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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城战况正酣,喊杀声与轰鸣声的碰撞,血流与尘土的交融,描画着一幅乱世的画卷。
在颤栗不已的城内,轰然倒塌的神将庙前,一头庞然怪兽踏破废墟,扑打着两双巨大的青翼,向烧焦了的苍穹而去!在苍穹之中,它张开血盘大口,仰天长啸!啸声震耳欲聋,誓要撕破苍天般,惊天地泣鬼神。一声长啸后,它俯视城中,目光内的火焰,不住翻滚。
突然!它俯冲而下,直扑神将庙废墟而去。
李泳大惊失色,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是恐惧?是麻木?他已经难以分辨,只仰脸呆呆地盯着这忽然出现的怪物,正咆哮着向他扑来。
“快跑啊!发什么呆!”不远处小珑朝他大喊。
李泳却毫无反应,似已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地震撼。小珑飞身将其扑倒,抢过了他手中的剑,往他的胳膊削了一剑!
李泳被疼痛惊醒,刚想向小珑发难,头顶怪兽已扑至,两人连忙向两旁闪避。
侥是他俩闪得快,不至命丧巨爪,却也被巨爪猛扑的力量震飞,摔出数丈远,摔得够呛。怪兽一扑未得逞,举其巨爪,再次向李泳袭来!李泳哪还敢发愣,抓起剑,没命地狂奔,口里不断念叨:“神将啊神将!求你快快显灵,快快显灵斩此怪兽!”
他终是跑不过怪兽,险些被巨爪踩了个正着,再次被弹飞,撞在了一堵墙壁上,痛得“嗷嗷”直叫。
小珑这时尾随着怪兽,她对准怪兽的眼睛,奋力拉弓,连射三箭!箭如同被射进火炉般,被怪兽熔岩般的瞳孔焚烧融化。
“好厉害的家伙!”小珑惊呼一声。
怪兽此刻已扭过头来盯着如蝼蚁般的小珑,瞳孔深处,喷溅出火焰,愤怒的火焰。遍体绿麟,如巨蛇般的身躯往小珑的方向扫去!摧枯拉朽,所过之处,一切生灵难有幸免。
小珑哪敢多想,撒开腿便跑!
也幸好她的身子轻盈,眼看跑不掉,索性翻身向上而跃,顿时身子离地两丈余高,怪兽长尾在她身下扫过。可就算侥幸避过了,那一扫而过的力量,足以将这轻盈的身躯,硬生生地拉扯,跌落在灰尘滚滚的地上,惨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李泳猛喝一声,人已跃在半空,他手中的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向着怪兽的头颅奋力扎去!
可他低估了怪兽鳞片的坚硬度,锋利的剑尖扎在鳞片上,溅出数点火星,竟未扎进丝毫!
李泳真想痛骂一句粗口,可未来得及开口,怪兽把头狂甩,李泳顿时失去重心,在跌落之际,遭怪兽头颅猛撞,胸口一震,咽喉一甜,撞飞至一片树林里。
他只感到浑身都疼痛不已,吃力地翻身,仰脸看向夜空。被枝叶切割得分崩离析的夜空中,那怪兽正扑打着巨大的青翼,火红色的双目,流露着燃烧的怒火,再次向他扑来!
他想要迈腿闪避,可他只感到一阵彻骨的痛,双腿半点力气也使不上。
“难道我就这样玩完了?”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而怪兽已近在眼前,巨大的爪,遮天蔽日地砸下……
可他却没有玩完。
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高大无比的人影!
李慕泠突然出现在眼前,如天神降临般,伫立在李泳的身前。狂风吹动他的衣襟,他的双手垂在身后,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收起你的把戏吧。”李慕泠淡淡地说出一句话。
半空中的怪兽突然哀嚎一声,往下坠去,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不时发出惨烈的吼叫。它就像突然中了致命的一击,在地上打滚了一阵之后,随着几下抽搐,没了动静。而它下坠的地方,尘土如浓烟般滚滚,滚滚的的尘土遮天闭月。
待尘土渐沉,一片狼藉的地上,已觅不到怪兽庞大的身躯,那里却蹲了一个人影。
如一尊雕塑般,那人影全身呈暗黑色,脸被一副魔鬼般的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深渊般的眼睛,此刻正透露着凄然与不可置信,整条蹲着的身躯不住颤抖。
“李慕泠。”
“我该如何称呼你?仲镖头?俞掌柜?鬼门千户?”
