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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的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诡异之极的大船!
船本身并不诡异,诡异的是船的上方,笼罩着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不时传来一阵“嘎嘎嘎嘎”的叫声。
“什么玩意?官兵这么快就追来了?”李泳惊问。
“不是官兵。”
“不是官兵?那是什么?”
“食魂鸦。”
那船船体通黑,速度异常的快,船头向前伸着一个诡异的鸟头,挂着黑色的长帆,桅杆上立着一面旗,旗上画着一幅鸟形图腾,正向着李慕泠他们的小船呼啸而来。
不多时,李泳总算看清楚了,那大船上方笼罩着的,哪是什么乌云?而是一大群体型硕大的黑鸦,带着末日般的黑暗,侵蚀着整片天空。
“这怪鸟,真是纠缠不清。”李泳把剑握了在手,准备迎敌。
“有何对策?”叶泠此时也已站在了李慕泠的身旁,手里剑已出鞘,旁边小珑靠拢过来,一脸惊恐。
“李泳,你与小珑负责守护船舱,小泠,你在我身边,来者不善,大家多加小心。”李慕泠第一次如此称呼叶泠。看那船越来越近,他眉头微蹙,竟未察觉到叶泠的脸,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不多时,那船离他们已不过数百尺。
十来只不住呜啼的食魂鸦已在他们的头顶来回盘旋,十来双锐利的目光,如同面对着垂死的躯体,死死地盯着下方的猎物。
“它们为何还不进攻?”李泳轻声问道。
“它们在等主人的命令。”
眼看那船快要靠近,慢慢却放缓了速度,在离他们数丈之外,停了下来。
李慕泠清楚地看见,甲板上立着一排身穿黑衣,戴着鸟头面具的人。如同一行来自地狱的使者,静立着,注视着眼前李慕泠等人。而地狱使者的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同样穿着黑衣,戴着鸟头面具的人,只是此人的面具乃是一面金色的面具,有别于立在身后的众人,此人看上去应该是首领一类的人物。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这金色鸟头仅露出的一双深渊般的眼睛,所带来的恐怖气息。
这双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李慕泠看,似乎要从其身上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他为此而来,所寻找的答案。
一声哨响,盘旋在上空的食魂鸦得到了指令,一个劲地扑腾,向小船俯冲而来!
“来了!”李泳大喝一声,拔出了剑。
未等李泳出剑,叶泠剑锋已现,一招“秋风扫叶”,剑如同一阵萧瑟的秋风,扫向冲在前头的三只食魂鸦,食魂鸦顿时血溅毛飞,“嘎嘎”乱叫。
李泳也不甘落后,持剑飞跃至半空,在半空中展开剑招,剑锋所经之处,三五只食魂鸦应声坠入水中。
被“黑风散”折磨了数日的两人,心中皆有一口闷气,如今再遇这该死的飞禽,正好出这一口气,是以两人都是战意高昂。
大船甲板上金色面具人见状,微微地抬起手,往前一指。笼罩在大船上空的那片“乌云”,随即向小船汹涌而去。
誓要吞噬一切的黑暗,一下子把小船吞没,水面乃至天空,尽是黑压压的一片鸦影。
“李泳,且勿恋战,守好船舱!”李慕泠大喊。
李泳听罢,回身守护船舱而去。
李泳这一离开,甲板上便只有李慕泠一人,食魂鸦的目光立马凝聚在他身上,数十只食魂鸦同时向其扑去。
这下可好,这畜生也会专挑落单的人来欺负。
食魂鸦来势凶猛,李慕泠苦笑一声,抽起甲板上的一根绳索,猛地一甩!绳索如同一条迅猛的毒蛇,在空中乱窜。
猛禽一时不敢上前,扑打着翅膀,“呜嘎嘎,呜嘎嘎”的啼声一片。
而这啼声仿佛是一种信号,周围的食魂鸦听到啼声后,立马围拢过来,顿时所有的食魂鸦皆盘旋在甲板上空,大有要围攻甲板之势。
船舱那边倒是没了几只食魂鸦,李泳与小珑对着突然而来的松缓,一时缓不过来。
“兄长,你是不是没洗澡,身上有腐臭的死尸味道?畜生们都对你垂涎三尺了。”李泳忍不住打趣道。
“休说风凉话,快进舱内看里面有没有事!”李慕泠哭笑不得。
随着那条“毒蛇”一阵乱窜,数不清的食魂鸦纷纷坠入水中。奈何那些猛禽像不畏惧死亡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往下俯冲,大有不将李慕泠撕为碎片誓不罢休的决心。
“毒蛇”虽猛,面对着潮水般的攻势,也渐渐不支,一条粗壮的绳索,愣是被甩得残破不堪。
李慕泠用力过猛,胸口衣襟内,忽有一物飞甩而出,正好被一只食魂鸦叼在了口中。这只食魂鸦随即掉头便往回飞,像一个得胜后的士兵,欢呼着往大船的方向飞。
“它们的目标是小册!”叶泠猛喝一声,借力跃起,飞身向大船的方向追去。
“不可!”李慕泠大吃一惊,连忙喝止,却为时已晚。
大船甲板上,那戴金色鸟头面具的人把手一抬。身后一排人随即架起弓弩,“嗖嗖嗖”,飞箭呼啸着,向着同一个目标而去。
任她叶女侠剑法如何高超,剑招如何迅猛,飞身在空中的身躯,无力可借,俨然成为了一个活靶。箭,刺破空气,也刺破了那一片不绝于耳的食魂鸦的啼叫声。叶泠用剑格挡,击落了其中的几支箭,但还是无可避免般,胸口中了一箭,鲜血飞溅,一声惨呼后,身子往下坠去。
然而,她并无坠到水中去,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她,这个人正是李慕泠!
