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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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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3年8月中旬,一列从天津开往南京的火车即将驶入山东地界,爷爷出现在火车上的第五节车厢。
  两年前,外白渡桥下爷爷是怎么得救的?我们先来解开这个谜,爷爷的传奇经历才能继续说下去。
  倒了四年霉,弄得妻离子散的爷爷,在生死攸关时刻终于得到好运降临的时刻。这个给爷爷带来好运的人是爷爷传奇人生中的贵人,他叫韩计渝,三十出头,结实的身板,强壮的体格,浑身上下散发出阳刚之气,公开身份是“蓬得莱贸易公司经理”,真实身份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派驻上海的上海特遣队队长。
  上海特遣队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特殊时期临时设立的特别机构,它的主要职责就是暗杀——执行指令性暗杀。韩计渝是暗杀行动的具体责任人,也就是说,暗杀指令直接下给韩计渝,上面不再顾问过程,只听结果。
  上海特遣队属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特派秘密机构,垂直管理,同军统上海特区是两条线,韩计渝只对军事委员会负责。可以说,韩计渝知道军统上海特区方方面面的情况,但军统上海特区不会知道身边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
  虽说,上海特遣队与军统上海特区是两条线,但还是由戴笠掌控,因为,韩计渝是戴笠任命报军事委员会备案的队长。
  韩计渝能文能武,属于全能型的特工,博得戴笠的赏识,加上同戴笠是同乡,父辈同戴笠还有私交,从德国军事学院学成回来后,戴笠就想重用他,正好军事委员会委托戴笠组建上海特遣队,戴笠就毫不犹豫向军事委员会推荐了韩计渝。
  当然,戴笠没有想到,韩计渝是双料特工,在德国求学时就加入中国共产党,回国后,经组织安排,进入国民党的特务组织。
  蓬得莱贸易公司选址在新民路,是一幢四层旧楼,门面没有过多装饰,只是把面墙用白色涂料涂了一遍,门楣上钉上一块长方形的广告布,广告布上写上“蓬得莱贸易公司”,韩计渝要的是低调,他知道,干他们这一行,忒高调和招摇,会惹出麻烦。所以选址新民路作为公司所在地,主要为了安全考虑,因为,1943前,新民路是华界和租界的分水岭,站在新民路上,朝北迈出一步就是华界,往后退一步就是工部局管辖的租界。在危急时刻,能及时退进租界,况且,公司后面的弄堂相互交叉,四通八达,没有断头路,弄堂和宝山路、河南北路,浙江北路条条相通。
  但是,1943年7月底,汪伪政府收回法租界,之前,英美为对抗日本与重庆政府签订新约,放弃在华租界,公共租界不再存在,法租界又被汪伪政府收回。实际至1943年8月开始,日本占领了整个上海,“界路”也就不再存在,上海特遣队想借助租界的安全屏障也被铲除了。
  爷爷重返上海时,“界路”中间的铁栅栏已经拆除,铁栅栏左右的两条路合二为一,拓宽路面至30米,铺成沥青砂石子路面,曾经的“界路”也更名为天目路。
  那夜,爷爷被抛下外白渡桥的时候,韩计渝与单线联系的上级罗炳易刚在桥下接过头把韩计渝送上岸,韩计渝还站在岸边目送船只划进黄浦江,目光中多了黑呼呼的大包影子,韩计渝把目光直射桥头,看到有一包黑呼呼的东西抛出护栏,掉进水里,砸出一朵大水花。韩计渝再往桥堍看,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疾驶而去。
  在韩计渝的“回忆录”中是这样描述救爷爷的前后情景的:
  “我凭借职业敏感,猜测那包东西不是毁灭的犯罪证据,就是谋杀生命,我不再多想,脱掉外套,丢进身后的轿车,一头扎进水里,我快速游到抛物点,猛扎下去,我一边往水下潜一边寻找抛弃物,我已不知道潜到几米,只感觉水压越来越大,但周围没有看到下沉的大包,我心想,可能已经沉入河底,我快速往下潜,我从小在江边长大,从小嬉水嬉出好水性,在军事学院又受过专业训练,不戴设备在水下几十米深救援二十分钟内不成问题。
  “我的手摸到河底,我往周边摸索,很快摸到一只椭圆形箩筐,我铆足劲往上猛拉,忒沉,椭圆形箩筐漂浮不起,我潜到箩筐下用手托举起箩筐,让箩筐往上浮,我带着漂浮的箩筐往上游,直到把箩筐托出水面,然而,我拖着箩筐游到桥墩旁,自己先爬上桥墩,再使劲拉上笨重的箩筐。
  “外白渡桥的桥墩又长又宽,我把箩筐靠在立柱旁,拆掉绕在椭圆形箩筐口的铁丝,伸手摸箩筐里黑呼呼的东西,我摸到一只滚圆的脑袋,我把复生从椭圆形箩筐里拉出来,用手指触摸复生的劲动脉,还在跳动,我赶紧解开缠在复生身上的麻绳,翻过复生的身子,肚卡在桥墩边沿,上半身往下压,再把手掌弓起来,用空心手掌敲打复生的后背,没多久,复生嘴里吐出大口的水,身子还抽搐几下,我知道复生救回来了,就不慌不忙翻过复生的身,让复生平躺在桥墩的水泥上,合掌压爷爷的心窝,做心肺复苏,压了不到十分钟,爷爷嘴里再次喷出水来,一口气缓了过来,慢慢睁开双眼。
  “我若释重负,有气无力地坐下,后背靠在立柱上。
  “复生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恹恹问:‘我没死,还活着?’