此人自是仲翼,他的眼神微微一颤,惨然道:“无所谓,反正这也是你最后一次称呼我了。”
“你已料到你无法击败我?”
“不,我是算准你命不久矣。”
“所以你是有足够的把握把我杀死?”
“不必我动手,自有人来把你收拾。”
“容我猜来……是你们背后的那个主子?”
“嘿,你不用猜,你自然会知道,出手吧。”仲翼不置可否,他已慢慢站起身来,把身后的斗篷一抖,手里握着一柄血口大刀,全身笼罩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
李慕泠向前走了几步,双手仍然垂在身后,以淡然之姿,面对着眼前的仲翼。
“你的武器呢?”
“对付你无需武器。”李慕泠的语气里,透着傲气。
仲翼不再说话,他怒吼一声,跃在了半空,举刀朝李慕泠劈来!李慕泠却纹丝不动,不闪不避地站在原地。眼看那刀劈到眼前,像一头狰狞的魔鬼,张开了血盘大嘴,要把眼前的李慕泠一口吞并。
刀锋直劈面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刀锋碰到皮肤之时,竟化为了一团幻影!
李慕泠微微一笑,手中剑指向后戳去,指尖停在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仲翼的咽喉。
仲翼瞳孔深处,汹涌的杀气里,泛起了一丝惊恐。
“你还不明白?你的幻术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李慕泠冷道。
仲翼脸上的面具颤抖不已,他的脸此刻想必已涨得通红。他身子往后退几步,一声怒吼后,跃在半空,又是一刀横劈而下。
与先前不一样,他的身躯悬在半空中,立马又幻化出十几个身影,每个身影都是一模一样,举着刀,觊觎着眼下的李慕泠。
李慕泠轻轻地揺头。身形突然闪动,凌空而起,直飞向半空中的其中一个身影!那身影略略一鄂,眼里布满惊恐。李慕泠用凌厉的眼神与其对视,剑指复出,直戳对方面门!
仲翼只感到脸上斗然一震,整张脸既麻且烫,面具竟震裂为两半,露出他那张既苍白又涨红着的脸。李慕泠第二招已至,凌空一腿踢在其小腹,将他整条身躯踢飞,撞倒在一堵塌墙。
一套利落的招式过后,李慕泠轻飘飘地落在地面,站在了不住喘气的仲翼面前。
仲翼苦笑一声,不住地咳嗽,喷出一口鲜血。
他勉强站直身,伸手摘下了战盔,扔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去年在明皇台一会,我便知道你这个人不简单,我不是你的对手。”
李慕泠没有说话,安静地等他说下去。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在明皇台的是我,而不是我师兄?”
“你的道行远不如你师兄。”李慕泠简单明了地答道。
“嘿,真他妈伤人啊……”仲翼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况且高杰存心不良,他早就想投靠朝廷,他故意提到洛鬼,就是想趁这个契机叛逃,李过成为了他邀功的牺牲品,这一切李自成都知道,他愿意给这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次机会,于是才有了明皇台拜请洛鬼。”
“他们已再不可能是兄弟。”
“可他问心无愧。”
仲翼又是一阵苦笑,接着又道:“那你又如何得知俞掌柜便是仲翼,仲翼便是俞掌柜。”
“老实说,你伪装得很好,无人可以想到,魁梧威猛的‘鬼门千户’,会伪装成一个文弱的掌柜先生,如果不是在关键的时刻你竟不在胡老板身边,我断然不会想到,这一切都在你的布置之中。”
“可惜,可惜……不过没用的。”仲翼叹道。
“没用?”