“兄长,你水性不佳……”李泳待要提醒他,却也为时已晚。
李慕泠又岂不知自己的缺点?接住叶泠后,他在空中一个翻身,落下在大船的甲板上
而他的面前,金色面具人正凝视着他,手里拿着那本洛鬼留给他的小册子。身后站立着的“地狱使者”也正用死神一般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用一条绳索便抵挡住无数食魂鸦围攻的人。
气氛陷入死寂,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无形的杀气却已在蔓延,不住翻滚。
“你就是李慕泠?”金色面具人问道。
“是李某。”李慕泠答。
“你走吧,你朋友伤势不轻,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金色面具人道。
大船扬帆而去,风撕拉着桅杆上那面鸟形图腾的旗,发出嘶吼般的声音,残余的十数只食魂鸦拖着黑暗的尾巴,尾随着渐渐越去越远。
“就这么任凭他们走?”李泳心有不甘。
“救人要紧。”李慕泠把受伤的叶泠平躺在甲板上,一边察看其伤势,一边又对李泳道:“快去船舱看看。”
李泳应诺了一声,便往船舱跑去。但他还没进舱,便听见小珑在里面惊呼:“糟了!人不见了!”
李慕泠闻言一惊,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
日落黄昏。
“叶女侠伤势不太明朗,那些鸟人的箭上有毒,虽然大夫已成功抑制毒性蔓延,但叶女侠身上‘黑风散’的毒性本就未尽除,所以二毒交融,是以一时半刻醒不来。”李泳的话带着落日般的惆怅。
“除此之外,大夫还说了什么?”
“大夫还说,要保住性命,须三日之内服下解药,还有,得尽快把‘黑风散’的毒性驱除,兄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天……”李慕泠不由得眉头紧锁。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觉得那小珑很可疑吗?”
“你如何看出其可疑之处?”
“从一开始我便觉得这个人很可疑,长臻楼一役,尸横遍楼,却唯独他苟且得生,这难道不可疑?而且他行为诡异,在船上之时,我与他同守船舱,我第二次回到船舱之时,明明船舱内,二人还安躺在里面,待我最后进入船舱的时候,人却不见了。”李泳露出狐疑的表情,“而此时船舱内,只有小珑一人。”
“是有蹊跷之处……”
李泳说了自己的疑虑,但李慕泠却似乎显得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当中。
突然,他的眼睛发亮,像看到了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转身对李泳说:“你在此守候,不能让任何人出入叶女侠的房间,包括小珑。”
说罢,他向一个方向疾步而去,留下李泳在原地一脸愕然。
他其实是看见了一朵花,一朵清幽淡雅的兰花,正被一只手拿着。这只纤细的手,从一辆马车的窗帘内伸出,仿佛要故意引人注目。
追随着马车,李慕泠一路带风,但他始终保持不急不慢的步速,让马车一直停留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马车在连续拐了几道弯后,终于停在了一座楼的门前。
李慕泠跃上了一间屋顶。此时,马车内伸出的那只拿着兰花的手已然不见,马车安静地停在楼外,再看那楼,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有一番气派。在看楼前挂着的牌匾时,李慕泠差点从屋顶惊跌下来!
那牌匾上写着三字——“长臻楼”!
长臻楼那尸横遍地的画面,似又呈现在眼前,那画面依旧瘆人,依旧使人窒息。
眼前这座长臻楼,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致。
但见宽敞的门外,排着一行长长的队伍,队伍直伸向街道的尽头。排队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脸,当中有男有女,老少参差,看样子,显然皆是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难民们排着队进入长臻楼,却是为了什么?
从屋顶落在马车旁,李慕泠的目光凝聚在车厢的窗帘,脑海里闪过很多张关于车内人的脸,一张一张的脸,或熟悉或陌生,很乱。
他吃力让自己的思绪归于平静,伸出了右手,一如当晚他伸出手想要摘取那神秘女子的面纱。
只是他又再度犹豫了,手停在了他与窗帘之间。
终于,他决定要揭开窗帘。
在把窗帘掀开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有如释重负般的感觉,原先苦苦挣扎的思绪似乎便在那一刹那间平静下来。
车厢内,空空如也。
而又好像只是表面的平静。当有人从他身后拍向他肩膀时,他迅速抽离了身子,一个箭步跃至离马车一丈开外的地方,整个人进入了戒备状态。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似曾相识,不,简直是熟悉的人。
“李先生,怎么啦?”那人身形瘦削,穿着青色布衣,一副穷秀才的模样,不料竟是俞掌柜!
