刚才的停顿，也正是因为如此。
　　可他没有料到，身为嫡子身上的臭毛病，放到云安这庶子身上，却压根没有。
　　“周虎？”
　　见着周虎发愣，搞不清这里面缘由的云安只能开口提醒。
　　“呵呵~公子真非常人。”
　　周虎拱手，慎重的表情之中，多少夹杂了一些欣慰。
　　云安看不懂这欣慰的来源，却也没有过多追问。
　　在不涉及到自己小命的前提下，云安并没有那么强的掌控欲。
　　不等云安开口，整理好思绪的周虎就已经开口解释：
　　“公子久在家宅，不同庶务也很正常。
　　梁国的厢军，早就不会从民间选拔。梁国一百六十万厢军，如今更是完全从流民中遴选。”
　　“圈养在府中就是圈养在府中。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
　　不用过多担心，直接说重点就行。”
　　云安镇定的点点头，对于记忆中的苦难生活，并没有那么在意。
　　不出意外，云安的豁达令周虎再度震惊。
　　就连一直看不上云安的周豹，周豺两人多少也有些诧异。
　　要知道，在梁国，很多时候出身就代表一切。
　　出身平民，那就如同草芥，鲜少有人看起。
　　想要为官一方，至少也得是寒门出身。
　　至于说什么是寒门？
　　最少最少也得是家有数百亩良田的小地主，只有半脱产之后，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有可能的财力，去供给家中一人读书。
　　更不用说，那些曾经辉煌，因为某件事沦落寒门，却家中巨万的豪奢。
　　很多时候，寒门只代表朝中没人，并不代表家底不够。
　　就算是先前显赫的云家，如今家族落败，也只能称的上是一句寒门。
　　寒门之中的庶子，这名头，一般都是避之不及。
　　像是云安这样，公开承认自己出身低微的，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周豹，周豺两人没有见过。
　　“公子果然非常人。”
　　周虎再度感叹，算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剖析开来：
　　“刚才说到，梁国如今的厢军全从流民中遴选。
　　公子或许不止，这厢军的战力，只能在城内耀武扬威。
　　但凡出了城，遇上个劫道的山贼，那都是不敢硬拼。
　　倒不是说战力如何，而是他们没有胆气，也没有跟山贼拼杀的念头。
　　只有被各地武勋遴选出的，体质优秀，当着家中部曲，或者禁军替补的厢军，才能有之前我们见到的战力。”
　　说道这里，周虎微微停顿。
　　云安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
　　“是战力问题么，可就算这样，那也只能证明他们被武勋看中，也不意味着，这件事背后是武勋作祟吧。”
　　面对云安的疑问，周虎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是，公子所言不虚。
　　有如此战力，不代表他们背后有武勋。可公子看。”
　　云安的目光，顺着周虎手指的方向看去。
　　入目所及，尽是一片残骸。
　　云安不解，皱眉思索，好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看到了，遍地残骸。这又能代表什么？”
　　对于云安的不解，周虎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更没有因为云安不善庶务，而轻视云安。
　　倒不如这样说，如今的云安，已经基本达成了周虎对云家继承人的要求。
　　遇到事上心狠，有头脑，但对不懂的事情坦白而言，不会拿部下的性命当儿戏。
　　最重要的，是云安掌握了从没有外露的‘出云秘册’。
　　对于这一点，云安不是没有否定过，可周虎等人却是压根不信。
　　周虎躬身，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对云安的认可：
　　“公子或许不知，在梁国，对敌之中死伤一成不溃，算是正常。
　　区区厢军，鲜少有能扛着两成以上的死伤继续拼杀。
　　至于更多的，能扛到三成，一般被称为禁军。
　　四成以上，就会被冠上特殊的名号，自称强军。这种强军，我们都只闻其名，从未见到真身。”
　　说道这里周虎口中的话锋又是一转。
　　手中摇摇滑过这一处战场：
　　“公子请看。
　　除去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人之外，这些厢军尽数战死，没有一个人选择逃亡。
　　袭杀之下，被我等枯木拉朽的碾压是一回事。
　　可拼杀至死，不曾逃离。
　　这只能是领了武勋买命钱的厢军才能做到。
　　他们这群人，早就不要命，只等着什么时候身死，给家中亲属某上一个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