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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沿海的小城市,常年潮湿。参杂着海草味道的水汽被风拍在这座破房子的窗玻璃上,凝结成水滴流下,滋润着攀生在墙体上的苔藓。那苔藓摸上去滑腻腻的,让人看了就不爽利。
杨疯子用指甲刮掉了一点苔藓,放在舌头上尝了尝味道。让跟在他身边的女警官差点儿没把今早的饭吐出来。
这座快被苔藓和寄生植物覆盖的房子肮脏不堪,在女警官的眼里这简直是个细菌与病毒的天堂,即使是完成任务给她涨工资都不愿意抬脚踏入的所在。
“队长,是不是找错了,这里怎么可能有人住?任何活物都得发霉了。”女警官捂住口鼻,对着被外界称为杨疯子的队长说道。
杨疯子听了手下的问题,并没有急于回答。他将那入口的苔藓吐出来,伸手拍了拍房门。房门木板单薄残破,形同虚设,仅一把铁将军把门,显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杨疯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捅进锁孔娴熟的转了几下,锁头便应声而落。从被水汽覆盖的窗玻璃外,杨疯子看不清室内的情况,所以他决定进去瞧瞧。
“喂,队长,你就这么进去了?”穿着便装的女警官十分闹心,进入这个该死的屋子还不如给她扔到密室逃脱的鬼屋里去,这简直比那鬼屋更恐怖。
“你在外边等我!”杨疯子的话让女警官安下心来,她的心跳还未平静,又听到杨疯子的一句话:“在这个屋子周边寻找一下线索!”
“好,好的!”看着这个破败的,被树木围绕、被寄生藤蔓覆盖的岌岌可危的房子,可见它的周边也没有什么好下脚的地方。但队长都孤身进入了那鬼屋,自己也不能太拽后腿,她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在房屋周边翻找着可疑的线索。
就在今天凌晨,运海鲜的司机开车经过市区郊外的山下,刚拐过弯就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山道上跌跌撞撞的跑下来摔倒在马路中央。要不是司机警觉,发现人影后死命踩下刹车,那人肯定没命了!司机吓坏了,赶紧打电话报警。警察将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送到医院,没想到这人被清洗干净之后,身上并没有伤口,衣服上的血迹应该不是这个男人的。本想着等人清醒了再询问的,没想到天还没亮呢,这人就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那个守着他的警察也是倒霉。快年底了,小偷小摸的十分猖獗,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坐在病房外边的座椅上,实在是扛不住眯了一会儿,就把一个昏迷的病人给整丢了。他跑去医院调查监控,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从医院离开。
小警察十分慌乱,这神乎其神的事儿莫非是一个梦吗?
无论是出警的警察、医院还有那个运海鲜的卡车司机,都证实有这么一件事,还好还有清晰的执法记录仪。否则,大家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梦。
刑侦大队此时很是忙碌,队长杨疯子手头的几个案子都比较棘手。听说了这件事,他二话不说就将这案子的卷宗给抢过来了。刑侦大队的人对杨疯子这种做法很是有意见,手里的事儿都堆成山了,哪儿还有精力调查一个莫名其妙的事儿?所以活儿派不下去,杨疯子只能自己上。一个多月前,上面下命令,要求刑侦大队对陈年旧案进行一次梳理。杨疯子手头的案子有几个线索和一桩旧案看似有联系,但又找不到证据,熬得他脑回路都快打结儿了,索性整一个别的案子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没准有什么新的启示呢。
要让杨疯子自己跟这个案子,他也不愿意,便带上刚来警局报道的女警一起。这小女孩儿刚从警校毕业,平实咋咋唬唬的胆儿贼大,总是要求跟重案,但调查案子的警员都是一帮糙老爷们儿,怕出任务的时候伤着这个女孩子,就总也不带她玩儿。
杨疯子见她挺可怜的,反正调查个失踪的人也没啥危险,就带上她了。
上午十点多,杨疯子带着这个女警官到了市郊的山脚下。
这座山看着不高,从市中心的高楼顶上,都可以远眺到它的顶峰。但因为这小城的地势问题,水汽散发出不出去,被海风吹到陆地上的水汽在山腰上形成了白色的雾气,只有秋天的时候,雾气散去一些,还能看到完整的山。其余的时候,半座山都被雾气笼罩,远看不清楚,近看也让人云里雾里的。