“嗯,你还是得死,你们都得死,包括胡老板。”
“何以见得?”
“你知道他们身后有一个主子,但你也许不知道,主子下达给他们的指令,除了尚方宝剑,还有一个人。”
“谁?”
“你。”
沉默了半晌,李慕泠又问:“他们的主子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说不定是胡老板亲口来告诉你,而她不忍心杀你。”仲翼索性不再支撑,斜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尚方宝剑你们已经拿不到,一天前,我已命人秘密送走,胡老板不愿杀你,她只能一命换一命,而你——李慕泠!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你必将死在他的手里!”
李慕泠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与胡老板感情匪浅,当日她冒险亲自来救你,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死?”
“不忍心,嘿……我救不了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而她自己却放弃了。”仲翼惨笑。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心里是向着朝廷,还是胡老板?”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仲翼苦笑着。
得到了他的答案,“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他们的主子是谁,那么你走吧。”李慕泠淡道。
“走?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说罢,李慕泠转身向树林,扶起李泳往城门而去。
“先生……”在走过废墟时,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小珑喊了一声。
“你也跟我们走吧。”
“求先生救救我们老板,您试回想一下,您应该知道我们老板曾多次出手助您度过险境,看在这份上,请先生救救老板。”小珑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胡老板在斗米镇之时,本可以把他和叶泠一并杀死,更何况解“黑风散”毒性的册子,也是她央萧若离,帮其从金色鸟头面具人手中夺回。“那你能告诉我,他们……或者是你们的主子是谁吗?”
小珑垂首轻道:“我也不知道……”
“那便是了,他的话,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也许连自己都救不了。”李慕泠苦笑。
“没错,他谁也救不了。”仲翼从身后冷道。
李慕泠没有理会,扶着李泳继续往前走。
“李慕泠,虽然我打不过你,但你输了。”身后仲翼依然在身后冷道。
李慕泠依然不作理会。
“还有你藏不了了,他已知道你是谁,你真正的名字是……”
“你错了。”李慕泠却突然止步。
“我错了?”
“错了。”
“嘿……我哪里错了?”
“你断然猜不到,一天前,距商洛城十里之外的马尾驿里,发生了什么事?”李慕泠淡道。
一天前,马尾驿。
三个风尘仆仆的官差踏着月光而来。他们敲开门出示了令牌后,驿卒引他们至一个房间,又为他们准备了一桌酒菜。
其中的一个官差身上,贴身背着一个细长的木匣子。
在上楼之时,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正冷眼盯着他们看。
是夜三更。三个官差喝了一顿痛快之后,并排躺下,准备休息。
这时,一个黑影从窗外闪身而入,轻轻地走到床边。
“谁!”一个官差醒了过来,他显然并未熟睡。
黑影不搭话,拔剑便杀。
官差惨呼一声,被抹喉而亡。其他两个官差遂被惊醒,其中一个翻身取刀,一刀劈来。黑影轻松躲过,提剑刺来。而另一个以极迅捷的动作翻身下床,背上缠着一个细长的木匣子,敢情这官差,连睡觉也贴身背着木匣。他下床便往窗外窜去。
剩下的那个官差握着刀,企图与其缠斗。
可黑影没给他机会,在官差第二刀来袭的间隙,剑尖削破刀光,在官差的喉咙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飞身出窗,黑影追着背木匣的官差疾奔而去。
不多时,官差被追上,他倚在墙角,不住喘气。黑影立在了他的身前,借月光,他看清了黑影的身形,纤瘦的身形,头戴斗笠,手执一把细长的剑。
“你到底是谁?”官差颤颤地问。
黑影没有答话,举起手中的剑,指着官差怀里紧紧抱着的木匣子。
官差明白了其来意,他已大概猜到了对方是什么人。可猜到或猜不到的意义都不大,他知道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他只能用这木匣子,换回一条命。
于是,他把木匣子往上一抛,趁黑影目光上移之际,撒腿便跑!
可他没跑多远,后心传来了钻心的痛。剑从他的后背贯穿而入,刺穿了心脏。
好迅猛的一招“条入叶贯”!