  “我说:‘死人还能说话吗。’
  “复生要坐起来。
  “我按住爷爷,叫他继续平躺。
  “复生又躺了回去。
  “我问:‘说说,你得罪了哪路神仙,要置于你死地?’
  “复生爽直说:‘我把龙头帮老大的女人睡了,他就把我扔进黄浦江。’
  “我说:‘你这不是色胆包天,你是干嘛的?竟敢睡帮会老大的女人。’
  “复生自我介绍,说他叫十三少,唱绍兴大班的,他说,我欠你一条命,我十三少晓得知恩图报。”
  “我是浙江西部人,没听过绍兴大班,对戏剧也不感兴趣,但我对爷爷感兴趣。就问:‘以后有何打算?’
  “复生说,回去报仇,杀掉龙头烤,救出我姐。我看到,复生说这话时双眼射出两道凶光。
  “听了复生的话,我没立即说话,过了一会我突然问:‘你了解龙头烤的势力有多大吗?’
  “复生摇摇头,说:‘不了解。’
  “我说:‘在闸北,龙头烤称得上一霸,他养的打手有上百人,帮他打理产业,打打杀杀,就从这一点上说,你怎么杀他?关键是龙头烤同日本的黑龙会搞在一起,你去找龙头烤报仇,恐怕仇没报成,人没救出来,一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复生说:‘照你这么说,我这仇报不成了?’
  “我说:‘报仇是要有资本的,报仇不是靠嘴上的功夫。报仇的前提必须自身强大,自身不强大,凭着一腔热血等于去送死。’
  “复生说:‘大哥,我看你不是一般人。你给我指条路,我怎么才会变得强大?我自小练功,吃得了苦,受得起累。’
  “我认真说:‘我可以帮你强大,但你必须学会服从。如果你学不会服从,我就没法帮你强大。’
  “复生疑惑问:‘你叫我服从谁?’
  “我说:‘当然是服从我。’
  “复生问:‘大哥,你是干嘛的?’
  “我说:‘我是干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强大。’
  “复生说:‘大哥,只要你肯帮我强大,我就听你的,我以后就跟你干,拜你为师。’
  “其实,我一直在物色助手,但一直苦于物色不到这样的人选,复生的出现让韩计渝眼睛一亮,我觉得复生符合当我助手和条件。这个时候,我就打算把复生送进特训班培训,以后为我所用。于是我说:‘你跟我干还不够格,我也不会接纳你,但我会帮你到能让自己强大的地方去培训。’”
  ……
  后来,据爷爷回忆,爷爷在面临人生重新抉择时,对韩计渝的了解如同一张白纸;他不知道韩计渝的背景,不知道韩计渝是干什么的;甚至不知道韩计渝的名字;更不要说知道韩计渝招募他心里打的小九九。
  但爷爷就认定两点,觉得韩计渝是值得他信赖的大哥:
  一是韩计渝是他的救命恩人。
  二是韩计渝能把他从江底捞上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有能力帮他报仇,也有能力帮他强大。
  当然,爷爷被送进特训班后,回过头重新回味韩计渝的话,对“自我强大”有更深刻的理解,觉得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那夜,韩计渝说要送爷爷去特训班时,爷爷还想去天香戏院同太爷爷和文雅告个别,免得他们担心。但被韩计渝阻止了。他对爷爷说,从今晚开始,你在上海滩彻底消失了,你一旦在上海滩现身,闸北到处是龙头烤的耳目,龙头烤很快就会知道你还活着。我相信你不会再次落入龙头烤的魔掌,但你会连累家人和朋友,他们会替你承受龙头帮的骚扰和折磨。
  爷爷想想韩计渝说的在理,就放弃与太爷爷告别的念头。
  爷爷死里逃生的转天夜里,韩计渝把爷爷送出上海滩,送到湖南把爷爷交给一个中年男子,爷爷就上了中年男子的轿车,于是,爷爷就稀里糊涂、莫明其妙加入了军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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