所以城市里的居民并不喜欢攀爬这座离小城很近的山。市里面曾计划在这里修建一个公园,让市民们节假日的时候有个休闲旅游的去处,可是这工程修建到半山腰就放弃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市里放弃了这个计划。当初修到半山腰的水泥路早已破败,坑坑洼洼的还有泥巴和石子,没办法将车开上去。杨疯子二人只能下车腿儿着爬山。从事发地点走到山路上,一路都可以见到鲜红的血迹,证实凌晨的事儿果然发生了。
那血迹断断续续的,将二人一路引向迷雾笼罩的林中。
从外边看不清林子的全貌,但是一旦进入到这雾气之中,还是能看到阳光和天空的。因为年底降雨频繁,这山林中的湿气更重了,晴天里树叶子上都往下滴水。落在林中的血迹被水汽冲淡,似有似无的,杨疯子和女警官只能根据血色仔细分辨着方向。
跟着血迹,二人到了一座房子前。这座房子盖在林子深处,砖木结构的墙体上爬满了苔藓,屋顶被树叶和寄生的藤蔓植物覆盖。墙体倾斜处被一根大腿粗的木桩子撑着,让这房子动感十足,似乎随时会倒塌,摔落一地碎块。
杨疯子进入这间危险潮湿的房子之后就没了动静,只剩女警官一个人在房子周围查看。房屋周围长着杂草,杂草下是有些粘腻的黑红色泥巴,上面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凌乱脚印。房子周围没有凶器,更没有血迹。除此之外,倒是让这女警官翻到几个死老鼠和几个蚂蚁窝,吓得她本能的喊叫起来。随着翻出的虫蚁越来越多,依靠着强大的自我心理修复能力,即使再翻出一只死猫,她都会坦然接受。
听着房子外十分不规律的一惊一乍的尖叫声,杨疯子十分确定那女警官一定很安全:这周围的野兽估计都被她给吓跑了!
杨疯子嘬着牙花子,翻动着屋内的物品。
这房子被一堵墙分割成两间屋子,左边的一间是厨房,堆着残破的锅碗瓢盆。几只蟑螂被杨疯子弄出的声响惊动,迅速钻入黑暗处。木头桌子上有一个小电锅,锅里还有面汤底,看来确实有人住在这里。另一间屋子有一张单人床,铺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被褥,床旁边的椅子上堆着几件衣物。杨疯子皱着鼻子,从面汤锅一直闻到潮了吧唧的被褥,又点头又摇头的,也不知是什么招数。他蹲在单人床床边沉思了一会儿,掏出笔记本刷刷刷的写了几行字,才开始翻找线索。卧室里没有桌子也没有抽屉,更找不到一个带字儿的纸片来。
仔仔细细翻找了二十分钟,将房间内的毛发、指纹等采集完毕,再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杨疯子不再翻找。他快速从那扇破木门走出来,捡起地上的锁头锁好门。房子周围生长着杂草,他随便撸了一把草擦掉手上的污渍。“小叶!在哪儿呢?”杨疯子边喊边张望着,刚才还大呼小叫的女警官,已经半天没动静了。
“队长!我在这儿呢!”女警官小叶正站在房子后边,蹲在地上仔细辨认着什么。待杨疯子走近,她指着地上的痕迹:“队长你看,整个脚印很奇怪。我围着房子走了一圈,发现这些大小不一的脚印虽然很复杂,不过都能辨认出来。有些是动物的脚印,猫啊狗啊的差不多。除此之外就是一样的脚印了,左脚深右脚浅,留下这个脚印的人似乎有明显的跛足,但是这个脚印就很奇怪了。”杨疯子看着夹着杂草的泥巴地面上有一对大脚印,十分清晰,清晰到能看到十根脚趾头。“怎么奇怪了?”杨疯子把问题又抛给了小叶同志。“他没穿鞋啊,队长,你没看出来吗?整个脚印从这里一直延续到房子后边的林子边上,就消失了。谁在这大冷的天气里,光着脚丫子逛林子啊?”小叶有点气急败坏,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来,队长可以让给自己当了。
“大惊小怪的,你赶紧把你的发现都拍下来,量一量这些脚印的大小,怎么取证还要我来教你吗?”杨疯子没回答小叶的问题,下了命令后站起身子来往回走。“队长,你去哪儿啊?”小叶见杨疯子转身就走,忍不住问了一嘴。
“我去路上等你,你赶紧的!”杨疯子头也没回。小叶张了张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把一个女孩子扔在诡异的房子边儿上量脚印,这是一个队长干出的事儿?但她转念一想,本来这份工作就是自己执意选择的,打退堂鼓也太对不起自己给自己立的大胆警花的人设了。
破房子周围的脚印取证工作做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小叶同志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拍照、记录、收集散落在地上的烟头等任何可以找到房主人的线索。
“队长!我弄完了!”小叶举着手机冲着正蹲在林子外的土路上抽烟的杨疯子招呼着。杨疯子狠狠的吸了几口,火光马上烧到烟嘴了,他才扔掉烟蒂站起身来将火光碾灭。“动作太慢了!”杨疯子语气有些严厉,没等小叶走到身边,就大步流星的向着山脚下走去。小叶赶紧将手机塞到大衣兜里,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跟上杨疯子。