李慕泠早该猜到,从看见“长臻楼”这三个字之时,他便应该猜到。
“李先生且勿惊疑,胡老板有请。”俞掌柜作揖道。
李慕泠曾多次幻想过初见“幽兰”的情景,每一次都与美丽有关,每一次都带着令人着迷的气息,但此刻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想叹气。
俞掌柜领着他走进长臻楼。
这座长臻楼与斗米镇的长臻楼比较起来,稍显寒碜。大厅里不见食客满座,但见长长的队伍延伸至楼外,厅内各个角落,难民们或蹲或席地而坐,捧着手里刚领到的食物狼吞虎咽。
有孩子的目光落在了李慕泠的身上,那双清澈的,带着惊惶之色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慕泠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却。
“唉……如今乱世,当权者与反抗者厮斗,说得好听些,是为了天下苍生,实则是为了一己私欲,连年争战不休,最终吃苦的,只有老百姓。”俞掌柜叹道。
“想不到俞掌柜也是一个心系天下苍生之人。”
“我们都是这乱世当中的一粒沙尘而已,又谈何心系天下?”
“这茫茫乱世,有胡老板与阁下这样的人,实是苍生之福份,李某敬佩。”
“先生言重了。”
二人边走边交谈。在踏上二楼的楼梯后,李慕泠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兰香。
总算见面了,李慕泠心道。
而“幽兰”——胡老板,用一个面向着满月的背影,迎接了他。
满月,挂在夜幕初降的天边,淡淡的月光铺在楼台,落在楼台下那粼粼的水面上。有风吹过,轻轻吹拂着胡老板淡若花瓣的衣裳。
她慢慢转过脸来,那清幽淡雅的一张脸,使人的心不住地剧烈跳动,她手中画扇轻摇,扇动着清泠的月色。
胡老板爱兰花,人皆尽知。
此刻人如兰花,兰花似人,李慕泠突然忘记了该说的话,忘记了眼前站着的,是人,还是花?
“怎么?李先生认不得我来了?”胡老板道。
李慕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李慕泠这厢有礼。”
胡老板微微一怔:“你果真认不出我来?”
李慕泠承认从她的身上,流露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起初他以为是因为他曾多次幻想过这一幕的原因,直到胡老板手举画扇把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猛然醒悟。
那是一双充满着秘密的,迷人的眼睛。
“是你……”李慕泠想起来了。
“没错,是我。”她放下手中的画扇,抖落了一地月光。
原来当夜出现在客栈的房顶,而后被官军一并捉拿关押的神秘女子,便是“幽兰”本人伪装而成。
在早已摆好的酒桌面前,胡老板亲口向李慕泠承认了她甘冒危险,亲自探营的事情,除了是为要营救俞掌柜,她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先生想必猜到,这次的行动,并非只是劫粮这么简单。”胡老板道。
听其口气,似乎并无打算转弯抹角,然而,也没有转弯抹角的必要,因为她清楚面前坐着的人,是一个很难隐瞒的人。
“李某斗胆请问,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什么?”
“尚方宝剑。”胡老板正色道。
“见剑如见君的尚方宝剑?”李慕泠惊道。
“没错,我收到消息,仲翼此次表面上是运粮,实则是秘密护送尚方宝剑,到前线卢阎王的手中,是以闯王命我等设计拦截。”
“为何先前不与我知悉?”
“是闯王的意思,他觉得先生断不会为了尚方宝剑而出手相助。”
“那如今剑在何处?”
“唉……我们低估了‘鬼门千户’的实力。”胡老板叹惋道。
“你们失败了。”
“我们本来应该是成功的,但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发觉有另外的势力也掺和进来了。”胡老板一脸忧色。
“食魂鸦。”
“没错,他们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结果,我们一败涂地,我的人死伤惨重,俞掌柜也下落不明。最初我们以为俞掌柜与先生、叶女侠一并遭官军俘虏,后来才知道,被俘虏的,只是俞掌柜一人。”
“那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不只是尚方宝剑,还有一个人。”
“什么人?”
“我的一个老朋友,他们故意放我走,是要让我带他们找到我的这位老朋友。”
“那……”胡老板待要说话。
“那请问胡老板,此番相邀李某,有何指教?”李慕泠的语气突然冰冷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们隐瞒了尚方宝剑的事。也许,仅是因为他觉得是时候问这个问题了。
“指教不敢,奉闯王的命令,我们其实是想请李先生再度出手相助。”胡老板一开口便搬出了“闯王”,她的脸上露出了恳切之情。
“闯王……”李慕泠站起身来。
胡老板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感到他的身影无比的巨大,像月亮照着乌云投下的一片阴影,压在她身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劳烦转告闯王,李某无能为力。”说罢,李慕泠转身而去。
胡老板待要挽留,但她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她永远也无法挽留下这个人。
只任由这只背影,缓步下楼,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很久,隔了很久,她仍停留在那片阴影里。
又过了很久,她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也许早就该明白,你根本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