他的脸扭曲着,呼出最后的一句话:“闯营……第一剑……”
黑影收剑回鞘,把手中的木匣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把剑,一把断剑。
仲翼面如死灰,他的眼睛里头,满是绝望。
“‘尚方宝剑’只是一个谎言,你们要抢的,竟是一把断剑?”李慕泠道。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断剑。”仲翼淡道,“那是一把刻着荣辱的断剑。”
李慕泠不语。
“你应该知道这把断剑的主人是谁。”
“我只知道从明皇台开始,你的戏已经唱完了。”
仲翼听罢,不再说话,绝望将其吞噬。他甚至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跌倒在地,如同死去般,仰眼盯着硝烟飘过天空。天边已升起了一缕曙光。
李慕泠转过身,扶着李泳便走。
身后小珑脚步趄趔地追着,口里不断地喊:“先生!先生等等!”
清晨,胡老板一个人站在长臻楼的近水月台,看着满天朝霞,燃烧着湖面。
她手上缠绕着一块手绢,轻轻地摆弄着。
时而捏在指尖,任由晨风吹乱,绢上那淡淡的红色。她的神色陷入了无尽的惆怅,目光空洞,盯着湖面久久地发愣。
渐渐的,柔和的阳光越发温暖,安躺在她手中的手绢之上。
她的脸上却多了一份淡然,轻轻地松了手,任由风把手绢吹起,飘在空中。
“从一开始你就该料到这一天。”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萧若离,他的长须飘逸着,神情一如往日的傲然。
“是的,终于来了。”胡老板淡道。
“你还有何话可说?”
“完成不了主人下达的任务,我无话可说。”
“只怪你不肯听我劝,我早就说过,你瞒不了他。”
“如今说什么都没意义了,你要动手便动手吧,我不会还手。”胡老板心如止水。
“唉……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萧若离慢慢逼近。
胡老板苦苦一笑,垂下了头。
萧若离右手抬了起来,气劲在手心凝聚,他要辣手摧花!
“太浪费了吧?”
萧若离的手劲还没来得及送出,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胡老板也听到了,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脸上一喜,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但她脸上的喜色随即暗淡下来,因为她看到的,却不是她渴望看到的人。
说这话的是李泳,他立在楼檐之下,倚着一根柱子,一手捧着一个木匣子,一手拿着一条染了红色的手绢。
萧条的秋风吹动他的衣襟,他带着一个微笑。
晌午,两匹马并骑在秋日底下。
“你就这么放仲翼走了?”叶泠问道。
“商洛城失守,镖物被劫,卢阎王断然不会放过他,他已跟死没两样了。”李慕泠答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得知俞掌柜便是‘鬼门千户’?”
“我其实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们之中肯定有内鬼,得知我们要攻城取剑,对方肯定会预先把剑送走。”
“所以你便要我装死,瞒过众人,然后半路截剑。”
“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真好。”李慕泠笑道。
“你……”叶泠的脸,泛起一缕红,而她转过脸那瞬,却带着一个一闪而过的微笑。
没多久,又有一骑从身后赶来。
“办妥了?”李慕泠向来人道。
“嗯,兄长怎么料定那萧老妖肯定会从?”来人自是李泳。
“哼,因为他不得不从。”李慕泠冷道。
“哦。”李泳不再异议,他已习惯了兄长的胸有成竹。良久,又问:“你就不问问她怎么样?”
“她?”李慕泠自然知道李泳说的她,是指谁。
这时,叶泠的马已有意无意地走在了他兄弟俩的前面。
“闯王高迎祥战败被俘的事,你不打算告诉她?”李泳凑近李慕泠耳边,悄声说道。
“你看这满目苍痍的大地,你从前方看见了什么?”
“一望无际的荒芜。”
“我看到的却是漫无止境的争斗。”李慕泠从怀里取出一支箭,举在眼前,叹道,“唉……她早晚会知道。”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许州。”看着箭身刻着的“月落”二字,李慕泠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