杨疯子全名叫杨行远,他父母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在人生路上一帆风顺吧。二老应该着实没想到杨行远不仅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在刑侦技术上也是越走越远,又凭着探案外靠感官内靠独树一帜的判断而远近闻名。从市局到省厅,谁提起杨疯子那不是先摇头再点头,随即竖起大拇指呢?连与杨疯子一同办案的同事都备受感染,有点儿疯的劲头。这样一支如狼似虎的刑侦大队,让这个小城的公安局长哭笑不得。说起办案子追逃犯,那刑侦大队里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全是糙汉子的男人组成的刑侦大队,总是少了一些韧性,所以局长破格从警校的毕业生里选了一名机灵的女警加入。
这只刚毕业的、对神武女警生涯抱着鸡血般冲劲儿的菜鸟就是小叶。小叶并不姓叶,她叫米叶。米叶的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原本想着让女儿踏踏实实的读个师范学校,但没想到两个文人却培养出一个武将。米叶执意报考警校,立志除暴安良,保家卫国。父母拗不过她,只能顺了她的意。两夫妻想着米叶毕业之后可以当个小民警,或是做个文职,没想到刚毕业自家女儿就被选到了市局的刑侦大队。接到录取通知的米叶高兴得连吃了三碗大米饭,她父母幽怨的看着胃口大开的米叶,也不知是心疼女儿还是心疼大米饭。
刚到刑侦大队的米叶干劲儿十足,本想着可以靠着学习的知识大展拳脚,没想到这些张哥、李哥、赵哥们都怕伤着她,让她处理好队里的文职工作就好。光靠等不行,米叶决定主动出击,凡是重案要案都主动往上凑,可还是被杨疯子或是其他的警员给支开。调查这个莫名其妙满身是血的失踪人员,是进刑侦大队四个月以来自己跟的第一个案子,还是跟着杨疯子队长一起办,米叶太兴奋了。杨疯子的批评虽然严厉,但自己取证慢也是事实。米叶决定在专业上不和杨疯子犟,兴冲冲的跟上了杨疯子的脚步。
“队长,我们去哪儿?”米叶身高一米六六,走路带风,跟在一米六一的杨疯子身后走路竟然气喘吁吁。
“看见那片房子了吗?去找人问问。”杨疯子下巴往前一探,示意米叶自己看。
那片民宅隐身在山脚下,被树林所遮挡,开车路过的司机很少能发现这一片村落。这个村叫胡家村,曾经是很大的一个村子。十年前城市发展将胡家村囊括其中,半个村子的村民因为修路搬迁到了市里生活,还有半个村的村民不愿意搬迁,守着祖宅祠堂坚持到现在。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冬天的太阳被树木遮挡,落下一地的光影,斑斑驳驳的,很是好看。杨疯子和米叶坐在村口牌坊下的古井边,正巧从村子里开出了一量黑色的小汽车,杨疯子冲上去拦下刚要加速的车子,引起司机的不满。当看到杨疯子亮出的警官证,司机瞬间收敛了怒意,乖巧下车寒暄。
“哎呦,不好意思,差点儿撞到人民警察,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司机看着三十多岁,一脸的讨好。
“没事,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半山腰上林子里有个房子,是你们村的吗?”杨疯子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递给司机,又指了指山上。
“山上有房子吗?我不知道啊,那里常年雾气缭绕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司机接过烟,很歉意的双手合十。
“您去找我们村长吧,你看见那个旗杆了吗?”司机点着脚给杨疯子指着方向,“旗杆所在那个广场旁边就是村委会了,村长应该在那里。”
“行,谢了,哥们儿!”杨疯子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带着米叶走进村子。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村长?”米叶不理解。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杨疯子卖了个关子。
杨疯子和米叶还没走到旗杆下,就见一个矮胖的老头儿一脸笑容的迎了过来。
“二位警官,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呢?赶紧进屋喝口热茶。”老头儿握住了杨疯子的手,不知道的以为这老头是杨疯子的远房表舅。
“您是?”杨疯子抽回手。
“我是这个村的村长,胡全民。”老头自我介绍,还不忘冲着米叶微笑点头。
“哦,胡村长你好,我们是刑侦大队的,问你个事儿。”杨疯子直视着面前的人,这老头看起来五十多岁,面色红润白皙,八字眉撇向两边,一双眯成缝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此时正笑容满面的点头:“警官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配合调查。不知您贵姓?”
“我姓杨,她姓米。”杨疯子简单的介绍完,直接插入主题:“山腰上林子里那栋破房子是你们村的吗?”
“那林子可不是我们村的,里边有没有房子我还真不知道。”胡村长思索着回答。
“你们村里的人都没见过?”
“自从这村子拆迁,很多人搬走了,现在住在村里的都是些老人,腿脚都不方便,那林子雾气缭绕的,谁也不愿意去,估计是没有人知道。”胡村长摇摇头,之后眼光一闪,抬头对杨疯子说:“杨警官,这样吧,你们二位跟我到村支部去,我用广播问一下,有知道的村民就过来告诉你们了。”
杨疯子点点头,就带着米叶随着胡村长向村部走去。
胡村长的大嗓门从广播中扩散出去,在胡家村的上空飘荡着。几分钟之后,陆续来了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杨疯子把问胡村长的话对几个人重复了一遍,三个人紧张的互相对眼神。“警官,”穿着短棉衣破洞裤的瘦高个子说道:“我们在那个林子里是见过这个房子,不过当时都喝多了,也没看真切。”杨疯子继续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详细说说。”
“行……行吧。”破洞裤看了另外两人一眼,那两个人点了点头。“应该是上个月20号吧?对,那天是我生日。我们几个晚上喝了点儿酒,谁打赌输了就半夜去那个林子里撒泡尿。我,我输了。”他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上了半山腰,那林子里太黑了,我在前边走,他俩在后边跟着。他俩非要让我往林子深处走,不一会就看到一个房子。我们走到那个房子边上,里边好像隐隐约约的有打鼾的声音,我们就趴在玻璃上看,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住在那个林子里。”
“是这个房子吗?”杨疯子示意米叶将照片给他们看。
“是,是这个房子,我记得窗户的样子。”破裤子有点儿激动。
“里面住的人见过吗?认识吗?”杨疯子又问。
“太黑了,只听见打呼噜的声音。我们怕惊醒他,在他屋后撒了泡尿就跑走了。”破裤子和另外两人都摇头表示没见过。
“认识这个人吗?”杨疯子将手机屏幕点开,举到破裤子三人面前。
“不……不认识。太吓人了这也。”破裤子看一个人浑身是血的照片,又是警察询问,胆子吓得一颤一颤的,生怕和命案扯上关系。
“警官,我看看这个照片。”胡村长凑过来,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杨疯子怕他看不清楚,直接将手机递到村长手上。胡村长老花眼,将手机举的远远的瞅了半天,突然脸色苍白,手上一松手机掉了下去,还好杨疯子手急眼快接住手机。
“村长认出这个人了?”杨疯子看着村长。
胡村长擦了一下脑门的冷汗,挤出一个笑容来。“没见过这个人,就是他这一身的血给我吓着了。岁数大了,见不得这触目惊心的场面。”
杨疯子走近村长,胡村长比杨疯子还矮了半个头,又感受到杨疯子的压力,不自觉又矮了半个头。杨疯子仔仔细细打量了村长好一会儿,就带着米叶走了。二人刚出村部的大门,胡村长便走到破裤子三人面前,扬手“啪!啪!啪!”三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打得三个人身子歪了歪,也不敢有怨言。“烂仔!你们父母怎么告诉你们的?谁要是私自进那林子,家法伺候!滚去祠堂给我跪着!”
三个人如临大赦,赶紧猫腰跑了。胡全民顺了顺气,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他把警察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